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後悔

陽光灑落在發間，讓垂至眼眸前的銀髮變得通透起來，遮掩起眼底來勢洶洶的侵略，留下短暫的清澈與明媚，眼角笑意流露，似是有形有色，點綴在兩頰邊，一抹桃紅垂涎欲滴。

白皙的手指緊扣著劍刃，分明的骨節稍著青色，與那赤紅的劍刃相襯，對比強烈，自然更為引人注目。

此刻的岐淵，眼中倒映著蘇青嬈的容色，心中的震撼則與那日的際舟可算相提並論。他看著百原祉奪去仙劍，又看著蘇青嬈手持仙劍站在他身前，明明早就知道她是以仙氣煉體的變數，可算來算去，也終究算不到連仙劍都會為她所用，如此一來，真若是變數，這等機緣氣運，怕是真能將這天地翻個跟頭。

一時間啞口無言，竟是根本不知是自己選擇錯了還是這天道選擇錯了，琢磨起蘇青嬈剛剛的那些話，心也在驚駭之下逐漸下沉，無邊無際，令人窒息，更是無法回答蘇青嬈的這些問題，甚至連阻止都已然忘記。

從蘇青嬈威壓全開開始，溫嬈的面色就越發難看，現在被蘇青嬈拿劍抵著脖子，感受著那熾熱的劍幾近要灼傷她細嫩的脖頸，不說掙扎，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只能死瞪著眼，看著正在躊躇中的岐淵，咬了咬牙，才勸慰道，「阿淵……你應該知曉，蘇錦璃的勢力……要是敢動你或者是我，那蘇錦璃一定會要她全家都跟著陪葬……」

「噗……蘇錦璃當真是這麼說的？」不用等岐淵反應，聽到這話的蘇青嬈率先笑出了聲，這會兒鬼魅的面容更顯得明媚靈動起來，手下的祀天也是更貼近了幾分，看著溫嬈不得不努力的提著脖子，不由得覺得更加可笑，「蘇錦璃殺了一次全家還不夠，難道還要凌遲一遍？動你？動你怎麼了，蘇錦璃的一座樓我都屠了，又在乎你這區區一條看門狗？」

此話一出，岐淵面色再次顯露幾分驚詫，而溫嬈也同樣如此，只是琢磨這話中的意思，便越發覺得渾身冰涼，整個人都失去了血色。

所說的一座樓，那唯有前段時間郇城立秋樓一事，蘇錦璃的名聲在外，自然這件極大的新聞也是眾人皆知，也在短暫的時間內傳到了她和岐淵的耳朵里，只是聽聞些許細節，都覺得毛骨悚然異常駭人，心驚於兇手的手段狠毒。蘇錦璃為此震怒，也曾傳達給她們這些人，若是發現端倪必要上報，如今兇手就在她眼前，可她卻連動都不敢動。

「立秋樓？」一直處於驚駭狀態的岐淵終於連接上了自己的神智，一番思索想到的也是和溫嬈一樣的事件，俊美異常的臉上除了蒼白就再無它色，可謂是渾身上下融為一色。

立秋樓他又如何不知，只是很難將那滿瓷瓶的肉泥和滿樓的屍骨與蘇青嬈聯繫在一起，何等狠厲，才會做到這種地步，而有多少恨意，才會一夜屠殺滿樓，難以想象那一番傑作，皆是出自面前這個明媚的少女之手。

「恩？原來你們都知道了？！」祀天下的溫嬈已經抖得像個篩子，可蘇青嬈還是故作無辜的眨眨眼，訝異的喔起小嘴，驚嘆了一番，「不愧是蘇錦璃，無論好事壞事，消息總是頭一份的新鮮，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多屠幾座，讓我聲名大振才好。」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心中惶恐不安，也是根本不知道蘇青嬈到底是何許人也，只是覺得岐淵與她相識，十分熟稔的模樣，細細思慮一番，與蘇錦璃針鋒相對的狠角色，隱約之中就好像浮現出了一個名字，瞳孔驟縮，就連呼吸都變得薄弱起來，全然沒有發覺自己說的話已是帶著顫音，恐慌到了極致，「蘇……蘇……青……嬈……」

「既是猜出來了，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你說呢，岐淵？」

目光落在岐淵的手上，眉梢微揚，暴露身份是遲早的事，況且在一個死人面前暴露身份也並不算太過分。

先前蘇青嬈所提的問題，他還尚未做出回答，眼下正是回答的時機，只是對岐淵來說，這選擇還是過於殘忍了些。

蘇青嬈如今改頭換面令人難忘是不假，可蘇錦璃的氣運和勢力也是真，他一路規劃而來，努力籌謀策劃，只是為了今日這一朝，可現在蘇青嬈的出現卻是徹底打破了這些，將他擬訂好的未來全部磨滅，轉而替換上一條不知結局的道路。

「我還有的選嗎？」緩緩抬眼，眸色冷凝，開口淡淡的一句，也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

「自然，不尊重她，也會尊重你。」只是這尊重放在眼前的事情上，沒有那麼大的效益就是了。

「阿淵！你千萬不要被她迷惑了，你忘了當初蘇錦璃是如何追殺她的？她是禍害！她不會給狐族帶來好結果的！」察覺出岐淵的遲疑，瞬間感覺不妙的溫嬈連忙開口相勸，試圖讓岐淵能夠注意到。

相比較之下，蘇青嬈就顯得異常冷靜，架著刀昂著頭，一言不發的等待著岐淵的決定，也更像是等著時機成熟。

「救救我……岐淵……」眼看岐淵一動不動，溫嬈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慄，目光也逐漸可憐起來，深情地望著岐淵，音色徐徐，帶著幾分瀕死的掙扎。

