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聚仙居

第7章 聚仙居

「長寧,」

「長寧,」

「......」

恍惚中那個聲聲喚他長寧的人,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湖水的另一邊,不見了,她想要追過去,看上一看,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好去處,就這樣,隨了他去,便是安好。

「公主,公主,」長寧聽見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輕的喊著自己,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他的長寧,而是公主長寧。

「我竟是睡著了,」長寧悠悠的睜開了雙眼,眼前還是那片湖水倒映著美麗的景色,自己則是靠在一棵樹角處睡著了。

長寧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前側一臉著急的小丫鬟,她的身子遮住了眼前好大一片白日光,似是有些無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知覺得皺起了好看的眉眼。

「公主糊塗了,」香蘭看著長寧,又看了看遠處的大片烏雲,繼續說道,「快要變天了,公主還是隨奴婢回府吧,」

「好。」長寧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許是坐久了的緣故,腳有些麻。

在上馬車前,長寧回頭看了一眼,似是在企盼湖的那邊出現什麼不一樣的光景,可惜並沒有,一望無際的湖水映著同樣一望無際的天空,水天相交下,顯得十分的絕美,卻一眼望不到頭。

長寧在香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掀下了車簾,揚長而去,是要回公主府里去了。

長寧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淚水劃過,是恨?是愛?不管是什麼,長寧知道,夢中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再也不會掀起她生命里的半絲漣漪。

馬車路過街邊的時候,長寧聽到了許多人議論不止的聲音,好像是在喋喋不休的訴說著什麼有趣的事情。

「何事如此熱鬧?」長寧出於好奇,捏起了一邊的簾角,循聲問道。

香蘭隨意的瞥了一眼,回道,「奴婢瞧著像是幾個書生,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處,不知何故,」香蘭是個粗人,從小做的就是大家府邸的奴婢,乾的是伺候人的苦差事,進入公主府也不過短短几年,並沒有什麼大的學識,對這些張口閉口便是倫理道德的書生,自是不敢什麼興趣,對香蘭而言,能有一口飽的吃食,一方住的所在,多領一月例錢,便是人間極樂之事了,至於那些風花雪月,香蘭不懂,也不感興趣。

也不怪香蘭不恥,渝都尚武,男兒均是善戰之人,可近幾年不知怎麼了,開始推崇起文人雅士,許是覺著,文比武,更加安全穩妥些吧。長寧的眼眸,跟著灰了幾分。

文人,武士,將領,書生,活著不成仁,死了逃不過。

見自家公主望著那處,久久沒有移動的眼神,才又開口說道,「公主若是覺著好奇,待奴婢前去打探一二,」

「恩,」長寧點了點頭,香蘭便上前去湊了個熱鬧,拉了幾個人多問上了幾句。

沒過多久,就轉身回來了,「回公主,前頭不知何時多了個聚仙居,擺了個文人閣,烏央烏央的可多人了,」

再看長寧的時候,早已是一雙魅惑眾生的挑逗眉眼,嗤嗤的笑了一聲,「本宮記得,這兒從前是個賣酒賣藝的所在,怎的突然賦詩風雅了起來,」長寧生的好看,特別是一雙眉眼,像極了已故的先皇后,比之先皇后又多了幾分妖艷冷然的氣質,渾然天成,禍國妖姬,這四個字來形容她,不著為奇。

「誰知道呢?許是醉紅樓開不下去,關門大吉了吧,」香蘭撇了撇嘴,一臉的不耐煩。

那裡原先開著的是渝都城有名的藝伎坊——醉紅樓,聽說裡邊的姑娘個個都身懷絕技,樣貌不俗,能文能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是可人,惹得不少達官顯貴,世家公子的垂青,門庭若市,紛至沓來,花錢從不手軟。

長寧少時,經常女扮男裝,來到此處,湊上幾番熱鬧,看上幾場好戲,亦是這裡的常客,如今,倒也輪到了轉手予人的地步了?

