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月二十八日，冷霜正在夏西府的一個小湖旁的涼亭和林依凝吃著糕點。

「阿霜。」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就飄了過來，冷霜轉頭一看，

冷霜不用轉頭，便知道他來了，她本來想象著倘若他真的來了，她應該要面色冷冷地將他趕回去，然後自己在這裡活著。自從那次被人救起后，冷霜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死，倘若死了，對林依凝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可是當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到來的時候，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股躁動，那股興奮，也顧不上口中的糕點是否吞了下去，就站了起來，朝著那聲音的來源沖了過去，直至抱住那結實的人。

「你怎麼這時候才來？」說完，她淚水滾落下來。她覺得她是真切迷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阿霜，你不要再去跳湖了，可好？我們馬上成親。」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別離開我。」

「可是我配不上你，我們終歸不是一個階級，倘若我們要成親，恐怕你爹爹不會同意，既然如此，要不就算了。」冷霜頓了一下，抬頭緩緩道。她雖是抬頭著，但是眼睛卻瞄向另一處。

「可是成親又不是比賽，用不著比較，和我成親吧，阿霜，我會保護你。」顧惜柳柔聲道。

「好。」冷霜嘴角不自覺上揚，點點頭。

過了一會，她抬起頭問，「可是你難過嗎？你難過也不要去跳湖，兵權的事情我知道了。」

「那件不過是小事而已，不值得難過。」他輕輕一笑，道，「而且我為什麼要去跳湖，我還想活很久很久。」

林依凝這時已經走了過來，她聽到這一句話，忍不住鼻子一酸，用力閉了閉眼睛，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那你們慢慢聊，我先告退，顧公子，別忘了給我盤纏，我照顧了冷霜二十多天了。你看著給點吧，就1000金纏足以。」林依凝笑笑道。

身後的齊煥趕緊將1000金纏遞過去，「林姑娘，給你，你去忙你的吧。」

顧惜柳轉頭對林依凝輕聲道，「林姑娘，這次謝過。金纏你拿走吧。」

「那我就只能從命了，謝過謝過。」林依凝接過齊煥手中的1000金纏，飛一般地走了。

林依凝將冷霜拉到湖邊，她一臉沉重，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或許莫過於你知道了你最好的朋友的生死期限，但是你不能干涉。林依凝一直認為冷霜的生命如此短暫很有可能是和顧惜柳有關，她認真地問，「你會後悔嗎？你想清楚？就這樣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他。就沒有其他的人選嗎？你看，他身邊的武士行不行，例如那個叫肖滿的。」

「依凝，我已經決定好了，我不能讓他等太長時間。」冷霜鄭重地點點頭，眼神堅定無比，林依凝盯著她的眼睛，看到了既往的那種靈動，那眼睛中有星光般的東西在閃爍。

「好，無論如何，你記得，倘若你有麻煩，你都可以來找我。」林依凝道。

「慢著，我們去找找李常吧，你不考慮留在夏西府嗎？」林依凝不由分說把冷霜拉到李常面前，朱雀出事的時候，李常暫時掌管大理府，毫無疑問，李常這些天都在大理府，林依凝也不等冷霜說話，「李常，倘若冷霜想留在夏西府，不可以嗎？」這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帶有哭腔。

冷霜不知道說什麼，她真的不擅長安慰別人，只得站在一邊。

李常想了一會兒，取出一張細膩的紙，然後揮筆在上面寫了一大段文字，接著遞給冷霜，「你看看。」

冷霜略有好奇地接過來一看，這段文字詳細地寫了夏西府各階段武士的俸祿以及信守府各階段武士的俸祿，冷霜抬頭看著李常，李常緩緩道，「你看看這兩個地方的武士俸祿差不多，而且倘若你到夏西府，你必須重新考段，周期太長，你到信守府，周期可以大大縮短，而且你可以以顧公子的近身武士為目標，不過你想進入一扇門，你作為顧公子的近身武士，和信守府、長樂府、夏西府多個武士都相熟，這很有優勢，我倒可以寫一份計劃給你，你按著上面做就可以了。」

冷霜一愣，搖搖頭，「不用，我不去一扇門，不過能問問那邊的俸祿多少嗎？」。

李常答，「一月20000金纏。」冷霜眼睛睜得圓圓的。腦子裡開始盤算著回到信守府要和他提一提俸祿的事情。

林依凝側頭問，「那我能進入一扇門呢？」

「不能，一扇門用毒法的人不少，除非你有別的絕技？或者刀法也不錯。」李常搖搖頭。

「那倘若我懷上了他的孩子，是否會被妖狗追殺？」冷霜猶豫了一下，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這個不一定，要看顧公子和信守府的意思，你要知道，他的意思不等同於信守府。」李常看了她一眼，嚴肅道。

