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各自的

「你確定沒有用多少力氣？」安姆端詳著手心上的兩截斷裂的金屬殘片，用非常不信任的語氣問道。

「我，非，常，確定！」

「不用那麼生氣。只是這小鐵片看起來非常堅固，你看看它的紋路、它的斷口顏色，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你說的那麼脆弱。」

「你不相信你自己可以試一試，別啰啰嗦嗦地說個不停！」

「別生氣。」

夏諾科已經拿安姆沒有辦法，他還可以向奧摩休求助，可是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和奧摩休友好，因為奧摩休收留了大量的閃電熊。

路儂臉上帶著微笑，在安姆的手心捏起一片金屬殘片，舉在眼前細細打量。

「看起來確實很堅固。」

「這塊完整的看起來更加堅固，你敢不敢拗它一下？」夏諾科將搶回來的工匠之神的壁爐貼片遞給路儂。

奧摩休瞥了一眼夏諾科，豹人正小心地托著兩指寬、一指長的小金屬片，攤開手掌，展現在路儂面前。

路儂把目光投向奧摩休，作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儘管試，拗斷了，我來處理。」奧摩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視線從正版的工匠之神的壁爐貼片上面離開，走到安姆旁邊，接過斷裂的金屬殘片。

接觸到金屬殘片，奧摩休眼角不自覺地跳了跳。他接觸到的，並不是他花費了大量能量仿製出來的。

也就是說，被夏諾科捌斷的，是假貨！

奧摩休沒有聲張，若無其事地把兩指間的金屬殘片放回安姆的掌心裡。

「夏諾科就是沒頭腦，人家使者團花了這麼大的力氣把東西送到奧摩休手上，肯定對這些東西寶貝得不得了。他這樣又是弄壞，又是搶了人家的寶貝，這不是要搞壞關係嗎？」安姆把掌心的兩塊金屬殘片遞給奧摩休，奧摩休順手拿起，遞給愣在一旁生氣的夏諾科。

「送給你了。」

「我不要！」

夏諾科嘴裡說著不要，可是奧摩休遞過來之後，它還是下意識地接過來。

「這塊小東西確實有古怪。」路儂攥著正版的金屬銘牌，展示給3個同伴，「我記得它是什麼東西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它就是維斯晉王國王子的象徵：王子的波浪。」

***

在一處3架雪山虎2型的中央，漢勒薇和她的4個貴族同事圍成一圈，相對而站。

所有貴族的臉上都掛著沉重的表情。

「現在怎麼辦？」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順從。」

「我贊同。」

漢勒薇臉色肅然，沒有發言。

「漢勒薇子爵，您有什麼想法？」

漢勒薇眼珠轉動，觸及問話的貴族之後再次垂下眼帘，又回到默然無語的狀態。

「維斯晉王國不能沒有獸人的幫助。北邊郡公爵憑藉獸人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大家應該還沒有忘記。」

「我們現在有個優勢：曾經是我們朋友的奧摩休現在打進了獸人的金帳篷部落。」

「這個優勢不是我們的優勢，它是漢勒薇子爵的優勢。」

所有貴族的目光又回到了漢勒薇的身上。

漢勒薇沒有躲避，她淡淡地迎著貴族們的目光。他們作為貴族，手裡掌握著普通人仰望的資源，揮手可以改變普通人的命運。從小接受貴族教育的他們，注意力永遠不會放在享受自己的特權之上。只有那些剛剛晉陞貴族的暴發戶，那迫切地向普通人展示自己的地位和特權。

真正的貴族，會用生命注視著責任和秩序。

現在，秩序正在崩潰，王國的力量因為獸人和戰爭的分割，碎成擁有各自利益的小團，使得貴族們凝聚資源的力量越來越小。身為貴族的一員，無論為了手上的資源，還是為了王國的生存，都必須使出自己百分之百的力量，改變眼下的局勢。

「是的，我和奧摩休的關係確實是最有效的優勢，我會將它利用到極致，雖然，這非常悲哀。」漢勒薇面無表情，微微轉動身體，痴痴地看向地平線上面，那一輪橙紅的夕陽。

***

金屬銘牌傳到夏諾科的手上，豹人瞥了眼奧摩休，飛快地捻動手指，狠狠地拗了下銘牌。

一陣劇疼從手指間傳來，夏諾科兩眼圓瞪，臉龐獃滯在原地。

「不愧是人類王子的專屬飾品，我試過了，用『前肢轟擊』的技巧掰了一下，可把我的手指弄疼了。」山龜人安姆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長嘆一聲。

