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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為何就對不起了?」初若的這一句話,說得輕巧,沒有一絲的猶豫,她的眸光看入了他的眼底,涼薄得很。
「你……」初若的回應,讓阿里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開口想指責什麼,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合適。
如今這個時候,他的每一步,都會關係到整個瀾滄,他有些束手束腳起來,有些話,也不敢輕易的說出來,生怕,觸碰到了初若的逆鱗,以致瀾滄頃刻顛覆。
「我?我又如何?阿里,他們兩個人對我的恩惠被你的消磨殆盡了,我本非良善,就是做不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善舉,睚眥必報,才是我喜歡的。」初若瞧著阿里一副欲言又止,最後完全止住不言的模樣;眼底浮出了冷漠之色,語氣之間亦是涼薄。
「你就是反咬人一口的惡狼。」久久,阿里看著初若,道出了這一句話,「縱使他人對你有再造之恩,你也依然不會感恩。」
古時,有一人遇一狼,人救狼,其後,狼反咬一口,人曰:畜生便是畜生。
阿里話中的意思,初若一下子就明白了,只是明白之後,她反而是沉默了片刻,等到了她緩過來的時候,她毫不在意道:「你亦可成為反咬我一口的惡狼,只要你可以做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將我殺了,瀾滄自然無恙。來啊,你動手啊!」
說著,她逼近了他,最後直接就站在了床畔;她垂眸,對視著他的眼睛,兇狠之光流露,步步緊逼道:「來啊!我就在這裡,你動手啊!」
初若此時的樣子,甚是瘋狂,整個人就如同是魔怔的厲鬼,瞧著便是驚心動魄得很,這樣子的人……哪裡還是一個正常人了!
「瘋子。」阿里突然之間看到了初若這個樣子,整個人就僵硬在了床榻之上,他瞧著她緊逼這,心突突跳著,口中下意識的吐出了這二字。
瘋子……
初若聽著阿里說出口的這兩個字,眼眶之中笑出了眼淚來。
這個世間從不曾上善待過她,老天爺亦不曾憐憫過她,如今還要她理智的承受,這……如何可能!
「你就不怕遭到報應嗎!」阿里看著初若突的一笑,心情就更是沉重了,心底有了怒意,當即,他說得異常嚴肅,臉直接就板起來。
「我這一生如入絕境,還怕什麼報應?便是萬劫不復,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忽的,初若伸手,一把揪住了阿里的衣領,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初若的面目有些猙獰,她如今的這個樣子,更多的像是想掐住阿里的脖子;而不是衣領。
嗚——嗚——嗚——
忽然,賬外響起了號角的聲音,急切而又嘹亮;帳內,初若聽到聲音幾乎就是反射性的一個轉身,看向了賬外去。
「怎麼回事。」初若的目光落在了帳門口的士兵上,飛快道。
帳門口的兩個小兵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聽初若的問話,慌得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了;好在有一個暗衛,突然從天上落下,替他們回答了。
只見那暗衛半跪餘地,手放在身旁兩側,低著頭,飛快道:「吳國派兵前來。」
這是要先下手為強了……
聞聲,初若的眸子一凝,腳步亦是大步的邁出。
……
營帳前方。
遠遠的,一個身著銀色盔甲的人騎在一頭白色大馬上,站在最前方,如鶴立雞群;而他的身後是一支人數不多的軍隊,一個個的,也是精神飽滿的狀態。
初若打量著,手中揮舞的鞭子以著同樣的速度揮起落下,沒有絲毫的猶豫。
片刻,初若拉緊韁繩,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木匣子。
「怎麼,先來一批送死的?」初若勾唇,嘴角傾瀉出了大片笑意,只是那笑意虛假得很。
「楚吳兩國從未交惡,亦是和睦共處許久,今日造成這種種事端,皆是罪人所為,故而特派末將前來,送上詔書一份,此後吳國罪人均由楚國處置,我吳國絕不插手。」銀色盔甲的將軍說得擲地有聲,神色姿態均是一派正直的模樣。
初若的笑意變得詭異了起來,她聽明白了那銀色盔甲將軍說的話,也早就知道會有這樣子的事情出現,只是她沒有想到,居然會這樣快速!
