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嗜血的人和刀（一）

清河郡烈城。

陸笑之坐在轎子上，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空劍譜，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是不是，竟讓想到讓蘇秦、蘇藍抄了一份然後再將真的還給朱伊柔，似乎抄的太多了，自己想要的不過是修妖的那一部分。

江曉曉遠遠跟在轎子后，她看著那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身華麗的青衣，滿臉的傲氣，這人究竟是誰？她在乎，只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她遠遠地像一個貓一樣跟著他們的後面，留意著他的一切。

陸笑之怎麼會不知道江曉曉的行動，只不過這人是誰，實在入不了他的眼睛，他身為宣申府最備受寵愛的公子，他的身後是蘇藍，蘇秦兩個讓各大山莊都聞風喪膽的武士，還有數十個高段武士，當然之所以要帶這麼多武士出門，陸笑之深深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善良之人，平時只愛研究邪術，偶爾還愛折磨那些想要成妖卻不成的人，或者是那些口口聲聲要成仙除妖的仙門道派。不多備幾個武士，估計他都活不了多長。

「蘇藍，你給我過來，我給你吩咐的事情辦好了了沒有？」

「已經委託別人去辦了。放心，公子。」陸笑之昨晚就吩咐他在顧惜柳回去前，在夏西府召出妖物附在冷霜身上，然後讓涼城的除妖司一併除去。

蘇藍根本沒時間下手，這幾天，顧惜柳經常呆在冷霜的房間里，如果一旦召出妖物，恐怕連顧惜柳都要傷及，蘇藍想了想，這事辦成了，臉一句讚賞的話都不能得到，倘若失敗了，要被信守府的人砍成碎片，想了想，還是讓別人下手抓弄一下冷姑娘就好了。而且公子的想法經常改變，實在不好推測。

想到這，他果然聽到陸笑之說了，「還是別這樣，我已經對那件事已經不在意了，你去抓幾個妖怪給我玩玩罷，」

蘇藍只覺得一陣無奈，卻又慶幸自己沒動手。

「對了，你什麼時候去仙門道派中遊學，學習多幾門除妖的技巧。」

蘇藍不禁在心中苦叫連天，仙門道派哪裡會收他這種滿手鮮血的武士，不過他仍耐心向陸笑之解釋，「以後公子要多少妖怪，我只管抓來便是，倘若我們去了仙門道派，誰和公子一起玩耍？」

「也對。你們就好好獃在我的身邊。不過，你幫我問問，如果我想進去仙門道派，哪家的仙派願意接受我？」

蘇藍只覺得可笑，他很想勸公子清醒一點，大喊一聲，沒有。

「那我替你一間一間地問，不過時間要很長。」蘇秦見蘇藍遲遲不回答，便急急回答。

「那你動作快一點。」

安溪郡，森城。

林依凝打著哈欠，走在夜色中，她再一次無聊地數著走過的樹木的數目，這個是什麼鳥地方，人少，陰森，空氣中處處彌散著腐屍的味道，偶爾看見的都是拿著棍子的年輕姑娘，卻少看見老年人和男人，這些人都去哪裡了，不是說這個地方被落難武士所困擾嗎？自己不過到此地調查落難武士，然後將結果報給夏西府和信守府。但是事情看起來並不簡單。

幾個路邊的賣小吃的店鋪，裡面的桌子都鋪滿了一層厚厚灰塵，林依凝輪流走進那些店鋪，大聲喊著，「有人嗎？」

終於在一間樹下的店鋪喊出了一個顫巍巍站著的小姑娘，她的眼神滿是驚恐，雙手顫抖著，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卻遲遲不說話，她右手顫著伸了過來，手掌心緊緊握著一塊綠豆糕，「我，我只有這個了，別要殺我爺爺。」

「我不殺人，可是誰要殺你爺爺。」林依凝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在懷中拿出一袋糖葫蘆遞了過去，「我不餓，我這個給你，你告訴我好不好，是誰？」