夏諾科緩緩放鬆握緊金屬銘牌的手指，換了一隻手，將銘牌拿起，遞給奧摩休。

奧摩休接過，和路儂對望一眼，呵呵而笑。

「把這塊人類王子的飾品還給那些人類吧，雖然它很寶貴，但它在我們的部落，可能還不如一頭牛值錢。」路儂抓過夏諾科的手掌，舉起來打量了下。

「對啊，人類不可能和我們翻臉，不過既然結了盟，還是要給人家盟友足夠的尊重。雖然人類老是說我們獸人野蠻，我們也不能真的野蠻嘛。」安姆說。

「去吧，代表我們獸人的金帳篷部落。」路儂臉盆大的手掌搭在奧摩休的背後，輕輕一推，奧摩休飛快地往前跑。

「記得到上你的衛兵，至少兩個。」安姆叉著腰，「你身上穿著黃金鎧甲，見到人類的公爵也要挺直腰桿。」

「丟了臉，你就別回來了。回來，我就吐你口水。」夏諾科把一隻手掌藏在背後，嘴角有點抽。

奧摩休向三個黃金獸人擺擺手，徑直朝人類貴族聚集處走去。

途中，崗多圖爾無聲無息地從獸人之間走出，跟在奧摩休的背後。

又走了十幾步，路邊的獸人被別人兩邊撥開，漆成金黃色的酋長X10曲著腰把頭伸過來，鬼鬼祟祟地問奧摩休，要不要它提供服務？

奧摩休點點頭，黃金X10一個跨步邁到崗多圖爾的後面，背負著又長又細的機載雙手劍、斜挎著弓箭，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當黃金的顏色進入人類聚集之地，迅速有雪山虎2型迎了過來，趴伏在地上。

「尊敬的大人，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

「我找漢勒薇子爵。」奧摩休沉浸在被尊敬的快感裡面。如果還是新兵營的長矛兵，他會天天幻想自己成為大人物的樣子，會想象自己被別人尊敬時的暗喜。可是真正習慣了別人的謙卑之後，知道，那只是一種態度而已，你不可能因為別人的尊敬變胖兩斤，也不會因為別人的鄙視而瘦兩斤。

奧摩休被帶領著在許許多多的雪山虎2型之間穿行。

奧摩休在前面，披掛著金黃色的鎧甲；灰毛在最後，驅動著金黃色的X10。人類已經知道，金黃色是獸人最尊貴的顏色，凡是以金黃色作為裝飾的獸人，就相當於獸人裡面的貴族。

漢勒薇帶領著四個貴族同伴排列成一行，恭敬地等待著奧摩休到來。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奧摩休走到漢勒薇面前，伸手把金屬銘牌遞給漢勒薇。

漢勒薇愕然無聲，下意識接過王子的專用飾品，之後才詫異地抬頭看著奧摩休。

「我以為我要求你才能拿回它。」

「說什麼呢，我們是朋友呢。你這樣說話，我會覺得不爽的。」

「……」

「怎麼了？別玩貴族那套，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麼貴族世家，我粗魯得很呢。爽快點，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說，我去做。」

「奧摩休……」漢勒薇雙手捧著「王子的波浪」，抿緊嘴色，眯著眼睛緊緊看著奧摩休。

「你幹嘛呢，不說話，我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奧摩休用左手拔下右手的金屬手套，伸手在漢勒薇的眼角擦了兩擦。「我的部落有兩個很厲害的人類，一個叫幻覺，一個叫元素。幻覺比較聽話，元素很難馴服，我準備把幻覺交給你，你幫我照顧好那些人類。」

