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猜忌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
鮮血噴薄而出,點點血色沾染素白的衣裙,像是星辰點綴在裙角,竟有些別樣的姿色,刀劍灼燒血液,劍下的人也在等著一雙憤恨的眸子,徹底斷送了性命。
眼看著還溫熱的血液順著青石台階緩緩流下,從一片鮮紅逐漸變為暗紅,蘇青嬈收起長劍的同時也並未做出多少停留,一掐指尖,一抹藍色的火焰便躍至手上,轉過身來面向岐淵,笑眯眯的攤開手,讓火焰徑直掉落在溫嬈的屍體上,一點點的將整個人都包裹在一片溫柔的藍色火焰之中,而火焰旁的她,依舊滿面春風,毫無動搖。
蘇青嬈的話,就像是化在了空氣之中,嬌俏的音色在耳畔盤旋,眼中倒映著她的笑顏,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判斷,或者說如何去理解面前的女子。
「你利用我?」
的確是利用,明明不會被蠱惑,明明尚有理智,卻偏偏要故作痴迷,等著他來做出抉擇,等著他親自動手。
從蘇青嬈出現開始,他就感覺到蘇青嬈不容忽視的氣勢,亦如現在,從頭到尾所說的每一句話,那出的每一種證據,帶著極強的目的性,也根本無法抗拒,引誘著他人一步一步進入黑暗地帶。感覺不到她任何的感情,反倒是那股淡漠疏離,竟比蘇錦璃還要冰冷,一時間腦子裡一片亂麻,目光之中,藍色的火焰大甚,焦灼的氣息逐漸瀰漫在這狹小昏暗的小徑之內,深受欺騙的臉色也顯得並不太好看。
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其實也是出乎她的意料,畢竟原先的計劃是要先說動岐淵,再之是除掉溫嬈這個礙眼的東西,可誰又能想到,最後會是岐淵自己動手,這份心意,當真讓她小小的有些驚訝。
「就算溫嬈不死,一個月後,不是也自會有人過來殺她嗎?」手中再次掐訣,一陣輕風吹過,裙裳搖曳,上面的點點紅梅也跟著消失不見,再次一層不染起來。
「呵……看來你是特意找金禾好好的調查過我了。」聽到這話,全然沒了之前的一次次驚訝,反倒是俊朗的眉眼間有幾分輕嘲,嘴角微微勾起,看向蘇青嬈的眼神真的漸漸陌生起來,「蘇青嬈,你到底……想要什麼。」
步步謀划,用心良苦,說是解救他於危難之間,但他若不是九尾狐族的皇子,他沒有和蘇錦璃有半分關聯,那她還會如此用心的『解救』自己嗎?她想要的,或許並不是他這個人。
她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更想要看著蘇錦璃步入絕境直到徹底毀滅,雖是有些魔怔,但經歷史如此,命數如此,她沒有選擇。
岐淵問出這話,她便知道自己謀划設套指定是讓他有些心涼,但如果沒有這一場『逼良為娼』,岐淵怕是依舊會猶豫不決,甚至還會想著跟蘇錦璃合作,可現在與蘇錦璃算是斷了情分,而她能做的,就是坦誠相待。
「我想要你,但也不僅僅是你。」收起虛假的笑意,眸中不再有以往的純澈,也不再有明媚之色,像是包攬了夜色,濃到揮不散的陰霾,若是仔細去察覺,絲絲悲涼,從眼底緩緩流露,穿過時光,埋藏在最深處。
那些見到她的人大多會說,狠厲,陰毒,像岐淵這樣的熟識亦是如此,他們總說她變了,可他們從未問過,到底是因為經歷過什麼她才會變。無人能夠切身體會的痛苦,也就只有她一人能夠細細品味,一遍遍的凌遲,讓這些記憶越發清晰,所謂的狠厲,也不過是這些苦難的衍生物而已,周而復始,真正的源頭,永遠是那無法改變的命數。
踏在熟悉的土地上,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計較情意的蘇青嬈,她需要權勢,需要臂膀,逐漸豐滿自己的羽翼,方才能跟蘇錦璃決一死戰。救岐淵和蒼華,一為重情重義,二來便是需要拉攏勢力,岐淵的家世,蒼華的忠誠,會成為她又一穩固的階石,這一點她不敢隱瞞,也無法隱瞞,只是事到如今,他們都沒有後悔的餘地。