「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

「你這麼說，我也幫不了你。不過我會幫你尋的。」林依凝點點頭。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想起，她急忙把那姑娘推回店中，轉過頭一看，一個長著尖牙，臉面醜陋，滿面皺紋的怪物，他那個快斷的脖子不斷發出骨頭摩擦的聲音，他的右手依然緊緊抓著一把刀，或者說那把刀已經和他的手掌緊緊融合在一起，刀柄上紫色的結繩格外的顯眼，她吃了一驚，第一時間就想逃跑，可是一想到旁邊有一個蜷縮在桌底的姑娘，她便不能退縮，她速速拿出制屍符，甩到那怪物的面上，然後一刀刺向那符號，那乾屍頓時化作一堆淤泥。從上次在信守府除惡靈之後，林依凝總是背上幾張除妖符，除屍符，以便可以完成那些除妖的任務，獲取大量的懸賞金。

「小心。」小姑娘突然驚恐地叫著。

一個年老的武士穿著花綠的武士，看上去不像是本國的武士，臉色蒼白，面容醜陋，向著林依凝叫著，「姑娘，我餓了，快讓我吸你的血。」

「小心變成墮入餓鬼道，你不會吃其他的東西嗎？」林依凝一手捏著制屍符，另一手捏著除妖符。

「你能在這裡找到可以吃的東西嗎？小姑娘，我看你倒是在胡說，你是那個公子的手下嗎？他叫你來屠殺我們嗎？好好的，倒屠殺了一城。」

林依凝剛想問，「是誰？」

那人轉身朝著左走去，林依凝一看，那裡一個12歲小孩的身影，在跌跌撞撞地走著，那老武士在那小孩停了一下，聞了一下，準備一咬，那小孩竟然伸手緊緊握住那老武士的雙手，老武士疼得哇哇大叫，雙手竟然被腐蝕得露出了白骨，他嚇得用頭撞那小孩，那小孩頓時被撞得身頭分離，那具身體沒走幾步也驟然倒下，林依凝有點好奇，走了上去，彎腰瞧了瞧，在暗淡月光下，一張乾枯得處處裂開的臉孔，一雙只剩眼白的眼睛無神地四處張望，他的喉嚨發出低聲的嘶啞聲音，這是乾屍，她一驚，拿出幾道制屍符貼在他的身上，然後一刀刺向那符，那乾屍便化作一堆淤泥。那被咬的人看著林依凝痛苦萬分，「把你的血給我，我要該死的壽命。」

林依凝拔出刀取出綠蟲毒粉，撒在他身上，綠蟲毒粉是她提煉的最惡毒粉末，被撒下的人可以頃刻引來萬蟲撕咬，她瞪了那仍然蜷縮在一角的小姑娘，「這次的救人費用，我就不收你了，快走吧，躲在一旁，別出來了，懦弱的傢伙。」

不知道冷霜過得怎麼樣？她應該在還在陽虛吧？

東邊一陣腳步聲引起了林依凝的注意，只見一個女人，不，是一個女武士用一個鮮血淋漓的兔子在引著二十多隻乾屍朝著一個大宅子走去，那個女武士穿著一身黑衣，衣服上散著幾朵金色的桃花，背著一把黑刀，刀柄上依然是金色的虎首標誌，那是信守府上的影子刺客，信守府的影子刺客怎麼會在這裡？難道那個老武士口中所說的公子是信守府的人？

莫千函皺著眉頭看著旁邊在念安魂咒的宋辰，「大哥，你好了沒有，你們這些仙派真是的，我殺完后還要趕回信守府給顧公子彙報呢，你念什麼念，這些都是沒有意識的乾屍，也不是人。早就叫這裡的人離開，使勁窩在這裡幹什麼。」

