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當今陛下感慨程丞相一生功勛卓著,任勞任怨,忠心耿耿,一直保留著他的丞相之位,還封了他的兒子,也就是程康之,為新一任的鎮國將軍,代替那本該屬於凌雲的位子。
而凌雲卻再也回不來了...
忘了說,程家是皇親國戚,是國舅,程叔言是故皇后的親哥哥,程康之是長寧的表哥,自幼便是愛慕長寧,一直圍著長寧打轉,而長寧同這位舅舅,一直很親近,將他視作父親一般尊敬對待。
在進渝都前,他們就聽聞,程康之同長寧,青梅竹馬,郎情妾意,陛下也一直屬意他們兩個人的婚事,尋著一個時機,打算給他們兩賜婚呢,好親上加親,畢竟長寧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在拖下去就要晚了,而長寧也從未提過一句反對或者不肯的話語,算是默認的意思,只不過陛下的婚事遲遲沒有下來,而兩人沒有人先開這個口,所以才一直拖著。
而南宮瑾想著的卻是,長寧,你可不能就這樣忘記了過去,我可不能讓你活得這麼輕而易舉。我要你用一生來為他陪葬,生生世世的陪葬。
不知不覺,眼裡閃過了一絲狠厲。
「先生,那接下來?」
是在等待南宮瑾的下一步指示,卻聽見南宮瑾說道,「暫時不用,等她的燒退了再說,」
「是,先生。」然後那人便就出去了。
長寧,你的這場病倒是及時,只不過,再如何,你也改變不了,這既定的事實,和該來的命運!
南宮瑾將手中的玉佩,舉到了胸前,對著日光,玉佩晶瑩剔透,是塊難得的上好之玉。
南宮瑾對著天空說著,又像是對著空氣,「凌雲,你所愛之人,也不過如此!」
然後笑出了聲,很悲傷,也很滄桑,隨著夕陽西下,他的身影也掩埋在了黑暗之中,只是那笑,一直掛在嘴邊。
又過了一日,已是第二日的早上,長寧已經昏睡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了。
一晚上她都睡不安寧,斷斷續續的說著一些胡話,讓那些候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人都十分的擔驚受怕,摸了摸額頭,燒確實是退了不少。
「我沒有,我沒有...」長寧雙手擰著背角,滿頭大汗,臉色亦是蒼白,像是做了什麼噩夢,說著一些讓人聽不太清楚的話。
「姐姐?姐姐?」慕平一直守在長寧的床前,寸步不離,看見姐姐這副痛苦的樣子,簡直比自己生病還要難受,「元容,姐姐這是怎麼了?」
「奴婢不知,」元容也是擔心害怕。按理說,過了一晚上,這燒退了應該就會醒過來了,可公主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
「雲哥哥,雲哥哥...」長寧喃喃的說著一些話,聽不太清楚。
慕平抓著長寧的手,用自己的手握著長寧的手,「姐姐,我在這裡,平兒在這裡,有平兒陪著你,姐姐安心,」他想要讓長寧安心,不要那麼的害怕。
噩夢雖然嚇人,但他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一直陪著她的。
「哥哥...」
慕平湊近了長寧,耳朵貼著長寧的嘴邊,想要聽得仔細一些,聽清她在呢喃些什麼,卻聽見長寧一聲聲喊著的是,哥哥與母親。
「哥哥...母親...哥哥...」更多的是哥哥,廢太子從陽。
「姐姐,」慕平緊緊握著長寧的手一顫,臉上是失落也是失望,還要一點點的心寒與絲絲嫉妒。
這許多年了,同姐姐最親近的還是哥哥,不是他。
同樣是一母同胞,因為他出生的晚,他從來都比不上太子哥哥,也比不上他在姐姐心裡的位置,從來都比不上,亦得不到哥哥同母親的愛護,也沒有同他們一起長大的情意,而他長大的時候,他們都不在了,姐姐亦沒有往日的笑顏了,亦要為了照拂自己,受人委屈,不能安生。
慕平不知道他為何要生氣,又為何會有如此的感受,可他就是生氣了。他放開了自己握著長寧的手,站了起來,離開了床邊,對一旁的元容開口說道,「元容,你好好照顧姐姐,」
元容也沒有留,只是回了個禮,繼續照顧長寧。
慕平打算離開,神色漠然,他本就是他們世界里多餘的那一個,無關緊要。
「不要!」
身後的長寧大喊了一聲,從夢中驚醒。
「公主,醒了!」
站在一旁的元冬立馬喜出望外,對著站在遠處的丫鬟奴婢們喊道,便立即有丫鬟開始進進出出,忙碌起來,拿葯拿吃食拿水洗漱的。
全然沒有注意到慕平此時的表情,他就像個尷尬的局外之人,甚至有些多餘的十分礙眼,那些人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看到他也是微微的行了禮示意。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容故意為之,還以為是公主府刻意容不下他這號人物。