手中的珠玉尚有溫熱，算不上有多溫暖，但與每每畫像上所見不同，是切切實實的能夠感受到的，但越是清晰，心中的躊躇就會越多。目光錯落在兩人身上，倒映出溫嬈淚光閃爍的容顏，緊鎖眉頭，像是被折磨到了一定程度，整個的氣勢也是一大變，朝著還未有所反應的兩人一聲低喝，「住手！」

衣訣微動，銀髮飛舞，薄唇輕輕抿起，再鬆口時已是異常嬌艷，眉目如星辰，尤其是眼中瞳色的轉變，媚骨天成，狐狸妖魅的色相更是發揮到了極致，像一塊無暇的白玉，僅是一眼就會淪陷其中，陷在那溫柔夢鄉之中難以自拔，都說狐狸媚術了得，但若不是今日一見，怕是誰都不會相信，真有人憑著一顰一笑就能將人的魂魄給勾了出去。

伴隨著『哐當』一聲，蘇青嬈手中的劍直直的掉落在地，原先燦爛的眸色也跟著變得有些痴迷，乖覺的退了兩步，也讓面前的溫嬈得以逃離險境，只是在岐淵這一招媚術之下，溫嬈也被蠱惑的一動不動，痴痴的看著岐淵。

「嬈嬈……」眉心愁雲籠罩，抬腳緩緩而下，一步一步越發靠近的人，則是已然流下淚水的溫嬈，似是真心的關切，就連眸中都帶了幾分疼惜，伸手為她撫去臉頰邊的淚痕，指尖擦著臉龐而過，絲絲溫熱，讓溫嬈的目光也愈發痴迷。

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全然沒有發覺岐淵的手順著肩膀而下，最後握在了她袖下的手中，輕輕一扣，原先捏在手中的一塊符牌就到了岐淵的手中，素白的質地刻印著符文，看似簡單，但卻有著很大的用處。

與蘇錦璃交際的這些年內，他並非只是渾渾噩噩的渡日，順藤摸瓜這一點他還是極為擅長，選擇溫嬈這樣的人，也的確是和蘇青嬈所言一樣，是因為好掌控，加之其實蘇錦璃的目的很明確，他也深知就算與她成婚合作她也還是會十分警惕，與其選擇精明的蘇錦璃，那還不如從她旁邊的人下手。

相處三年，從一見傾心到浪子回頭，他花費了大把的時間來讓溫嬈漸漸沉浸其中，得到關於蘇錦璃的行動和謀划，而像手中這種傳訊的命牌，自然也是見過的，只是這些年來溫嬈並未使用過，今日若是動用，蘇錦璃必定會發現端倪。

這些時日以來，有很多時候，面前的溫嬈都是以這種痴愣的模樣站在自己面前，她以為足以克制，卻不知他的媚術早已對她動了手腳，生出的愛意看到的親昵，真要細細算來並未有多少，不光是他沒有，甚至是她自己都很難琢磨出自己的心意。

可對於蘇青嬈……

「阿淵……」片刻的恍惚，讓溫嬈在長久的凝視之後，下意識的開始喃喃自語起來，看著他俊逸的面容，眸色越發迷離渙散。

聽聞聲音，岐淵的思緒也再次被喚回，手中的一端握著符牌，而另一手，依舊是揣著那些首飾，一瞬的遲疑，下一秒則是衣袖翻飛，一抹銀光從玉手之間穿過，正中心口，一聲悶哼，溫嬈的身形也跟著晃動起來。

「你……」雖說媚術可以惑人，但被打中要害，巨大的痛意席捲全身，霎那間清醒過來，垂眸看見自己心口扎進的一把匕首，看著鮮血逐漸浸染衣裳，抬手之時，血色刺目，幾乎不敢相信，情根深種的岐淵會對自己下如此毒手，「你……你……」

「抱歉。」的確是情根深種，不過這種的不是為她罷了，面前的溫嬈口吐鮮血面目痛苦，可岐淵的面色卻也未曾有半分動容，比起之前的那些柔情蜜意是相差甚遠，更讓溫嬈覺得寒心，冷眼旁觀，看著她緩緩倒地，也只是淡漠的撤開了一步，「這些東西，我相信她不會騙我。」

後知後覺，才發現岐淵這話是沖著先前她說首飾有假的事情，也是到此時她才算明白，岐淵的心到底是偏袒向哪一方的，無須多言，一切都已然成了定數，應該說從那個蘇青嬈來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在她與蘇青嬈的生死之間，他還是選擇了蘇青嬈。

利用，欺騙，這些都是岐淵早早就給她設下的圈套，看著她心甘情願的墜入網中，利用她的情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死在岐淵的手裡，她並不甘心，甚至是那滿腔無可名狀的愛意都轉化為痛恨，伴隨著身體的痛楚，讓瀕死之際的面色異常猙獰，一動不動的頂著岐淵，從滿嘴的鮮血之中，蹦出幾個咬牙切齒的字句，「你……會後悔的……」

「會嗎？」冷不丁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剛剛還是一副被蠱惑模樣的蘇青嬈則已然收起了僵硬的動作，歪著腦袋，手指微勾，地上的祀天便主動飛到了她手中，捏了捏劍柄，劍光劃過一道弧度，緊接著就貼在了溫嬈的脖頸邊，側目看向分外無解的岐淵，眼珠子轉了轉，方才輕輕一笑，隨著話音落地，手中的劍也不再停留，果斷的割了下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