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各處一方

寒風從北方而來。

亞寧伸出沒有鋼鐵手套的左手，輕輕感知著風的溫度。

還是有點寒冷。雖然王身邊的大魔法師已經施展魔法，在蒼白雪山後面隔絕了大部分的冷氣南下，但是突破魔法的寒氣仍然存在不少的數量。

亞寧收回左手，縮進溫暖的貂皮披風後面。自從將亞寧之鎧的左手套送給了奧摩休，她擁有的神器有了少許的缺陷。

「亞寧公主，班西納王子有請。」地下潮濕的泥土扭動，變成一張人臉，水與土的混合物震動，對亞寧說話。

亞寧調整自己的行進方向。

一座由樹枝搭建而成的「茅屋」旁邊，豎立著代表精靈王的鮮紅旗幟，上面綉織著傳說中世界樹的影象。茅屋兩邊，兩名精靈雙劍士雙手摁在劍柄上，肅然而立。

「班西納王子召喚我。」亞寧在兩名雙劍士面前站定，微微立正。

雙劍士眼珠都不曾轉動，但茅屋裡面傳出了王子清脆而醇厚的聲音。

「亞寧妹妹到了嗎？進來吧。」

亞寧向兩名雙劍士分別微微點頭，被精靈王派來負責班西納王子安全的雙劍士，絕對不是庸手。面對精靈公主的行禮，兩名雙劍士仍然不為所動。

亞寧走到由樹枝編成的門前，樹枝門自動打開，露出足夠普通精靈進入的空間。

柔和潔白的光線從茅屋裡面透出，比茅屋外表看起來寬敞得多的空間出現在屋子裡面。這次南征的統領班西納王子盤坐在一截樹榦削成的原始木桌前，周圍鋪滿了鮮紅色的毛毯，熱烈的顏色映入眼中，別有一番溫暖。

「亞寧妹妹，過來坐。我給你介紹一位大德魯伊。」

亞寧踏進施展了扭曲空間魔法的茅屋，腳上的腿鎧變了變顏色，沾染在上面的泥濘自動脫落在門外。

貌似大德魯伊的精靈身上披著一件由五顏六色鳥羽編成的披風，將身體以及衣飾全部蓋在披風之下，只露出編成在麻花辮的灰綠色頭髮，以及一張布滿舊傷疤的蒼老臉龐。

「她的身上，有卑微者的氣息，即使身上披掛著有靈性的鎧甲。」大德魯伊瞥了眼亞寧，收回目光，對班西納王子說，「作為統領，班西納王子你需要用好每一個軍團的成員，讓他們在合適的地方，發揮他們最擅長的作用。不要計較身份，只看重每個精靈的能力。」

「是，班西納謹記大德魯伊的教誨。」班西納王子雙手交叉在腰前，向老年德魯伊輕輕鞠躬。

亞寧安靜地走到班西納王子的對面，在新削出來的原木桌前盤坐下來。

班西納王子向亞寧輕輕頜首致意，大德魯伊轉過頭，再次打量亞寧臉上的神情。

「大德魯伊，這位是我姑姑的女兒，她會跟著我完成這次南征。班納西懇求您給予她賜福。」「對不起，我拒絕。」

大德魯伊從桌旁站起來，露了他沒有穿鞋的腳掌。

班西納王子趕緊跟著站起，陪著大德魯伊。

「森林因為軍隊過境，出現了一些變動，需要我回去安撫。我要離開了，祝你順利完成精靈王的願望。」

「謝謝大德魯伊！」班西納王子快步走到大德魯伊旁邊，親自將披著鳥羽披風的老精靈送到門口。

大德魯伊即將離開時，停下了腳步。

「亞寧公主，我從班西納王子口中聽到了你在人類王國的遭遇，感覺到了你心靈的糾結。剛才，你表現出一名合格軍官的品質，溫順、服從。雖然作為一名高貴的精靈公主，你不合格，但是作為一名身在前線指揮的軍官，你可以幫到班西納王子。」

「謝謝大德魯伊的肯定。」亞寧轉過頭，頜首致謝。

「我感覺到了你身上鎧甲的缺失。它品格很高，飽含了一名神秘存在的守護之意，和你身上的氣息完美契合。我沒有辦法補全它所缺失的部分，只能用我們精靈的辦法作出一些彌補。」