「以前你不也是抱著好奇試探的心思接近我的嗎?偽裝隱瞞,無非是覺得新奇有趣,或者是看看我與蘇錦璃又有何不同。」收起笑意的面容有些蒼涼,周身的溫度都跟著降了些許,緩緩上前一步,拉起岐淵的手,指尖順著他的手心一路上揚,直至那刻著白色契約印記的手腕上,「如此說來,其實你我一開始就是利用的關係,你敢說,當初與我同行,不是想著尋找樂趣嗎?」
「一開始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明明是酷暑時節,可手腕間的觸感頗為冰涼,難得的涼意,卻讓他異常警醒,眉頭微皺,越發不能理解,「但……」
後來卻並非如此。
與蘇青嬈的相遇就頗為巧合,再到見證她能力異於常人,才想著要好好打探打探,也算是這混沌一生的樂趣,老巫當初的話也是原因之一,他明明知道蘇青嬈這個人命運多舛,可偏偏一日日的接觸,他竟越發上心,若非如此,早在東荒大陸之後,他也不必繼續跟著她冒險,看著她幾番波折傷心難過,自己最後也落得滿腔落寞。
「但你後來喜歡上我了不是?」觸摸著他的脈搏,二人之間的距離也越發貼近,一雙眉眼雖是淡漠,可好像愈發能夠洞穿岐淵的心思,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緩緩說道,「這樣說或許過於誇張,但事實如此,你對我有情,所以剛剛才會選擇我,而論起我的目的,跟你或許並無太大差池,在喜歡你的一點點上,加上一些家族勢力之間的依附,相輔相成,心心相惜,又何樂而不為?」
「你有沒有覺得……我的喜歡太過可笑了些?」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果斷抽出了手,躲藏在自己的袖中,「蘇青嬈,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從未想過要從你那裡得到什麼,也根本沒有想過要利用喜歡這一點對你做什麼,反倒是你,能夠輕而易舉將喜歡二字跟交易搭在一起,我還真從未想到過……」
「那你現在想到了,有的時候喜歡還就是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生疏,卻也親近,你想要的我能給你,同樣我想要的,你也可以給予我不是?不至於太過深情而為生死難過,也不至於薄情寡義背叛彼此。」明知岐淵的話里話外皆在說她無情,可面上依舊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勾起唇角,眉眼間不見波動,「喜歡,或許並不是完全的純粹更好些,你說呢?」
「時間不早了,妖君還找我去談心喝茶呢……」局勢變得越發僵硬,側目一瞥,見小白這抹天地異火已經將那一切都燒灼成灰燼,方才也勾勾指尖,將殘留在灰燼之上的小白收起,目光在岐淵的另一手中流轉了幾番,「那枚傳訊牌,最好是丟在這,若是毀了的話,蘇錦璃也定然會收到消息,啊……今天你和溫嬈的婚事,怕是作廢了~好好考慮,晚上……我們再見吧。」
來的快,去的也快,幾乎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就連醞釀情感的時間都沒有,面前的人就已然轉身朝著下方而去,素白的背影看來異常落寞,卻也更讓人心寒。
他的出現,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工具,用來對付蘇錦璃的工具,亦或者她的一把利刃,而他的多情多義,更像是莫須有的存在。
「蘇青嬈……」到底是因為太過陌生,短暫時間內的衝擊過於巨大,對他這個常年沉浸愜意之中的人來說實在不太友善,眼見她要離去,還是下意識喊住了她,看著她覆蓋上帶著尖角的赤色面具,昔日明媚的容顏都被肅殺之氣替代,喉結滾動,只得輕輕嘆了一句,「你我再也不似從前了。」
台階往下,陽光正好,明媚非常,比前幾天都要耀眼明亮,透過面具,一雙桃眸微微泛起光亮,看著那無法抓住的光芒,帶起溫柔的笑容,「從前二字,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在這偌大的皇宮之內,在這無處不在的注視之下,輕而易舉的解決掉一個溫嬈,還能頭也不回毫無忌憚的離開,如此果斷的心性的確與之前的她太過不同,其實連她自己,都有些感慨。