快得簡直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你們要將你們吳國的皇子,推出來送死,好換取一國安寧。」瞭然道,初若的瞧著銀色盔甲將軍,一臉玩味之色,頓了頓,「不如,你和那老二說說,讓他自己去死,怎麼樣!」
這話雖然字面上看起來是商量的意思,但是那語氣,卻明顯不是;初若不待那將軍回答,直接就高聲吩咐,「去,將那吳國老二帶出來。」
銀色盔甲將軍一聽初若的口氣,面上出奇的平靜,只是那微抿的唇角卻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怎麼,你惱了。」抓著銀色盔甲將軍的神態變化,初若毫不猶疑道,眼睛自然的眯起打量,原本那嘴角的虛假笑意就收起來,倒是半分要敷衍的心思都沒有了一般。
初若的變化落在了眾人的眼中,而其中最是心驚膽戰的,不外乎便是那銀盔將軍,他這一次前來,身上擔負著的便是化解了兩國之間的干戈,免得吳國生靈塗炭;尤其是昨日的怪異天象、楚國散播的流言,已經鬧得十里城內滿城風雨了;若是楚國的事情不能好好的解決了,那怕是再過幾日,整個吳國上下怕都是要喧鬧起來了。
「不敢。」心中各種擔憂紛擾之下,銀盔將軍飛快的回應了初若的話。
而在兩人的對話的時間中,那吳國二皇子便已經被帶了過來。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眨眼間,那人便已經被帶到了初若的身側,他抬頭看著對面的人,一身的狼狽之色,哪裡還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殿下……」似乎那銀盔將軍和吳國二皇子還有些相熟,一看到人出現,便下意識的開口尊稱,只是語落之後,忽覺不妥,神色便有些怪異了起來。
對於銀盔將軍的態度,那吳國二皇子心中一陣苦笑,尚且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聽到初若開口道:「你方才說的,不如和他好好說一說,至少,死也得死得明白不是。」
她故意開口,語氣之中都帶著看好戲的成分,眉目之中亦是帶上笑意。
面容便是一僵,銀盔將軍聽著這話,目光難免有些不敢直視吳國二皇子,眉頭緊蹙。
他人的痛苦,便是她的快樂;這一句話,在初若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邵青,你那匣子裡面是什麼。」吳國二皇子倒是直接,乾脆了當的問出來,言語之中,倒也是平靜得很,沒有絲毫的起伏波動。
「是旨意,無端挑起吳楚兩國爭端的罪人,任由楚國帝姬處置的旨意。」被喚作邵青的銀盔將軍對吳國二皇子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語氣有些許僵硬。
明明就已經是自己預料之內的事情了,可是初聞卻還是心中難受至極,吳國二皇子好一陣面如土色。
清楚是一回事,可是知道又是一回事情了;世間之大,但也卻無人可以做到在聽到了自己的家國將自己給拋棄的時候,還能平靜處之。
至少,吳國二皇子心中清楚,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心尖突然就好似被扎了一把刀子,鋒利的刀尖,一寸寸,一分分的深入心血之中,刺破心口上的薄膜,而後入其心肉。
千刀萬剮,都不及其痛一半。
絕望,無望,所有的悲傷如狂風捲來,一瞬之間,侵蝕了理智。
寂靜如風,吹落四周。
初若的面上掛滿了笑意,那笑意明艷如盛開到極致的月靈花,至麗至艷;尤其是她看著面上無表情,但是心中早已經是驚濤駭浪的吳國二皇子,全身都舒坦了。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那心中的壓抑,得到了釋放,得到了撫慰。
「呵呵呵……」無法壓抑的笑意破喉而出,初若看著吳國二皇子,又掃了眼邵青,高聲道:「眾叛親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來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如今卻被至親之人送到了死亡之境,你感覺如何呢?」
