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

血色褪去、黎明降臨，光明破開陰沉的天空照耀著大地，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只是生命永遠地消失了。

西爾正在尋找還可以用的材料，他要為鎮上的人們造一片陵墓，他先帶著母親的遺體返回了自己家，在路上他看見了那些銀狼的屍體，和巨狼一樣，似乎前一秒還活著，臉上還殘有嗜血的瘋狂，但下一秒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我把母親放在一家人一起用餐的房間，然後他尋找希斯爺爺和其他傭人的遺體並把他們收集起來，暫時用布蓋住，做完這些后他上樓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在房間里找出了父親寫的那封推薦信，然後又把那個藍色紙盒拿在手裡，然後他轉向身邊的純白少女

「可以拜託你幫我拿著它們嗎？」

「這些對你很重要嗎？」女孩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

「嗯，很重要哦。」

「那就交給我吧！」女孩笑著向西爾伸出了雙手，西爾把兩件東西放到女孩手上，他要去把父親也接回來，西爾跑去城門處，果然到處都是屍體，人與狼交相倒下，他一眼就看見了前方的澤斯男爵，這名中年人身上的護具幾乎都被破壞、少有完好的地方，身體上也滿是傷痕，胸前的幾道致命傷清晰可見，可以看出他生前經歷了何等激烈的廝殺，西爾沉默了一會，把父親背起。

「父親，我們回家。」

把父親的遺體和母親放在一起后，他開始清理附近的屍體，西爾把完好的遺體從廢墟里拖了出來，用旁邊找來的衣物蓋住，至於不完全的，他打算之後取他們身上的一些衣服碎片當做遺體下葬。

西爾剛剛把一具遺體弄好，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也弄得有些臟。看向旁邊發獃的女孩，和他不一樣的是那些塵土和污泥並不會沾在她的身上，這很神奇。女孩只穿了一條裙子，他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感冒。

「你穿得很少，不怕著涼嗎？」西爾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歪了歪頭。

「我姑且也是一尊神哦！凡人的疾病是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

「你真的是神明嗎？」儘管有所猜測，但聽見少女承認自己的身份，他還是感到很驚訝，畢竟這可是神明啊。

「嗯，如假包換的神明哦！」女孩輕聲回答。

「那你是什麼神呢？」少年的好奇心被激發出來，他知道神明也是有各種各樣的，像鎮子侍奉的神明就是司掌豐收的神明，那女孩又是什麼神呢？

「……秘密」女孩糾結了一會但還是沒有回答。

「這樣啊……」我知道隨意詢問他人的身份是不禮貌的，神明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

「可以嗎？確實不知道名字的話不太方便呢。」

「唔……人家姑且也是做出了很重大的決定啊，回應太普通了吧！」女孩的聲音更輕了，我感覺她似乎是生氣了，可我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情嗎？而且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是需要慎重考慮的事情啊？真是不懂呀……

「我並不是不當一回事啊，我會很認真的對待的。」女孩露出滿意的微笑，很好搞定這一點和母親一樣呢，母親……

「聽好了哦！吾之真名……」純白的少女從地上浮起，懸浮在空中，銀色的長發飛舞、雙目閃耀著無比刺目的銀光，這一刻精緻的小臉上充滿了威嚴。

當她念出自己的名字，霎那間天地色變！一瞬之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變得陰雲密布，其間隱隱能看見雷電吞吐，大地也顫動起來，附近本就遭到狼群破壞的建築轟然倒塌，天地似乎充滿了毀滅的意味，好在這樣的毀滅氣息只持續了一會，天空恢復晴朗、地面也歸於平靜，但在這一會的時間裡少年聽見了……那位神明的真名。