或許也並非她一人,可作為旁觀者的段奕塵在等著蘇青嬈處理完一切瑣事離開之後,才靠著傳音輕輕笑出聲來,「明明重情,卻偏偏要把這份情意看的那般輕佻,你就不怕岐淵覺得一腔愛意錯負,回頭跟你反目?」
「岐淵為人敏銳,倘若他不能發覺我的心思,那我才是錯負了。」沿著宮道一路向前,已是日頭高照,雲霧散去,周遭的溫度都跟著漸漸上升,短暫的路程,額間卻已經滲出汗珠。
雖然對話並不愉快,岐淵也似乎對她有些抵觸,但這才剛剛開始,她也不必操之過急,反正溫嬈一消失,長時間不與蘇錦璃交際,蘇錦璃必然會對岐淵產生疑心,就算是想要再獲得蘇錦璃的信任,那也要下一陣苦功夫,而在此之前,談不上朝夕相處,可岐淵也不會一點都不明白她的用意。
「先不說這岐淵吧,妖君這一關可就有你受的了,在我看來,你這手裡的小蛇恐怕就是所謂浮華山靈,那棵樹倒更像是個幌子。」空間內的傳來段奕塵慵懶的聲音,雖是愜意,但也是在為蘇青嬈考慮,「這小蛇怕是從妖王宮逃離,順著山脈一路向西到達荒古森,據我這看的山河志所言,這荒古森滿林枯木也是幾百年前才形成的,許就是這東西吸食萬物靈氣為自己所用,恰巧那日你渡劫引來靈氣浩蕩,成就了它那一日同樣突破。」
「荒古森的形成並非一時……這東西還會循序漸進慢慢吸食嗎?」也不知為何,這銀蛇總是賴著自己,就連現在被阜岳盯上,想要將它塞進空間它也是不情願的,死死的纏著她的手腕,更給她添了幾分愁悶,談及此事,眼下又要去面見阜岳,自然也是要好好商議,「我看它這幾次動用能力都似乎無法完全控制,況且還需要依附我這樣的宿主動用能力,這麼說來它藏在荒古森數百年,情理上……」
「我雖未親眼瞧過阜岳,但通過你觀察,那必然是個城府極深的厲害人物,若是這東西真是浮華山靈,加之它對阜岳的反應,你認為它對阜岳這個妖君如何?」
仔細思索了一番,下意識的撫摸上自己的手腕,緩緩道,「畏懼?更像逃避。」
「這就對了,只可惜這東西尚不能言語,否則讓它自己來說道說道就好了。」段奕塵輕輕笑出聲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解釋起來,「帝王君主必定有過人之處才能被奉上高位,在仙界亦是如此,不少仙宮之主要麼能力出挑,要麼身懷異寶,這一界之主的妖君當個上千百年,總會有年老體邁之時,若要穩固其位,必然是需要有些能夠鎮壓一方的東西。」
聽段奕塵這麼一說,雖然並沒有明指阜岳,但蘇青嬈也是已經瞭然,想到先前金禾他們紛紛提起阜岳當年一人敵萬軍的事迹,其中立了大功的可不就是這浮華山靈。初次見到阜岳,阜岳就有意試探她荒古森一事,加之銀蛇對阜岳那般畏懼,顯然跟段奕塵所說的異寶有些類似。
「銀蛇雖是需要依靠宿主鮮血神魂作為動用能力的來源,但也不代表離了宿主就全然無用,一界寶貝可絕不會那麼廢材,只不過或許年紀尚小,能力不夠強大,獨自一蛇吸食,速度定然緩慢,而且你可別忘了,它既是畏懼阜岳,必然是逃離出來的,要不想被阜岳發現,那也就只能隱藏鋒芒。」
「如此,那我更要小心應對了。」這樣說來,阜岳反倒更顯得有些陰森恐怖,這回召見必然也是為了此事,想要保全自身,那也就只能步步謹慎。
一路跟著段奕塵商量,不多會兒其實就已經到了之前的殿宇前,而岐淵等人的事情早已被她拋諸腦後,擦了擦脖頸間的汗珠,命銀蛇躲在自己的脖頸之下,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朝著殿前的護衛行了一禮,等著通報進殿。
跟先前金禾前來拜見時一樣,寬敞高大的殿堂之內,阜岳依舊筆挺的坐在高位之上,和顏悅色,一雙笑眯眯的眼睛隱藏了鋒芒,看起來更想是個笑面虎。
踏進殿內,身後的殿門就被緩緩關上,原先熾烈的陽光陡然消失,殿內的光亮也跟著減少了幾分,銀髮被涼風帶起,面具下的雙眸微微掃了一圈,心中不免有些沉重,盡量去忽略那高位之後隱約顯露的身影,抿嘴一笑,慎重的朝著阜岳行了一禮,「青慕拜見君上。」
清亮的聲音在殿內迴響,幾乎是話音剛落,無形之中,敏銳的可以察覺到數道神識沖著她打探過來,無法辨別高深,只是知道這數道神識皆在她修為之上,最少最少,也會是個大乘期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