長寧笑出了一聲,似是在為自己年少時的任性不羈,感到發笑,「既是醉了紅樓,又豈會有關門之說,人人日以夜繼企盼的不就是那片刻的紅樓一醉,」紅樓醉,醉紅樓,若然真是關門大吉,才最不簡單。

想來整出這場好戲的人,也定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公主?」香蘭看著自家公主若有所思的樣子,滿臉的疑惑,亦是知曉自家公主平日里的性情的,這番言語,徘徊不休,怕是要親自上前瞧上一瞧,這可使不得,香蘭想起了,出門前,元容姐姐對自己的千叮嚀萬囑咐,雖然香蘭不知元容這般是為了哪般,但還是不免替自己個兒擔憂了起來。公主自是好性子的,素來不會怪罪底下的奴僕們什麼,可明眼人都知道,在公主府當差的,最惹不得的頭號人物,便是元容姑娘了。

香蘭看著自家公主,欲言又止,「元容姐姐還在府里等著公主回去呢,出門前,公主可是答應了元容姐姐的了,今日不會在外多加逗留的,」說完便抬手想要去扯平車簾,好讓車夫趕緊回府。

卻被長寧一手拉住了帘子,「不過是瞧一眼,有什麼礙事的,」說著長寧就要下馬車,

「可...」香蘭雖是滿臉的不情願,但動作還是迅速服帖,馬上接過長寧的手,扶著長寧就下了馬車,一路來到了這熱鬧所在。

「聚仙居,文人閣,」長寧站在不遠處,看著前頭的這塊牌匾上印著的「聚仙居」這三個大字,和一旁的「文人閣」這塊牌子,顧自低頭念出了聲來,看著周遭哄哄鬧鬧的人群,擠破了頭往裡頭看,不禁笑出了聲,「選在這裡,倒是有趣,」

許是因為長寧是女子,又或是這一聲帶著「諷刺」意味的嘲笑聲,引起了個別外圍的人的注意。

「小姐可也是沖著南宮先生的名頭來的?」接著只聽著有人上前了幾步,同著長寧玩笑道,雖然人是被香蘭攔了下來,但聲音還是不大不小的傳入了大家的耳朵中,「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想必是沖著先生的貌來的吧,」

此言一出,引得更多人的往這裡看來,紛紛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長寧今日出門只著了簡單便裝,亦沒有平日里的那般多加裝飾,珠翠玉石,錦衣華服,顏色也是素素的羅裙,除了一張姣好的面容,在人群中算不得稀奇,粗粗一看,不過是被當做個尋常人家的閨閣小姐,前來湊個熱鬧罷了,自然要被調侃上一番。

香蘭卻是一萬個不樂意了,出言訓斥了幾句,「大膽,你可知我家...」脫口而出便是「公主」二字,好在改口的快,「我家小姐是什麼人,豈是你隨意可以玩笑的,小心把你們都抓了去,按罪論處,」看著香蘭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大家也都誠惶誠恐的退卻了幾步,不敢出言,渝都是都城,天子腳下,自然多是貴客,指不準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大有來頭,自然是有所心悸的。

這真的是裡頭熱鬧,外頭也是非凡。

「無妨,」長寧拉了拉香蘭的胳膊,笑容淡淡的掛在臉上,聲音也是柔和,卻讓人感覺異常的清冷,「家中奴婢小題大做,是我管教不嚴,嚇著你們了,」

香蘭見狀,也是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賠了個不是,「是香蘭無禮了,還望各位不要見怪,」嘟著嘴,滿臉的委屈,然後退到了一旁,不再做言語,明明就是他們冒犯了公主,公主怎麼還如此好脾性。