西爾從眼前的震撼中恢復過來，發現自己與女孩之間似乎多了某種聯繫，這種聯繫讓他感覺……有些溫暖。

「呼，好了，人家把真名告訴你了哦，所以西爾，要對我負責啊！」從空中飄回地面的少女朝西爾笑著。

西爾想著先前天地的恐怖威勢，他覺得那個笑得毫不在意的女孩似乎在剛才為了他做出了某種對少女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那麼他能給她什麼呢？西爾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而且就算西爾什麼都沒失去，神明大人又怎麼看得上他的東西呢？但西爾仍舊做出了他的選擇，用他唯一擁有的東西，只有這樣才配得上少女為他所做的事情。

「我以西爾·澤斯之名起誓，願用餘生侍奉於您。」少年單膝跪地，對眼前的神明伸出右手，少女眯起眼睛、笑著伸出了宛若藝術品的小手，少年接過她的手低頭輕吻她的指尖……太陽的光線照射在少年與少女的身上，作為這場儀式唯一的見證者。

西爾很慶幸當時把鎮民的遺體轉移了出來，不然可就遭殃了，西爾繼續著他的作業，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朝旁邊虛坐在空中擺著腿的神明搭話。

「我一開始沒有說過我叫西爾吧，神明大人是怎麼知道的呢？」

「……西爾，所謂神明就是無所不知的哦！」少女的聲音很輕，但西爾還是聽得很清楚，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就像他同樣沒有詢問少女為什麼要救他。

「這樣啊，神明大人需要進食的嗎？」西爾覺得自己有點餓了，他想去那條街找一些東西，當然他也沒有忘記一旁的少女。

「理論上講是可以不用進食的，但我喜歡美味的食物！而且西爾，真名的確不方便叫，但你可以叫我『命』喔」少女告訴西爾她的名字。

「我被教導要對神明持有敬畏之意，直呼其名太不禮貌了。」西爾拒絕了少女的提案，這是出於他對少女的感謝與尊敬之意。

「西爾你個獃頭鵝！」清脆的聲音變得更輕了。

「那就『神大人』吧，會不會好一點？」西爾覺得拒絕少女有些抱歉。

「只比剛才的好一點，算了，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哦。」命在空中晃著。

「那神大人稍等一會，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剩下什麼食物。」西爾停止手上的動作，向著記憶中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西爾把每個店鋪都轉了一圈，原本就是在商品幾乎都賣出去了的夜晚，還被銀狼破壞了店鋪，常備的存貨也大部分因此被殃及導致不能食用，但他還是找到了幾塊乾淨的麵包，至於水源可以使用鎮子的水井，而且這一趟也能順便記住遺體的位置，休息完后還要繼續做下去，可能會很辛苦，但這是西爾能為這個鎮子所做的唯一的事情。

在這些死去的人中，有許多熟悉的面孔，每當西爾經過這條街的時候，他們總是笑著與他打招呼，把店裡的食物塞給他，從昨晚開始，他們就只存在於西爾的記憶里了。

他還看見了傑斯，他死後仍舊握著一把廚刀，應該是想要殺死銀狼吧，西爾從他的手裡把廚刀拿了下來，幫他把怒睜著的眼帘閉合，他繼續走著，克綺、懷特、比格、菲迪，這些不久前還在一起的朋友，現在卻只剩下西爾，最後他找到了靠在牆邊的安娜，與其他人的凄慘死狀相比，她的身體並沒有受到傷害，平靜的面容就像正在沉睡中的公主，正在等待著她的騎士將她喚醒。

「自殺嗎？因為西爾你太慢了所以我來看看。」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我以為在父母死的時候我的悲傷就已經用光了，所以我才決定來這裡，找食物不過只是附帶的罷了，但我現在還是感到很悲傷。」他把安娜橫抱起來，朝著回家的路走去。

「她是西爾重要的人嗎？」

「嗯，那個藍色的紙盒就是她送給我的禮物，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給她回禮……」

「西爾，人類這種生物，活著就是要向前看的。」命的聲音很輕，卻重重叩在西爾的心頭，因為某個男人也這麼說過。

「神大人，我想成為冒險者。」儘管故事的開頭不如人意，但少年依舊想要完成那些願望，他想由自己來描繪故事中的風景。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就由我來幫你達成吧。」命輕聲回應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