「小王爺,公主醒了,」汀蘭似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開口說道,「你不去看看嗎?」汀蘭不知道慕平到底在彆扭什麼,公主對他是那樣的好,如果不是為了護著他能夠平安長大,公主或許能夠輕鬆快樂上許多。
汀蘭原先是公主府的丫頭,同香蘭一起跟在長寧的身邊服侍,後來小王爺被公主從宮裡接了出來,住在公主府上,便一直是汀蘭隨身照顧的,直到去年,小王爺成人獲了長寧王爺這一封號,獨自在外立府,長寧怕他不適應,身邊沒有個體己的人,便將身邊的汀蘭一同跟著他出了公主府,照顧慕平的起居飲食,這些年也一直陪在慕平的身邊,悉心照料,禍福相依。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床上坐了起來的長寧察覺到了寢殿門口躊躇不定的慕平和跟在他身後的汀蘭兩人,探出了身子,望了過去,「平兒,是你在門外嗎?」聲音很輕,很虛弱,元容馬上扶好了長寧,想讓她靠的舒服些。
「是,我在,姐姐,是我在門外,」慕平開口時已是有些哽咽。
「怎麼也不進來?是不想看到姐姐嗎?」長寧的聲音很溫柔,對著慕平的時候,她總是那麼的溫柔,想要給他最大的溫暖與關懷。
慕平其實心底都知曉,「沒有,我就要進來了,」他走到長寧的床前,她的臉色很蒼白,嘴唇發乾,靠在元容的身上,好像下一秒她就又要昏過去了,明明只是發了個燒,為何會弄成這麼虛弱的樣子,可望向他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溫柔。
慕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有多愚蠢,姐姐對自己,從來都沒有不好,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拖累著姐姐,姐姐也不會如此。
慕平看到長寧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坐了下來,卻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長寧,眼眶紅紅的,鼻頭酸酸的。
長寧倒是並沒有多在意,只想著是他看到自己生病了,心裡難過罷了,畢竟他從小就是個愛哭愛鬧的孩子,轉頭對元容問道,「元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然後又像是嗔怪自己一般,說道,「我又睡著了?」
「這次又睡了多久?」
近日,她總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力氣,很容易困,也特別的想睡覺。見元容不說話,長寧心想,看來這次是睡了很久了。
慕平這才開口說道,「姐姐,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吧,」語氣里皆是責怪長寧不懂得愛護自己,才讓自己生了病。
「怎麼了?」長寧聽了慕平的話,眼睛卻是看著元容。
元容回道,「公主昏睡了兩日有餘,小王爺同奴婢在床前日日守著,不敢有半點差池,」
長寧聽了卻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可有什麼要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元容繼續說道,「這大夫倒沒有說有什麼大礙,開了幾副葯,吩咐奴婢們熬好了給公主喝下,退了燒,將養幾日便可了,」
聽了元容的這番話,長寧輕輕的拂了拂靠在元容身上的身子,示意元容可以起身離開了,然後坐了起來靠在床上,「那便就是了,既無要緊,你們有何須這般擔憂,不過是尋常發個燒而已,」
過是尋常發了個燒,一醒來床前就烏央烏央的候著那麼一堆人,真的是,誰家還沒生過幾個病,發個幾個燒,有什麼要緊,看把他們一個個都急的,搞得是什麼天大的事情一般。
「不過是尋常發個燒?!」慕平一聽到便如炸了毛一般,「姐姐說的倒是輕巧,正常人能隨隨便便的輕易發燒嗎?!」怎麼能夠說得如此輕易,看的如此平淡,他們擔驚受怕了那麼久,「姐姐如此,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嗎?!」
