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城（四）

冷霜仔細端詳手中的刀，她已經找刀匠修過這刀了，原以為這刀尖不可能復原，但是她還是輕估了刀匠的實力，這把刀可真的漂亮。刀鞘上鑲著綠松石和小巧的野生珍珠，拔出刀，這把刀的刀柄是用牙打造，牙外面鑲著一層銀白色的金屬，上面鑲著一粒藍寶石，藍寶石旁兩粒小巧的青金松石，仔細一看，藍寶石中竟然還鑲著一粒野生珍珠，寶石下刻著信守府的標誌，一隻鷹，刀身輕薄鋒利，發出淡淡地藍光。刀尖上刻著一個很奇怪的動物標誌，這動物有著老虎的皮身，卻長著長長的嘴巴，獠牙，身體上長出兩對翅膀。

看著這把刀，冷霜不禁又想起了顧惜柳。倘若一個人不會刀法，他怎麼能立足於這個世界呢？

「別看了，你已經看了這把刀很久了。」林依凝道，「話說，顧惜柳真的很不懂刀，偏偏要在刀上裝那麼多寶石，不過刀就是刀，他不同於其他的武器，真的美極了，但是我真的餓暈了。」

「你剛才不是吃了包子嗎？」

「是啊又餓了。這凌雲樓旁邊的東西怎麼那麼貴啊。」

「冷妹妹，我救了你一命啊，他只是送了你一把刀，你要幫我抓到採花魔道，你才能離開這裡啊。抓到採花魔道，我便離三段捕快不遠了，到時候你如果想來大理府謀得一個職位，也可以。」

「我當然會幫你抓到採花魔道，他不是一個很強的人嗎？至於大理府的職位，算了吧。」

「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這把刀有什麼好看的，花里花俏的，一看就是不實用，不過你以後實在沒錢了，用這把刀換錢，還倒可以換一個大價錢。說不定，你下輩子的吃用都可以依靠這把刀。」

「我怎麼會喜歡他呢。」冷霜立即反駁道。

「不過，如果你喜歡他也不錯，這樣大理府和信守府聯手起來，我就可以方便更多了。抓取壞人是我想做的，這樣我就不用再怕很多我原本要懼怕的人。」

「可是這樣的生活，你不覺得很累嗎？」

「累什麼，我只喜歡研究毒藥，沒有壞人，我的毒藥讓誰去吃啊。」林依凝往嘴裡塞下一口桂花糕。

「話說，顧公子為什麼要你調查採花魔道的事情，這本來就是大理府的事情，所以他說的第一件事根本毫無難度，這些明明我都調查清楚了，你不用做什麼了，我告訴你便是了，採花魔道本來就是這三年才出現的，傳說有很多，有人說他是一個逃跑的武士，有人說是一個落難的武士，出刀的特點是奪命一刀，抹脖子特別快和准，而且此人喜歡在極樂樓作案，你可知道，極樂樓什麼地方，是將士、武士常來的地方，所以大理府已經下了緊急通緝令，但是一直以來，人還是沒抓到，因為你在極樂樓，無論問的是哪一個女子，她總會告訴你，從沒有見過這個人。不過，你都知道大理府的當家是朱大公子，按照他的性格，抓不到人是情有可原的，他肯定想到這裡有很多武士，就放手讓別的武士管，可是別的武士根本就沒有精力管一個殺女人的人。」林依凝一口氣說了很多。

「那麼我們就等在極樂樓好了，一天一夜地等，我不相信抓不到。」冷霜道。

「有道理。不過你可是要去陽虛當無事的，會不會浪費你的時間？不過，這裡也有武士殿，而且不比陽虛的差，你去那麼遠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不想老待在一個地方。」冷霜想的是，其實去哪裡都沒所謂，不過既然之前說了陽虛，就去陽虛，否則不知道如何解釋。

冷霜一拿起刀，剛想把陳忘天的刀法模仿一下，卻誰知道右肩的傷口又裂開了，血又浸濕了她的衣裳，她不由得自己包紮了一下子，干坐了一夜。

林依凝看到坐了一夜的冷霜，有點吃驚，「你不用睡覺嗎？」

「習慣了，走吧。」

「你肩膀的傷還沒有好，怎麼又流血了，你得換一身的衣服。」

「嗯。」

「第二件事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把落難武士清除后再告訴你。」顧惜柳說道。

冷霜無可奈何，便說道，「公子，你可知道只要旁邊小國都在戰亂的話，就會有落難武士，除非奉天國把他們都吞併了。不過，野心總是能製造這些落難武士。」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奉天國應該吞併這些小國嗎？」

「也不是要吞併，只是威懾就好了，倘若吞併，勢必會引起長時間的民不聊生，這樣的話，月下國、滿春國包括之前的楚昭國都可能對本國產生不利，如果能將落難武士轉發為本國所用，便是最好的。不過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冷霜拿起前面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她好像從沒有一下子說過那麼多話。