「好。」漢勒薇用力擠了擠眼睛，露出了笑臉。「我想告訴你，王子的波浪這塊牌子有個傳說，說如果王子能讓這塊牌子繁殖的話，他就可以擁有一支刀劍不傷的無敵部隊。」

「確實，如果我能弄出這種堅固的金屬，用它來造成一台蒸汽兵器的話，幾乎算得上神器了。」

「你可以的！」漢勒薇說完，把金屬銘牌交給最年輕的勛爵，並且轉頭對自己的貴族同伴們說，「你們準備返回東雪山郡復命。我跟著奧摩休，協調黃金大人們接下來的事情。」

「是，漢勒薇大人！」

四個男性貴族齊齊立正，深深向漢勒薇鞠躬，敬上自己最真摯的敬意。

然後雪山虎2型部隊緩緩啟動，開始脫離。

天空中，燃料只剩下返迴路程的雨燕2型部隊也開台陸續往南邊返航。

奧摩休和漢勒薇並肩而站，目送雪山虎2型部隊緩緩撤離。

有一個由5架雪山虎蒸汽戰獸組成的小隊留了下來，並向奧摩休靠近。

「報告奧摩休大人，護送小隊前來報到！」

一名中校帶領著4個尉級軍官，軍姿筆挺地站在奧摩休面前，向奧摩休敬了一個剛勁有力的軍禮。

奧摩休下意識地回禮，這一秒，他彷彿又回到了不久之前，他還在東雪山郡空軍當司令的日子裡。

清醒過來之後，奧摩休吩咐崗多圖爾去安置部落裡面的人類，自己帶著漢勒薇，要去見路儂他們。

漢勒薇有點失神，靜靜地跟在奧摩休的側後方，似乎在發獃。

「別擔心，這裡有我。」

「那個是崗多圖爾？列雲嶺的崗多圖爾？」

「是的，是他。」

「他變了。如果你不是叫他崗多圖爾，我已經認不出。以前聽你說過，他的靈魂已經死去，只剩下記憶。那他現在……還活著嗎？」

「活著，可是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有時候，我記起來以前那個崗多圖爾，就很疑惑，不知道現在在我身邊的崗多圖爾是不是我的那個朋友，他現在非常了解我的性情，我甚至時常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我的每一舉一動，都有他在打量。」

「是不是有種感覺：有許多靈魂在你身邊幫助你，讓你感覺到舒服和方便，你卻看不清楚哪個靈魂在你身邊為你服務。」

「是的。」

「恭喜你，你有當貴族的感覺了。」

漢勒薇突然輕輕笑出了聲。笑完之後，似乎終於從剛才的恍惚裡面走了出來，步伐輕快了許多，她快走兩步，與奧摩休並肩，然後側頭看著奧摩休的臉說：「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放心，我奧摩休雖然沒什麼優點，還是能講義氣的。」

「我知道，以前崗多圖爾幫助過奪走你能力的那個人，你最後還能接納他，你是個念舊情的人，我相信你。」

「唉，有時候，想念舊呢，也要別的有舊情的人給你念才行啊。」奧摩休抬起頭，看向天空，他在回憶暴兔小隊的其他人，到底還有誰。這些天，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記憶里，那些不應該忘記的人，面容竟然有點朦朧。

甚至，因為自己獸人下屬每天在眼前晃來晃去，以及身份高貴的黃金獸人給予他平等的視線，維斯晉王國的印象在奧摩休的記憶里也變了，變得遙遠。

不遠處急匆匆跑來一隊人類。

黃金X10搶進兩步，擋在奧摩休和漢勒薇的前面，右手搭在背後的機載雙手劍劍柄上，動作流暢。

漢勒薇抬頭觀察黃金X10的舉動，忍不住讚歎道：「好厲害的獸人蒸汽機師，才剛剛拿到你的X10，就可以拉出去戰鬥了。獸人的某些種族，在某些方面的天賦確實令人驚嘆。」

奧摩休沒有搭話。

迎著奧摩休而來的人類在50米遠處站定，只有2個人繼續往奧摩休所在小跑而來。

黃金X10彷彿沒有看到兩個漸跑漸近的人類，保持著戒備的姿勢，直到兩個人類走到奧摩休面前，單膝跪下。

漢勒薇疑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類，又看看站著沒有動作的黃金X10。

黃金X10莊重戒備的樣子，難道只是個樣子？

兩個人類徑直走到奧摩休面前了，一點動作都沒有，非常不稱職。

「不用覺得奇怪。我正式給你介紹一位朋友。」奧摩休走到斯弗洛斯的面前，伸手將他扶起來，攬著走到漢勒薇面前，「他叫斯弗洛斯，綽號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