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機生命

……

「你放過我行不行啊？！」莫瀾突然站了起來，狠狠掀開桌子，他已經受不了這個楚玉了。

因為可怕的是，在這困得要死的兩三分鐘里，每次他閉上眼睛，課室就會響徹巴掌聲，然後所有人都幸災樂禍地看過來。

更可怕的是這群人真的嚴肅過頭了，即使看過來也沒有人發出笑聲，他的炸藥桶只差那一個導火索那就是笑聲，可是沒！一！個！人！笑！

剛剛他就是眨個眼也糟了無妄之災，氣得他直接掀桌子。

「那就對我動手。」楚玉依舊乖巧地目視前方。

「你成心找打是嗎？楚玉？！」

楚玉沒有回答，這是程度最大的輕蔑。

「老子受不了了！」莫瀾踹開凳子一抓。

楚副班神似一頭假寐之虎，原地拔起，右手抓住莫瀾抬起的手腕，順勢欺身，貼緊莫瀾后左腳隨意一勾。

「咚。」

「放開我！」莫瀾就像只被楚副班逮住的小雞，死死地趴在地上。

「你打不贏我。」

話音剛落，全班二十人哄堂大笑，一切就像是失誤而打開的奇妙開關。

「呀哈！！」莫瀾彷彿是一條赤紅的鯉魚一樣不停地在地上翻騰，卻奈何離開了水。

尹恩惠厲聲喝責：「你們在幹嘛？！停下！」

楚玉淡淡鬆開後站起來，恬靜地說：「老師，他要打我。」

「你今天完了！」莫瀾艱難地站起來，但憤怒促使他動作足夠迅速，他血紅的眼裡只倒映著她一人。

幸虧他沒有失去那麼多理智，他清楚地明白空手功夫鬥不過這噁心的臭女人，但不理智的是他打算無視任何阻止揍回去，今天，他莫瀾一定要給自己搶回公道。

莫瀾轉身抓起門后的掃帚，曾經熟悉的場景出現——他和座天使的握劍動作高度重合。

「來吧，楚副班！」莫瀾一腳踩折掃把頭，「一絕勝負！」

「喔喔、喔……」男同學們已經開始站起來起鬨，這和剛才上課的秩序比起來簡直可以稱為混沌，應該說比起混沌狀況更差。

楚玉面無表情地抬起右手，右掌咽下瀟瀟風聲，化成爪狀橫在身側：「一隻手。」

「哼！」莫瀾咬牙切齒，他流利地單手抽棍探身一刺。

「哧！」

只在一瞬間，棍影被楚玉如翻書一般夾在指尖，然後類似擰瓶蓋的聲音出現。

莫瀾獃獃地看著前端變成竹片的棍子，他握住的那段因為受力太快還未慘遭碎裂，但他的手被輕輕扭傷，莫名的刺癢感愈來愈烈。

估計是被木刺扎進去了。

「憑你還打不贏我。」楚玉沒有鬆手，莫瀾雖然看不清她眼睛，但挺翹的鼻間嗤笑不斷。

「是嗎？」

轉眼間，莫瀾拽著被揉爛的木棍和手臂衝過來，楚玉始料未及，右手恍然間被棍子絞住。

莫瀾接著粘近她的胸膛以穩固力矩，楚玉的呼吸聲充耳可聞，莫瀾放肆地笑起來：「這可是我引以為豪的招……」

「啪！！」

「嚓。」幾乎在同時響起。

莫瀾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慢慢隆起來的臉龐，比起前面挨的揍這一掌簡直算是故意致殘了，他舉目向前。

楚玉正斜著臉看他，透過發隙，她那驚艷的左眼如同受驚的狐眸，瞪著莫瀾彷彿他莫瀾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巴納姆心理效應發作，莫瀾忘了臉疼，他驚愕不已地問：「我怎麼你了？」