顧惜柳一征，國君一向優柔寡斷，其實如果把部分兵力委託於南邊的將士，落難武士早就被清除了。

冷霜便繼續說，「顧公子，你不是想尋找落難武士嗎？在這些地方，處處有長樂府和信守府的力量，怎麼可能還有很多落難武士，不過，落後貧窮的地方，落難武士也看不上，你們倘若想找，可以去西線郡找，那邊靠近海路，且五大貴族都不在那裡，落難武士很容易聚集在那裡。」

「你是外來之人，不太了解那邊的情況吧，那邊山賊人數眾多，那時信守府為了招安，曾經下令他們可以地下交易落難武士的刀，所以在那邊的落難武士自然有山賊們管。」

「不愧是可以將山賊和落難武士打盡的好辦法。」冷霜道，「到時候山賊和落難武士兩敗俱傷的時候，你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的確，這些落難武士大多性格頑固，難以招安，尤其是從藍朝國來的武士，最好的辦法就是全滅。」

齊煥走了進來，他見到林依凝和冷霜，倒也不驚訝，說，「公子，採花魔道的消息我調查得差不多了，他的殺人方法和月光武士一樣，但是恐怕不是月光武士。上庸郡基本沒有月光武士，很多落難武士已經逃到安陽郡。」

「顧公子，抓採花魔道這樣的人恐怕是大理府的任務吧。何況這裡是上庸郡，不是曲雅郡。」林依凝道。心裡加了一句，你來幹什麼？是不是想搶我的賞金。

「不行。」顧惜柳本來也不想來的，誰知道採花魔道之前給信守府寄來一張紙條，上面清晰用血寫道「有眼無珠的是你們。有本事來抓到我。」他清楚這是採花魔道給信守府的挑戰書。或者這是從武士殿逃出來的武士，或者這是落難武士。本來應該派肖滿和齊煥過來就好了，結果宣申府的二小姐經常在信守府，他對那位小姐真的一點好感也沒有，便一同過來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採花魔道不管是誰，按照奉天國的法令，都應該歸大理府管。」冷霜說道。

「這件事很簡單，你們抓你們的，我抓我的。我們各不犯各的。」顧惜柳道。

「也罷。那待會兒有緣便在品天樓見吧。只是我想不到顧公子對維護治安這麼有興趣。」林依凝道，「這個工作可是一點都不好玩，而且有時候會受傷，建議公子多帶幾個武士在身。是不是，冷霜。」

「恩，不過這件事有點奇怪，顧公子為什麼會這麼在乎一個採花魔道，難道這人和信守府有關？」冷霜隨口便問。

「放肆。」陳忘天瞪了冷霜一眼。

「我勸你們不要那麼自信。」齊煥在後面說道。

「如果兩位姑娘不急著走，那就留下一起小酌幾杯，如何？」他看到冷霜肩膀衣服上的血點，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應該討厭這個姑娘，可是卻忍不住對她處處在意。

「當然。」林依凝一口答應。有飯必蹭，有錢必撿是她做人的原則。

凌雲樓的菜一向以精緻出名，所謂精緻的另一層意思就是量少，譬如冷霜眼前的一道菜名叫蟹王獅子頭，一個精緻的瓷盤上擺著三個蟹殼，每一個蟹殼中第一層是挖出的蟹腳肉，第二層就時3粒小巧的據說糅合了10種材料的蟹王獅子頭。

冷霜看著這些菜，反而是遲遲下不了筷，她感覺肚子里像有股脹氣一樣，對這些肉反而是沒什麼胃口，林依凝只覺她是害羞，便幫她在碗里夾了菜，「快點吃，一會兒餓了，我沒有錢請你吃飯。」冷霜只得點點頭，吃了起來，但是她吃得很慢，吃了兩口還是放下了碗筷。「我不想吃了。」冷霜徑直道。一旁的林依凝聽了，對著一旁的小二便說，「聽了沒有，姑娘說你們這裡的菜難吃。」

「你們真的是放肆，就不能安靜地吃嗎？」齊煥道。

「那來一道珍珠白菜吧。」顧惜柳道。

那小二怕到慘白的臉上才有了几絲的血色，俯身連連道謝后才出了去。

「想不到你的嘴還挺挑的，來我們喝酒。」林依凝把冷霜面前的酒杯倒滿了。

「我勸兩位不要喝那麼多酒，要是醉酒了，我不知道你們還能不能抓到採花魔道。酒畢竟是傷身之物。」顧惜柳道。

飯至一半，一個錦衣公子也便闖進了雅房，這人先是掃了一下房間，然後眼光落在顧惜柳身上，低聲道，「我的好弟弟，這天可算見到你了，我派人調查過了，枝蔓國最近可是遍地都是金蘭香花，每個人都變成慾望的野獸，你可算幫了蕭一盼的忙，等於幫了我的忙，我會在母親大人面前說你的好話。對了，不要縱慾過度啊。」說完，顧子安看了冷霜兩眼，也沒有問什麼，便匆匆走了。

「在吃飯時候打擾人的都不是好人。「林依凝道。

「這話可說得太晚了，人都走了。」齊煥冷笑道。

「冷霜，你真的要去陽虛嗎？」林依凝瞪了一眼齊煥，對冷霜說。

「恩。」冷霜喝了一口酒。本來她不打算去陽虛的，但是被林依凝說了幾次，她決定去陽虛。

「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顧惜柳站了起來，並頭也不回地走了。齊煥一看，也跟著出去。