莫千函把兔子拋進大宅子后，從乾屍中擠著出來，最後把大門拴上。「算了，讓這些東西餓著吧，反正落難武士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莫姑娘，你別生氣，我必須安置好這些人的魂魄，否則她們會遊盪在這世間，擾人不安。」

「就你多事。早知道我找阿月好了，她肯定還在這裡。」

既然是影子刺客，有多遠就離多遠。林依凝打消了要問消息的看法，便轉身想離開。莫千函一刀攔在她的前面，「你是誰，你怎麼在這裡？」林依凝看到莫千函，心中燃起一陣奇怪，這人的脖子一條顯眼的刀疤，臉色蒼白無比，身上一股奇特的味道，抑或說是泥土的味道。這不是活人。可是她穿著信守府的衣服，不是自己好惹的。不要多管閑事為妙。

「我只是大理府的一名捕快，活的，求放過，你們要吃桃花糕嗎？」林依凝嬉笑著從懷中拿出兩塊桃花糕遞了過去。

「大理府的人怎麼在這裡？」

「為了完成懸賞任務啊。」林依凝見她不接過自己的糕點，便塞進自己的嘴裡，「對了，是顧公子叫你來這裡的？」

「難道還有誰，對了，你可別周圍亂走，這裡除了乾屍的，還有吸血的怪物，那堆老怪物為了延長壽命，不斷地吸食15歲以下孩子的血，真是可惡極了。」

「千函，我的安魂咒念完了，可以走了，對了，是大理府的捕快，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吧，這附近很多乾屍呢？」

「不了，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去陽虛，尋找我的朋友。」林依凝想起剛才那個老怪物，「我剛才在這裡看見一個老怪物，剛想追著，可是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你們看見嗎？」

「沒看見，對了，你的朋友是武士嗎？」

「是的，一個很厲害的武士，她身上就有你們信守府的刀。」林依凝看見莫千函眼中的冷意，趕緊說。

「是那個冷姑娘吧，你有所不知吧，那姑娘應該不在陽虛了，應該在涼城，我聽肖滿說，冷姑娘在陽虛飽受折磨，把我家公子氣得臉色都要變了，立即趕到陽虛，他本來打算要帶冷姑娘回信守府的，可是冷姑娘竟然逃走，聽說是逃到了夏西府，可把我家公子氣得恐怕壽命都短了不少，那天之後，我家公子話就少了很少，我只不過多說了幾句，就把我放在這裡除妖。」

「你怎麼隨口就說出你家公子的事情。」

「是，是，但是我只不過說我家公子的事情，可沒說過你家蕭公子的事情，要是你不願意聽，你一路干著我幹什麼？何況反正在這裡他都聽不見。」

「你說的可是真的，她在陽虛飽受了折磨，可是我竟然還在這裡。」她剛才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她應該跟我家公子回府，這樣才算是一個聰明人。」

「什麼？她為什麼要跟你家公子回府，她明明值得更好的，改天我把周三公子毒暈送給她。」

「大理府的人都是這樣的啊，口氣大，但是卻多壞事，而且有眼無珠，我家公子明明比周三公子好多了。」莫千函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

「是嗎，你不看公子排行榜的嗎？周三公子排在顧二公子前面啊。」

「那是他花錢買的。」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吵了。」宋辰看著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甚是無奈。「旁邊可能還有乾屍呢，你們不要吵了，莫千函，你不是要趕快完成任務，回信守府嗎？姑娘，你不是要趕快找你的朋友嗎？」

「閉嘴。」林依凝和莫千函難得的同步。

「莫姑娘，你不是餓了嗎，要吃糕點嗎？」宋辰想起懷裡一包糖葫蘆，便掏了出來，遞給莫千函，林依凝一見，便奪了過來，趕緊拆開紙袋，把一顆糖葫蘆放在嘴邊，「好吃。謝謝，告辭了。」