大德魯伊的手從鳥羽披風下面伸出，遞給班西納王子一枝灰黑色的藤條，大約兩掌長。

「謝謝你，大德魯伊。」班西納王子代替亞寧接過藤條。

「你身上鎧甲的神秘氣息，有獸人和人類兩種風格，它守護著你，同時也會喚起你的記憶，對你施加看不見的影響。如果你有一天拋棄了它，你可以來找我，你適合成為一名行走在森林之中，與萬靈共鳴的德魯伊。」

亞寧默不作聲，大德魯伊邁出腳步，離開了班西納王子的茅屋。

「大德魯伊果然慷慨，這是……世界樹的寄生藤，很珍貴的。亞寧妹妹，你真幸運，大德魯伊明顯不喜歡你，還給你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你沒有嗎？」

「我有！可是世界樹的寄生藤要附上魔法才有用，大德魯伊送的世界樹寄生藤，一定有了魔法，你試一試，看看是什麼。」

「不用試了，肯定是自然魔法。」

「那麼……」

「我來的目的，是想向你申請一件事情。」

「不行！帝國已經明確和人類維斯晉王國交惡，我們要趁維斯晉王國最虛弱之時，徹底削弱它的實力——所以，你不需要再冒險去和人類的貴族談判。」

「我有信心不會受到傷害。」

「我不能看著你冒著不確定的風險，去做沒有必要的事情。我父……精靈王說過，他妹妹的女兒將會幸福。冒險並不能帶給你幸福。」

「你錯了。我是一名夜鬼，只有在冒險當中才感到幸福。」

「你……你不是什麼夜鬼，忘掉那些人類，他們……」

亞寧猛地從毛毯上站起，打斷了班納西王子接下來的話。

「他們是我的恩人、老師和朋友，就算將來我有一天會親自割斷他們的脖子，這個關係都不會改變！」

「亞寧妹妹！我不允許你冒任何險，這是現在的精靈王子、未來的精靈王所說的！我們要面對面的人類軍隊，他們在精銳的精靈戰士、魔法師、德魯伊面前，什麼都不是！我們千百年來面對人類，每次都輕易摧毀他們，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精靈軍團，不需要他的公主為他做任何冒險的事情，這是屬於精靈軍部的驕傲！」

亞寧的腳步停了下來。「我非常享受您和精靈王給予的親情，謝謝你們，我會聽話的，班西納哥哥。」

亞寧走出自動打開的樹枝門，從溫暖的室內走進夾雜著一縷縷寒冷的室外。

兩名雙劍士紋絲不動，與站定的亞寧並排而站。

「謝謝你們的守護，雖然你們不會和我說話，但是我知道你們是非常優秀的精靈戰士，在整個族群里數一數二的那種。我好想，和你們打一架啊。」

亞寧攏了攏身上的貂皮披風，身上泛出鮮綠的光芒，瞬間迸發，又瞬間收斂。感受著不一樣的能量，亞寧禁不住遠眺前方。

那是南方的方向。沿著這個方向，穿過東雪山郡，維斯晉王國邊界有一條河流，河流的另一邊，名叫莉娃蒂的伊思屋貴族在那裡。

與亞寧南望的同時，莉娃蒂正走在伊思屋第5蒸汽軍團的小隊的休憩處。

「軍團長好！」一個個相貌年輕的年輕男女蒸汽機師見到莉娃蒂經過，恭謹地立正行禮。

莉娃蒂面無表情，伸手示意向自己行禮的部下們繼續關注自己的伙食。

伊思屋第5蒸汽軍團沒有配備後勤隊，各自小隊必須學習野戰時的生存技巧。莉娃蒂實施這個規定，有增加小隊成員相互了解機會的考慮。如今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軍團長！」

一個年輕的少校快步迎向莉娃蒂，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

「怎樣？各方面還好吧？」莉娃蒂臉上的嚴肅神情稍減，對著少校露出笑容，並且從軍服的口袋裡掏出一條糖果。福林少校是第二中隊的中隊長，同時也是莉娃蒂的追求者。雖然莉娃蒂並沒有接受福林少校的打算，但是她對福林少校並不反感。

掏出糖果的時候，莉娃蒂突然心有所感，抬起頭，遠眺向北方方向。

福林少校順著莉娃蒂的目光，看向北方。那裡有一座丘嶺阻擋，看不見遠處，可是身為指揮官，他們都知道丘嶺的後面有一條河，河的另一邊是維斯晉王國的領地。「維斯晉王國施加給我們的恥辱，我們終有一天會加倍還給他們的。」