長寧看著慕平一股腦的說了這樣許多,又看著慕平滿臉通紅的略顯稚嫩的臉,不禁笑出了聲,同一旁的元容和汀蘭說道,「你們瞧,平兒長大了,生起氣來,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的,」像是開著玩笑一般,元容也跟著一同微微的笑了一聲。
「姐姐!」慕平見他們都在取笑自己,拿自己開玩笑,也生氣了,想著自己明明就是好意,為什麼姐姐就是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要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玩笑開過,便也就好了,長寧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你們都出去吧,」然後便又打算躺下了。
見他們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開口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事?」
元容說道,「大夫吩咐了,這葯等公主醒來便要喝,元容不知公主何時醒來,便一直吩咐膳房...」然後看了看一聽說公主醒過來了,就早已候在一旁的端著葯的婢女了。
「葯呢?」長寧顯得有些不耐煩,她是最煩吃藥的了,但是現在看來,如果不喝葯,怕是這些人今日要同她沒完沒了了。
「在這,剛剛熬好的,奴婢一直溫著,」候在一旁的奴婢看到了元容的眼神示意,便馬上端著葯進來了。
「給我吧,」長寧伸出了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湯藥,一口喝了下去,還是那麼的苦,苦的長寧連連皺起了眉頭。
喝完,放下了葯碗,長寧還特意倒了倒碗,給他們看一下,自己是真的都喝完了,喝的一滴不剩,才說道,「這下,你們可以放心出去了吧,」這模樣像極了調皮搗蛋的小孩子。
「這...」但慕平還是不想離開,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見元容說道,「奴婢這就告退,」然後便跟著剛才端著葯的婢女一同出去了。
汀蘭見狀,又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打算休息了的長寧,很明顯,此時公主並不想有人陪著,也不想多說話,於是對身邊的慕平說道,「小王爺,走吧,就讓她睡會吧,咱們別打擾她了,」
慕平看了一眼長寧,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跟著元容的腳步,一同離開了,讓她睡會也好。
一出了寢殿的大門,慕平就喊住了走在前頭的元容,元容對身邊跟著的那名端著藥丸的奴婢說了幾句,那名奴婢便對著慕平行了禮,先行離開了。
元容轉過身子,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慕平,笑臉盈盈,「小王爺有何吩咐?」卻一副卑躬屈膝,假模假樣的姿態。
饒是汀蘭看著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更何況是慕平了,元容對慕平的敵意真的是太明顯了,明顯到很多人都察覺的出來,甚至明顯到他們都不知道,這又是為何?
慕平自然心中也是知曉的,只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面對著元容望向她的眼神,開口說道,「姐姐這樣有多久了,」卻像是質問,像是在責備元容,責備她沒有盡心儘力的照顧姐姐,才會讓她變成現如今的這個樣子。
「什麼?」元容也是有片刻的詫異,因為她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向來任性妄為,毛毛躁躁,隨心所欲,甚至徒有其表,實則怯懦不堪的咱們的長寧小王爺,竟然也會在關心自己的同時關心起他人來了。
「我是問姐姐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慕平加重了語氣,似是要因為此事問罪元容的樣子,不止是元容,連一旁的汀蘭臉上也有一絲的驚訝,她從未見過慕平發過脾氣,至少從未見過他對元容發過脾氣,不管元容對他有多苛責,不管公主府的人其實一點也瞧不上這個小王爺,可慕平一直都對元容尊重有加,即便是在後來獨立立府之後,也一直往公主府跑得很勤快,甚至有時還會在公主府再住上個十天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