「你，宋辰，你好樣的，竟然把我的食物留給別人。」

「別急，這裡還有一包，莫姑娘，可以上路了嗎？」宋辰擦了擦額頭的汗，趕緊又掏出一包糖葫蘆塞進莫千函的手中。

「等著瞧，我這把周三公子找出來，送給我家姑娘。」林依凝嘟著嘴巴，她的嘴巴還塞著糖葫蘆，說話含糊不清，說完便走了。

「也罷，我倒希望你家姑娘不要纏著我家公子，走，宋辰，你還在原地幹什麼，這裡一陣惡臭味，你身上還有香囊嗎？」

「有，給你。」

「等等，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林依凝吵了半天想起了自己問話的目的。轉頭一看，兩人皆無了影蹤。

「啊，我的糖葫蘆。」林依凝一個不小心，把剩下的一個糖葫蘆掉在一個小小的水窪中。林依凝獃獃地看著沾滿污水的糖葫蘆，急得直跺腳。

「可是我很餓，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我要來這種地方？」

她頭腦飛快轉動著，想起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莫千函是妖屍，活起來和生前無恙，但是只執行將她回生之人的命令，製造妖屍當然為正派不容，顧惜柳製造妖屍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他的手下看來殺掉的不止是吸血怪物，還有普通的武士，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然林依凝知道信守府的事情自己管不了，但是冷霜的事情一定要管，她一定要將冷霜從這個人身邊帶走。

一個老怪物在她身後慢慢靠近，他拿出刀就要一刀砍在她的身上，林依凝聽出了身後的動靜，靈敏往身邊一躲，「老怪物，吃我一符。」說完便扔出兩張符，一張是制屍符，一張是除妖符，然後跳得遠遠的，但是那個老怪物卻依然行動自如，撕開面前的符。

慘了，這是真正的老武士，不是妖物，要趕緊逃。

她趕緊施展輕功，朝著北邊飛奔去，希望能遇上莫千函和宋辰。

可是那怪物越追越緊，都說了武士吸了人血，相當於半個妖怪，看來她林依凝今天難道要死在這裡嗎？她不甘心啊。她停了下來，「老怪物，我這麼老了，你還要吸我的血嗎？」

「我很餓。」

「可是我也很餓。」

「你餓，去搶點食物啊？」

「你真的好笑，食物哪裡容易找。你是同道中人的就放過你，這裡還有很多。。。」

「那你接住我的蟲子。」林依凝從衣袖裡掏出一個木盒，用手拿出兩條綠黑色的巨大蟲子扔向那老怪物。

蟲子在老怪物的脖子上蠕動了兩下，便立即吮吸著老怪物的血。

「很痛，你是什麼人？」

「別拍死我的蟲子啊，我說別拍死我的蟲子。」林依凝有點著急了。

那老怪物走了兩步，只覺得身上渾身被火燒一樣痛，痛苦地呻吟了兩聲，便倒在地上。

林依凝跳著走到那怪物旁邊，輕輕踢著他一腳，「怪物，醒醒，醒醒。你要還我一張制屍符。居然把它撕掉了。真是的，這老怪物，一點金錢觀念都沒有。」

「蟲子，過來，過來。」林依凝吹了一聲口哨，那兩條肥大的綠黑色的蟲子慢慢從老怪物的脖子上慢慢扭動著身體爬了過來，「真好，終於餵飽了你們。」林依凝待她們走近便小心翼翼把她們捏在手中把玩著。「乖了，冷霜，依凝，你們不要打架，一起好好玩耍。」

「冷霜啊，冷霜啊，一定要等我，我一定要找到你，你以後可要和我一起。」

身後一個垂老的怪物又出現了，林依凝正想出刀，誰知那人立即跪下了，他的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雙眼滿是絕望，輕聲說道，「為什麼？信守府如此的絕情。」說完，刀往脖子一撥，紅色的血濺在了地上，也濺到了林依凝的衣服上。那人依然跪著，雙眼始終沒有閉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