莉娃蒂「嗯」了聲，表示贊同，卻將補充能量的糖果不動聲色地放回口袋裡面。

「召集第二中隊最精銳的小隊，我試試他們磨合的成果。」

莉娃蒂的目光在周圍停放的騎士級蒸汽兵器上掃視，最後定在一架老式的叢林狼4型身上，邁步走去。

福林少校神情振奮，他轉頭對自己的部下說：「馬上換防第1小隊的崗哨，讓他們回來。軍團長要親自指導我們混合編隊的作戰技巧！」

莉娃蒂向叢林狼4型的蒸汽機師揮揮手，縮進了充滿汗味的駕駛艙里。雙手握住熟悉的控制桿，莉娃蒂皺起眉頭，悶悶地輕嘆一聲。

有消息從東雪山郡傳回來，據說精靈帝國由王子統領，組織了4萬精靈軍團抵達東雪山山脈，隨時可以向維斯晉王國的領土挺進。

所以莉娃蒂這次率領伊思屋第5蒸汽軍團秘密抵達邊境，目的就是踏准精靈帝國入侵東雪山郡的時候，同時渡過邊界，攻擊東雪山郡的軍隊，務必最大限度削弱東雪山郡的軍事實力。

在戰略層面而言，莉娃蒂的決策沒有問題。如果這次偷襲成功，她可以在東雪山郡最虛弱的時候，以最大的兵力，迅速摧毀對手的軍事力量。

但是……

精靈帝國軍團裡面，有沒有那個精靈女僕？如果面對她，自己有沒有決心扣動蒸汽兵器的機載武器？

莉娃蒂問著自己，短時間裡卻得不到答案。她在想，如果我方佔據了優勢，沒有必要和精靈帝國發生衝突。可是，戰場上萬一遭遇上呢？

還有，奧摩休被東雪山郡的貝姆約公爵送到了獸人的部落，這個自毀長矛的舉動，在理智上莉娃蒂非常高興，可是一幻想到奧摩休在又高又壯的獸人中間愁眉苦臉的模樣，莉娃蒂又有狠狠摧毀東雪山郡所有存在的衝動。

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不理智的念頭？莉娃蒂學著奧摩休最常作的動作：雙手抱頭，將自己的臉摁在胸口上，痛苦地叫了聲。

「軍團長！」

莉娃蒂的耳朵里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趕緊放開後腦上的手，掌握控制台上的控制桿，使老舊的叢林狼4型走動起來。

「我們伊思屋王國作為蒸汽機器誕生地，在蒸汽兵器開始運用之初，在軍力上比北方的維斯晉強很多很多。可是，為什麼近百年來，我們伊思屋王國卻處於了下風呢？書上說，我們的經濟不如維斯晉王國。這個結論，我們可以拋開不講，因為我們是軍人。作為軍人，我認為，近百年來，我們的蒸汽軍團不如維斯晉王國，第一是我們的兵器更新換代速度慢，性能上不如維斯晉王國，第二卻是我們的小隊配合能力遠遠低於對手。」

莉娃蒂的叢林狼4型站定在空中上，它的對面，正面站立著一個圓頭圓腦的人形蒸汽戰士、後方一輛弩車、左右兩架最新的叢林狼系列蒸汽兵器，其中左邊的叢林狼背脊上還站著一個身體被蒸汽改造的人類。

「兵器性能落後，小隊規模以上的配合還比對手差，在軍事上落入下風理所當然。」

「但是，現在，維斯晉王國的公爵們統統發了瘋，把自己王國弄得戰火四起，所以維斯晉王國的經濟，往後好段時間不比我們強，新款蒸汽兵器的研發也會相應減速。」

「在這個時候，我們伊思屋王國的蒸汽部隊反超的機會到了！」

「維斯晉軍隊紀律之嚴明，你們沒有親身經歷過，不會知道。他們把相互配合的能力，作為每個士兵的常規考核內容！我們要反超維斯晉王國的蒸汽部隊，就必須要熟悉要掌握混合編隊之間的協同作戰，包括天空中的夜蝠飛行器——這種配合更加困難，可是，效果更好！」

「為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