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閑話

「不要說笑了，小姐，你該回你自己的院子了。」

「我……」

孔朝新忽然閃開了，如兔子一般靈巧地躲進了旁邊的矮樹叢里。沁雪抬頭往前一看，原來孔朝華朝這邊走過來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矮樹叢，樹枝已經不搖晃了，那小姑娘溜得真快，眨眼就不見了。

「聽說我母親把你叫去了？」孔朝華走過來問道。

「對，公主教了我些規矩。」沁雪道。

「她沒有為難你吧？」

「不算為難。」

「如果她沖你發脾氣，你也只能先忍著。在這府里，沒人能管住她，包括我父親。」

「知道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不會來？哦，您是說我不會來大祭司府嗎？我當然得來，太后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

「真是辛苦你了。」孔朝華的笑透著一絲陰險。

「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走出一截路后，沁雪回頭看了一眼，孔朝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條林蔭小徑的那頭了。忽然，旁邊鑽出來了一個東西。沁雪以為是個兔子，結果卻是孔朝新。沁雪笑問：「你是屬兔的嗎？」

「我是屬蛇的！」孔朝新嘻嘻笑道。

「你姐姐已經走遠了。」

「我看見了。」孔朝新拍了拍身上沾著樹葉道。

「你為什麼總是跟著我？」

「我喜歡你啊。你不喜歡我嗎？」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

「那得看你想聽什麼事了。我可知道很多故事呢！」孔朝新沾沾自喜道。

「都是你躲在樹叢花藤下聽見的？」

「還有些是親眼看見的呢！」

沁雪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看來你真的知道很多事情呢。但是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姐姐讓我管籌備衣裳的事情，我得趕回去盯著那些綉娘做活兒。等我有了空閑再來聽你講故事好嗎？對了，你三哥喜歡聽你講故事嗎？」

孔朝新撇了撇嘴，帶點鄙夷道：「我三哥不太理我，他總是把我當小孩子。他只喜歡和我父親，我四姐說話。他不太看得起我，因為我是姨娘生的。好吧，你去忙吧，我有空再來找你。」說完她又飛快地跑了，真像極了一隻不受拘束的兔子。

沁雪走完那條小石徑后，眼前開闊了許多，因為這兒有個大大的荷花池，圓形的。岸邊栽著一排柳樹，柳葉早已沒了，只剩下了一些枝條在寒風中抖擺著。河池裡也是一片蕭條，僅剩下幾支枯黃頹敗的殘荷。這個荷花池裡的氛圍像極了整個大祭司府的氛圍。

雖然，整個大祭司府修得很大氣，遠比陳梁府要大，各種雕樓畫棟也比陳梁府要多，假山水榭是一個接一個，但這裡卻蕩漾著一股奇怪的氛圍。就像眼前這荷花池，冷清，敗落，沒有太多生氣。之前在飯廳的時候，沁雪仔細觀察過每一個孔家人的表情，除了孔牧慈眉善目之外，別的人都緊繃著臉，小心翼翼，好像時刻都在防備著什麼事情。

孔朝新大概是他們當中最不一樣的，活潑，充滿了活力。但她那一點點活力混到這灘死水裡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孔朝新可能是個突破口，沁雪心想，一定要找個機會和這個小姑娘好好談談。雖然她也狡猾，但沁雪覺得自己會比她更狡猾。

接下來的幾天，大祭司府里風平浪靜。一府的人都在忙著為孔朝華籌備嫁妝，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沁雪負責為孔朝華製作嫁衣以及四季衣裳，需要盯著二十多個綉娘不停地幹活。她總是待在自己的那個小院里，看圖樣，檢查綉品和成衣。孔朝新這幾天沒來找過她，她想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去找找那小姑娘了。

下午，沁雪讓綉娘們歇一歇手，喝口茶再繼續幹活兒。茶剛送上桌，景雲那邊派人來叫沁雪，讓沁雪把圖冊拿過去。沁雪到了那裡才知道，原來是孔家的幾個親戚來了，想看看綉品的圖冊，長長見識。

沁雪送上圖冊后，一面翻頁一面向那幾位女眷解釋上面的圖案。忙完后，景雲示意她可以離開了。她抱著圖冊下了樓，正要朝院門口走去時，門口忽然閃過一個身影，是孔朝新。她不動聲色，和兩個前來跟她打招呼的僕婦說了幾句閑話后才出去了。

出了院門，她故意繞到了之前那條小石徑上，那裡樹木茂盛，是個說閑話的好地方。果然，孔朝新跟了上來。兩人彎腰從一叢矮桃樹下鑽過，來到了一大叢爬山虎前。

「這是什麼？」孔朝新一把搶過了沁雪懷裡的圖冊。

「別弄壞了，只有這麼一本。」沁雪叮囑道。

「她其實用不著這些，」孔朝新隨手翻看了兩頁后又丟給了沁雪，「她可是巫女，巫女不需要嫁妝。你見過巫女為自己準備嫁妝的嗎？」

「但她要嫁人了，這是事實。」

「你看到的都不是事實，事實就是她是巫女，巫女不需要嫁妝。」

「我不明白。」

「你跟她鬥了這麼久，還沒明白她想要什麼嗎？」孔朝新這時候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孔牧，平靜的語氣裡帶著一點嚴肅，「如果你明白，就會懂得我剛才為什麼說巫女不需要嫁妝了。」

「你了解？」

「我當然了解，我出身在巫祭之家，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了。在我們孔家，做祭司的活兒都是男人的，孔家的女人不參與祭祀。她們只是負責記下有關祭祀的事情，以備後人查看。但儘管如此，有人還是想越過祖宗的規矩，做出一些不一樣的事情來。而我的姐姐，孔朝華就是這麼一個人。」

「說下去。」

「她從小就對祭祀感興趣，巫術，星相，八卦，她統統地看。我父親不是沒禁止過她，但那根本沒有用。她會躲起來偷偷地看，她還會一個人爬到藏書閣里去找那些古老的捲軸來看。她很聰明，許多東西看一遍就能記住了。也許就是憑著這樣的天賦，在所有人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巫女。還是那個問題，你知道巫女想要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