林依凝一聽，心裡異常難受，冷霜大概不知道其實這個問題她可能不需擔憂。

林依凝低頭一想，既然這邊她不能解決，那麼另外一邊呢？

她問李常要了幾個司鹽府、司妖府等幾個油水較多的官職部分的千金小姐的信息，整理成冊，然後吞了一塊桃花糕，將冷霜扔在李常這裡，然後風風火火來到望梅山莊後院。

林依凝一坐下，首先拿出從朱伊柔那裡討到的令牌，然後拿出那兩條她餵養了很久的屍毒蟲放在圓几上，然後就像下咒語般重複道。「顧公子，你活不長。你活不長。你活不長。」

謝曉風首先說話了，「姑娘，夏西府的人難道是這般的無禮嗎？你再敢說一句，你恐怕連這門口都出不去。」

「你們不要在這裡動我的生命，成親之前不宜染血，而且我是她生死之交，我和你一起認識的她，是我救下她的，那時你根本就是見死不救，見死不救，我一直不明白，為何要是你將她從我身邊奪走。我說的是真話，有人算過你的壽命，你信也好信也不好，倘若你真的愛她，你大可以不要和她成親。其實，像公子這樣的人，這些姑娘恐怕才合你的意。」林依凝面無表情地將自己整理好的一疊手抄的資料往前一推。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顧惜柳。

齊煥有點忍受不住了，道，「林姑娘，他們是兩情相悅，你這樣來干涉，恐怕是不妥。」

「那麼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我能活多長。」顧惜柳倒是沒有生氣，淡淡問。

「十年。他說了，你十年後必死。」林依凝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點猶豫也沒有，道。

「林姑娘，你別胡說八道，你有本事便讓那個妖言惑眾的人出來，你以為出了這個門，我真的不敢殺了你嗎？」謝曉風恨聲道。

「我承認那次我是見死不救，可是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只能向你發誓，我會在這十年儘力護她周全，我不能將她交出去。」顧惜柳一字一句沉聲道。

林依凝眼眶一紅，嘆了一口氣，「罷了，算我輸了。你不要負她。」說完，便在齊煥、謝曉風充滿怒意的眼神下，抓起圓几上的一個茶點塞進口中，然後拿過自己的令牌和蟲子，就快步走出房門。剛出房門，林依凝便放聲大哭。

聽著那哭聲逐漸飄遠，齊煥不禁道「公子，要不要我們將那個妖言惑眾的人抓起來。」

「不必了，是真是假十年後不就知道了。阿霜現在在哪裡？」

「在大理府，她和李常呆在一起，總該是安全的。」齊煥道。

「齊煥，我讓你辦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一切準備好了，就聽公子的，一切從簡。」

他們成親的地點當然不能在夏西府，而是在望梅山莊的後院，沒有張燈結綵，沒有人來人往，甚至沒有長輩們的祝福，只有披著一紅一綠的新衣的兩人在一個房間中對拜，然後對天動情發誓，林依凝認真聽著她們的誓言，忍不住落淚了，她是心有不甘，為冷霜覺得多少都有幾分不值得，但是她也知道信守府無論怎樣不會同意讓冷霜進門的，當下也好像只有這樣，讓他們瞞著天下成親。

深夜，冷霜和顧惜柳很快又赤身摟在一起，只是他摟著冷霜很快睡著了，連夜的奔波，他的確很累很困。冷霜心有不甘，便輕輕將他拍起，「你這麼容易睡著，你是不是有什麼難治之疾瞞著我？」

「沒有。沒有。」他用力搖著頭急急否認。「那我不睡了。」

「算了，沒什麼，你睡吧。」冷霜覺得可笑，伸手把他抱得更緊了。她用力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一笑，又問，「你去找別的女人了嗎？不要像野狗一樣啃我。」

「你又在胡說，我可沒有。」他緊緊將她圈住，低頭吻住她的頭髮，又重複道，「我真的沒有。」不久，冷霜耳邊又響起了那一陣均勻的呼吸聲，這次她沒有拍醒他，只是抱著他，甜甜地笑了。

五更時分，他醒了，她根本沒睡著，「阿霜，我想你了。」他突然道，問，「你怪我嗎？那件事。」

「我怪你作什麼，又不是你的錯。」冷霜笑道。

林依凝也沒睡著，她在湖邊的樹下哭了一夜。

他們只有10年了，而她還要活很長，很長。

望梅山莊。

顧惜柳一言不發地站在湖邊，盯著平靜的湖面。

肖滿在後面輕輕地問，「公子，你是後悔成親了嗎？你隨時。。。」話音剛落，就被齊煥狠狠踢了一腳，「公子，我已經派暗爪去調查了，顧輕小姐沒事了，方其若已經派出暗爪隨時保護顧輕姑娘。公子，你在想是否把冷姑娘帶到受降城吧。」