她紅著眼眶不說話，只是右手保持剛才的姿勢按著胸口，手上有紅彤彤的划痕，沒有傷到皮肉。

那是剛才瞬間抽刀時，「斷水」展現的成效。

「玉，砍了他的咸豬手！」班長突然跳的和吊燈一樣高，在這氣氛上又加一把火，同學們隨後吶喊得更加興奮。

「全都給我坐下。」尹恩惠已經穿過重重桌椅，並收起職業笑臉，她如毒蛇般環視一周，這方沸騰的火鍋轉眼間變成一鍋餿飯。

教室中所有人都靜若寒蟬，尹恩惠故意不說話，讓這沉默持續了很久。

終於她陰沉地嘆口氣，說：「重新開始上課，這節課提前實訓……看你們年輕活力旺盛，明早體能訓練，由我來監視各位同學。」

說完，尹恩惠走上講台。

楚玉率先坐下，莫瀾面露難色，他轉過身拾起被他踢飛的椅子和桌子，小心地放在楚玉身邊。

看了好幾眼發現冷艷的楚玉沒有反應，他鬆口氣便安然入座。

卻發現還沒過很久，有幾位同學回頭帶著怪責偷瞄他，他們頭上的冷汗還未乾。

他們在怕什麼？莫瀾如是想到。

到現在，他發現了，這個班絕不像表面上那麼嚴肅，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沒人願意整天擺著一張城府深厚的板臉。

「看過來，」尹恩惠抽著講台，架勢像極了教書數十年的老教師，「講台上的是入侵引擎。」

放映機里，「＋∞」——正無窮頁的代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電磁波3D放映出來，它們如浮雕一般從熒幕中騰起，有些是可見的光束，而不可見的光束片段則漸變為隱形后又在可見的片段上突然出現，像蛋白質積木一樣摺疊、翻滾、再出現二級結構或更高級的結構。

方陣越來越複雜，儼然組成一座城市，城市繼續堆疊，亞縮，城市堆積的城市群繼續堆疊，再壓縮，參天樹之根迅速成型，然後分叉，無窮多的樹枝生長，每一個方條狀的半透明「植物細胞」便是原先的「小」城市，數據最終串成那株神話——病毒天賦樹。

堪比億萬年有機生命進化史詩的宏偉表演。

但這是獨屬無機世界的史詩，每一株病毒由上個世紀計算機誕生起的無意識形態，互相掠食而交織，變得越來越複雜，它們明明就生機勃勃！

「如果『神鳴』里沒有攜帶入侵引擎，就無法進入里世界，現在入侵引擎的運算框架基本固定為樹狀，因此黑客的入侵強度已經轉移到病毒的強度上了，也就是你們的強度……」尹恩惠神色嚴肅，「傳統的電腦代碼入侵時代早在5G后被淘汰！」

「大型的入侵需要大運算能力的電腦，這樣的超級電腦在每座城市大型俱樂部都有分佈，他們需要實時共享無窮多玩家的在線數據以保證順暢的互動體驗，5G時代以後，3D形態的信息量比起紙上代碼的呈指數暴增，而禪城最大的超級電腦在白霸王俱樂部，你們可以在他們搞周年活動的時候參觀他們電腦的外圍……雖然我們也有一台老古董。」

莫瀾聽得快要困死了，他偷偷瞄眼無動於衷的楚玉后，沉沉睡去，再也無人打擾。

尹老師的聲音開始漸漸消失：「你們並不是病毒本身，而是你們的主觀能動性駕馭了病毒的入侵本能，併發揮了它們的活力……」

「那老師，電腦病毒會變得有人性嘛？」

不知道是莫瀾睡著了聽不到了，還是尹恩惠在顧慮，總之突然安靜了一會。

「……不會。」尹恩惠支吾地說道。

莫瀾已經在課堂上睡著了，畢竟做夢是人類回溯記憶的寶貴時光，每天都不能少。

誰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夢見曾經有人罵他——「我掏爛你家遠古孤墳！你全家都是皮球！操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