「無妨,無妨,」那幾個人也是訕訕的,連連擺手說著,全然沒有剛才的那副輕佻的登徒子模樣。

長寧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方才你們口中說的南宮先生,是何人?」

聽他們的語氣,這位南宮先生不僅長相貌美,而且還才華橫溢,並且還十分的得人心,受追捧。

「就是盤下這聚仙居的新主人,此次文人閣的舉辦者,」其中一個開口說道。

「他長得可好看?」長寧一臉天真女兒家的姿態,不免給人多了幾分親近感。

這也不怪長寧,長寧素來就是樣貌至上之人,過了這許多年,看來這脾性倒也是一點未改。

剩下的人一瞧,也都不在拘謹,插嘴說道,「那是自然,南宮先生貌比潘安,才華橫溢,是難得一見的佳人才子,」提起這位南宮先生的時候,他們的眼中像是放著光芒,是羨慕,亦是自豪,羨慕他的才情,亦羨慕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識得此人。

「你們可見過他?」長寧倒是好奇,有誰還能有這麼大的魅力,惹得這些男女老少的吹捧。

長寧這二十餘年,見過許多英勇瀟洒之人,她也一直以為這一生,或是來世,都在沒有人能與他比肩,她的少年,是渝都城最耀眼的男子。

那人的眼睛里透著失望,帶著一絲憂傷和遺憾,「不曾見過,先生向來神秘,來渝都一月有餘,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容,我等也只是有幸聽聞,特地前來一睹先生的風情,」不只是他,還有許多人,想來都是在為自己沒能見到先生的真容而神傷吧。

這倒是讓長寧又好奇了起來,「原來如此,」區區一個先生竟也有如此大的能耐,怎的,她長寧從未聽聞,渝都何時多了南宮先生這號人物?

長寧不自覺的多聽了幾句,大多都是怎麼吹噓這位先生的神秘奇妙之處的,沒什麼新意。

接著人群中有個人出聲說道,「若說風采,哪有人能比得上昔年的凌少將軍,少年英雄,英姿颯爽,風流倜儻,惹得渝都多少女子傾懷,男兒嚮往,就連當今陛下亦是對他讚賞有加,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許配給了他,可謂是榮寵有加,當真是渝都第一男兒,」

長寧一怔。

凌少將軍,凌少將軍...

凌雲,我再一次聽人提起你,竟還是在市井之中,醉紅樓門前,只不過,醉紅樓改頭換面成了聚仙居,而你卻是死了。

「可惜,凌氏一族,以下犯上,滿門抄斬,再如何,也不過是冤魂野鬼,做不得數了,只是可憐了未出閣的公主,當真是心疼至極,」

然後便有人連連感嘆,小聲的議論開去,多是感慨凌氏一族的忘恩負義,死有餘辜,亦有人感慨帝王家的寡情薄倖。

往事如煙,卻痛徹心扉。

長寧捏緊了自己藏在衣袖中的雙手,指甲嵌入皮肉之中,深深的掐出了血,紅了眼圈,露出的確是深深不減的恨意,透著入骨的相思。

「小姐?」香蘭明顯察覺到了自家公主的不適,心底疑惑,上前扶住了她。

香蘭對此事的個中緣由是不知情的,她同他們一樣,也只是聽聞,知曉公主昔年所許非人罷了,畢竟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淡忘了,這樣的傳聞無人也輕易當著面提起,而公主亦是如此,從來不曾提起過這段往事,有說有笑,應是忘得乾乾淨淨了吧。

如今公主依然還是渝都最尊貴的長寧公主,日子依舊過得不減往日榮耀。

「我們走吧,」長寧握著香蘭的胳膊的那隻手不自覺的用力,手心裡汗夾雜著絲絲血跡,看著香蘭一臉疑惑的表情,淡淡的說著,「今日人這樣多,想必那位南宮先生也是繁瑣的很,我們還是不要叨擾了,」然後轉身離開了,「回府吧,」神色恢復了往常。

「是,小姐。」香蘭亦跟著上前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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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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