「齊煥，我已經決定好了，我會把她帶到受降城，我在哪，她就在哪。齊煥，你讓謝曉風去將部分暗爪和超滿段武士給我調過來。還有，讓莫千函、阿月隨我去受降城。」顧惜柳道。

「公子，何不將冷姑娘留在夏西府呢？她刀法這麼差，將她帶上那個城很麻煩的。」肖滿嘀咕道。

齊煥忍不住轉頭問肖滿，「肖滿，你的話怎麼這麼多？」

顧惜柳嘆了一口氣，道，「肖滿，你怕什麼？大不了你碰到打不了的就先逃好了，我把她帶出去，自然是我護她周全。」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公子，何況那個地方，不僅僅是刀法好就可以生存下來的，公子，你的毒法是不過關的，你也不能很好護她周全啊，除非是蘇秦和我。」

顧惜柳轉頭狠狠瞪了肖滿一眼，「肖滿，你這麼聰明，你為何不學好毒法，你可知道，我給你的俸祿是最高的。」

「公子，你可知道我是百毒不侵之人，毒法我是自然不用學啦。不過，你放心，有我在冷姑娘身邊，她會是安全的。」肖滿一臉自信地道。

顧惜柳一時語塞。他這時實在不想和肖滿搭話。他低著頭，靜靜盯著腳邊的石頭。

齊煥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便將肖滿拉到一邊，「肖滿，讓公子自己靜一靜吧，對了你身上有吃的嗎？都把我餓壞了。」

「齊煥，你也知道，我身上從沒有帶吃的。齊煥，我不懂，既然成親讓他如此愁，那麼還不如休了好了。」

「肖滿，你才是不懂，成親后意味著你要肩負起保護身邊的人的責任，你都知道，公子經常遭人暗殺，而且毒法的確不太好，可是按照公子的性子，他根本就不會憂愁。估計會趁這兩三天纏著謝曉風。」齊煥道。

果不其然，這時，顧惜柳開口道，「齊煥，把謝曉風給我找來，讓他教我毒法。」

「可是三天後我們就要出發了。」

「那就讓他馬上來找我。」

林依凝和冷霜在東風樓旁邊的酒肆中大飲大吃著，「阿霜，你要去那個什麼受降城嗎？那個地方很危險。」

「不去，我幹嘛要去，去了幹什麼？我這種武士去和誰比賽去，算了吧，不逞強。呆在這裡挺好的。」冷霜道。

「那太好了。我們弄幾個懸賞任務做一做，阿霜，我快湊夠盤纏買一座山了，你該為我開心。」

「你想買哪裡的山。」

「就在松陽郡好了。」林依凝笑道。

「很好，我得找點事情去做。依凝，你能幫我調查紀沐風、姜新荷嗎？」冷霜道。

「我也在著手調查圓脈派，不過，你和圓脈派難道有什麼過節嗎？」

冷霜便把自己如何得罪圓脈派以及在圓脈派見到紀沐風、姜新荷的事情告訴林依凝。

林依凝只覺得耳邊的風停止了。她盯著盞中的茶，滿臉怒容，「這真的是混賬的門派，紀沐風、姜新荷倘若真的如他們所懷了白公子的孩子，為何他不自己處理這兩個人，這點我想不明白。」林依凝頓了一下，然後叮囑道，「不過，倘若紀沐風、姜新荷這兩個人真的要和白輕寒有一點關係，你就不要管了，阿霜，他們的事情讓他們處理，知道嗎？」

「當然，我也不想和那位公子扯上什麼關係。」冷霜雖是這麼說著，但是心中卻是另一種盤算。

或許調查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冷月山莊或者谷山莊，可惜自己卻不在曲雅郡。要說松陽郡的江湖野派，冷霜實在說不出一個。

「那依凝，你知道松陽郡有哪些以搜索信息最厲害的派別嗎？不從屬於夏西府的。我還是想知道她們的下落。」冷霜問。

「讓我想想，的確有一個派，這個派只有10人，不過個個都是身懷絕技，叫，隱林派，這個派的成員一般都在鬧市中，從衣裳的衣袖來辨別，他們的右手衣袖一般綉著竹葉，可是很難找。」林依凝道。

「那有沒有辦法讓他們來找我們，身懷絕技的人，我有辦法了，用懸賞令吧。將我們的懸賞令貼於鬧市中。」冷霜道。

「不過這些人恐怕不喜歡盤纏，你必須要到鬧市中去找他們，阿霜。」林依凝沉聲道，「酒肆吧，他們一般在小酒肆中，不過你得注意你的衣裳，他們不喜歡穿著華麗的人。換一身衣裳，我陪你去。」

「好。現在出發吧。」冷霜點頭。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草綠色的衣裙，她的衣裙衣裙都是齊煥給她一手操辦的，她身上的衣裙輕薄如蟬翼，在衣袖和衣服交領處散著精緻的桃花刺繡。雖說顧惜柳也有侍從，但是他更願意將這些事情交給齊煥操辦，冷霜也想過倘若沒有齊煥，顧惜柳的生活估計會翻天覆地。

「對，你那裡有衣裙嗎，我換一件去。」

「嗯，你跟我來，我們換上望梅山莊廚娘的衣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