「別忘了結賬。公子。」林依凝在後面喊道。

冷霜看了一眼桌上的那道珍珠白菜，雖然這道菜的名字極為普通，但是菜卻一點都不普通，首先這道菜的分量及其少，可以說是所有菜最少的，在一條淺綠色白菜上，六粒白色的小巧丸子乖巧的站在那裡，盤子旁邊用白色胡蘿蔔雕刻著一個遠眺的姑娘。林依凝一看馬上夾了一顆丸子放進嘴裡，頓時臉上被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佔滿，她張大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冷霜被這種表情逗笑了，忍不住嘗試了一下這白色的小丸子，這丸子入口很軟，像一種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及其鮮嫩的肉味。

「冷霜，給你看看我的蛇，這些蛇都是我的寶貝，不過是無毒的。」這時候林依凝從衣袖取出一個木瓶子，然後從裡面倒出兩條一黃一紅兩條手掌那麼長的小蛇。「怎麼樣，可愛嗎？」

「可愛。」冷霜心不在焉地答著，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冷霜，你在想採花魔道的事情嗎？採花魔道是近半年聲名在外的，主要在深夜出沒，潛入品天樓和極樂樓的女子夜度娘的閨房，然後用迷幻藥使夜度娘致暈，接著便把夜度娘在房間里直接殺掉。在上上月的初四和上月的初三，採花魔道在品天樓殺害了稱號為「白蘭」、「紅杏」兩位姑娘。不過很奇怪，以前採花魔道只會出現在極樂樓。」

「依凝。」

林依凝的小嘴打開后好像就沒辦法關閉，「哈哈，冷霜，你多吃點菜。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我跟你說，剛才找顧惜柳的是他的大哥，叫顧子安，還有你知道嗎，信守府的故事可是精彩得不得了，顧子安的母親是殺了顧惜柳的母親以及信樂君的另外兩個寵妾，還曾一度想殺死顧惜柳，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能如願，後來顧子安也許覺得自己比較笨，需要顧惜柳幫他維持錢莊生意以及江湖事業，更不讓她母親殺死他。所以顧惜柳還是挺可憐的。而生在在這種環境下，你沒發現顧公子總是很少笑嗎？我總覺得他會比較危險，且信守府和國君的關係不一般，這樣的人還是少接觸比較好，萬一搞不好，我們都會被弄死。我不想這麼快死。」林依凝靠近冷霜的耳邊，吱吱咋咋便說了一堆話。

「你怎麼知道？」冷霜一聽，竟然對顧惜柳有點同情起來。

「我是專門殺壞人的，有時候身不由己要得罪一些官人，必須知道她們的底細啊，知道那些不能得罪，那些可以隨便殺殺，否則我早死了一百遍了。對於五大貴族，我都知道一點，說真的，我最喜歡公卿家三公子。不過，還是算了，我們這工作太危險了。」林依凝眨了一下那靈動的大眼睛，冷霜打心裡喜歡這姑娘，她忍不住問，「是不是很多人都會喜歡你。」

林依凝笑了笑，道「哈哈，是啊，畢竟我爹爹以前是大理府最有名的捕頭。不過，其他不說，你要是喜歡顧公子，我想辦法將他綁給你，你想我在他身上用什麼毒物都可以，有了信守府的力量，我以後也好辦事。」

「不是我喜歡，是我的姐姐，她很喜歡美男子，可惜她現在離我而去了。」冷霜道，臉頰冒起了紅雲，「我可不能喜歡他，我必須離開這裡。」

「為什麼要離開？你可以和我在這裡一起清除一些江湖壞人，這樣不好嗎？」

「依凝，你知道常來極樂樓的公子有哪些嗎？」

「太多了。附近有有軍營，是長樂府的，他們會定時過來極樂樓。剛好我有大理府的一個令牌，有這個令牌，可以證實是大理府的人，就可以進入極樂樓了。」

「好，待這件事完成後，我要儘快去陽虛。」

「你看，樓下的那群街頭霸王又在鬧事情，真的討厭極了。」林依凝站在欄杆上，嘟著小嘴，一臉的不滿。

凌雲樓旁，有著幾個官家公子打扮的人領著幾個侍從對著兩個落魄的男子在毆打。冷霜正低頭看著，突然那幾個貴公子卻滿臉痛苦地彎著腰，不停地嚷著「好癢啊，好癢啊。」林依凝一臉淡淡的笑容，轉過身來，輕快地指著旁邊的小酒館喊道，「看，冷霜，那幾個人在飲酒，真是相逢意氣為君飲。」

「他們的毒是你下的吧。」冷霜道。

「哈哈，放心，他們死不了，我們快走吧。他們的毒過了三天便會自動解了。幸虧他們乾的只是這等小事，再干過分一點，我砍了他們。」林依凝一臉的得意。

「你也是多管閑事的人。」

「也對，不多管閑事，人生多無聊。」林依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