「這不是就是你想要的。」頓了頓,「我的過錯,我一人擔著便是,若是你歡喜了,那麼就將所有的恨意發泄在我一人身上,不要牽連其他。」吳國二皇子平靜著自己的情緒,目光直直的落在初若的身上道。
「憑什麼,我便要從了你的心意。」反問的神情,初若微微挑眉,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吳國二皇子,彷彿看著一個可伶的傻狗,極盡奚落。
初若的眼神落在吳國二皇子的眼中,就如同是一根銀針,刺著他的眼睛,讓人難受至極。
「吳國,吳民,全部都要為你的過錯而付出代價,我要這吳國山河失色,要這吳人低人一等,要血流成河,白骨成山。」猶如立誓一般,初若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從吳國二皇子一直看到了邵青,神色狠辣得男子都不及其十分之一。
自古有雲,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
骨頭摩擦起響,邵青聽著初若的話,不自覺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面色陰沉卻一直強忍著不吭一聲;只是就是他不說話其動作也出賣了他。
別人都是眼神出賣了自己,無聲無息的;他倒是好,直接就是動作出賣了自己,甚至還弄出了響動來。
四周,稍微靠前一些的人,都是聽得清楚的,尤其是那骨頭摩擦的聲音,聽著便讓人頭皮發麻。
但有一人例外。
初若聽著這個聲音,骨子裡面那狂暴的血腥因子瞬間激活,瘋狂復甦。
「來啊,來殺了我。」挑釁的話,從初若的口中說出,她甚至驅動了身下的馬兒上前了一步,身子微傾,好似迫不及待的尋死。
身後,一群的楚兵看著初若這個送人頭的舉動,狠狠的出了一把冷汗;眾人真的是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不行了,這個公主,真是讓人捉摸不定,頭大得很!
這……怎麼就有這麼皮的公主?要是那吳人真的動手了,那簡直就是送死。
身後,一眾的楚國人看著初若的背影,多多少少心中都了這個意思。
瞳孔突然就是一縮,那邵青根本就沒有想到初若會直接露出這一手,他全身一下子就繃緊了,一副忌憚模樣看著對面的女子,表情凝重。
「你不殺我嗎?」有些氣惱的聲音,初若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喜怒無常的瘋癲模樣,那表情就如同是得不到回應的幼兒,一下子就暴躁了。
聞聲,邵青抿唇。
「你方才的惱怒的,你方才的氣憤呢!」怒氣布滿一臉,初若看著邵青,聲音有些尖銳道:「懦夫!窩囊!吳國,就是因為有了你們,註定國破!」
「公主請自重!」心中縱然有無限的火氣,但是邵青還是克制住了,那欲要說出口的狠話在滑到了舌尖的時候,直接又回到了肚子裡面,他的聲音有些壓抑道。
他是氣急了,可是再氣卻也不能將那火藥味極重的話說出口,這關乎吳國,關乎吳國的百姓,他只能忍下。
一旁,吳國二皇子看著這場面,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當初和那鄭雲白的勾結會導致今日這般禍事。
自從眼前這個女子出現,吳國的氣運好像一下子就走到了盡頭,他看著楚國和吳國之間的征戰,吳國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因為誰都無法想到這楚國公主手中到底有著多少的利器,無法知道她到底會有多少手段。
如那清平池的水戰,楚人不善水,吳人極熟水性,但是那又如何?眼前的這個楚國帝姬,只一個計策,便讓水中起火,火勢連天,直接就將水面上的戰船、將士燒成了水中的淤泥;根本不費一兵一卒,就輕易的奪回了清平池。
又比如柳城一帳,這楚國帝姬造出了投車,瞬間就可以將那火彈拋擲到城牆之上,將劣勢轉成優勢,輕而易舉的奪回柳城。
一樁樁,一件件,這楚國帝姬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成功,其手段便是多年征戰的老將軍,都無法相較量。
「今日你們來了,就都別走了。」初若開口道出這一句,再次抬眸看著對面的吳兵,「你們既然來送死了,那麼就先拿你們開刀。」
頓了頓,她道:「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