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可我見過

「你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

「沒，沒事。」趙小六躲開了明錚準備扶額探溫的手，「元漓，啟程回宮吧。」

「是。」

「不準走。」

冷冽果斷的聲音，讓元漓惶恐不已，趕緊放下了馬車韁繩。

「你幹什麼？！」趙小六惱怒地質問。

「我幹什麼？我倒要問問你想幹什麼。」明錚突如其來的質問，讓她猝不及防，即便他的面色平靜無瀾，聲音也如往昔一般溫溫涼涼，但眉宇之間隱約的慍氣卻不怒自威，「自你醒來的這一段時間，我每每前去雪萃宮探望，你都躲著不見我，為何？」

明錚問得開門見山，毫不掩飾，而她回答得也是果斷利落，「姐姐身子不好，我不想讓她憂心，平添煩擾，消散心力。」

清雅眉宇間閃過一絲微瀾的起伏后，明錚沉默片刻后便撩開了車簾，「元漓，走吧。」

「是。」

趙小六看著他手上纏繞的紗布，心中一澀，「以後你要守護的人是姐姐，不要再為我做這般危險的事了。」

明錚微閉著眼，沒有說話。

燕州城內已宵禁，一路的巡邏官兵見是明錚的馬車皆垂首屏退，叩首行禮，不敢有絲毫怠慢僭越。

「若是能將這錦繡山河踏於足下，以後便可以這山光湖色為床，朝霞星辰為被，百姓再無戰亂之苦，再無流離失所，環兒覺得如何？」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了解明錚心中的抱負，也是第一次看見那雙幽深似海的眼眸中竟藏著一片浩瀚星空。

趙小六慢慢收回了看向巡邏官兵的視線，略微苦澀地一笑，如今燕州七城的百姓，乃至整個大梁都心知肚明，明錚公子會是以後的燕州之主。

他離曾經的抱負又近了些，自己該為他高興的。

這些年他為燕州，為趙家所做的事，她都看在眼裡，無論是朝堂政績，還是軍中戰功，又或是口碑聲譽，整個天下的王孫世子，貴家公子，無人能出他其右。

他以後一定是個好君主，她一直這麼認為。

「六公主自晚上回宮，就盯著這塊玉佩看，都一個時辰了。」

花月將參湯端了進來，笑道，「時候可不早了，公主該沐浴歇息了。」

「花月，你跟著姐姐多久了？」

「回六公主的話，足足七年呢。」

「在你們眼裡，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花月垂眼，似在思索，許久后才抬起頭，堅定如絲地看著她，「純善良厚，雍雅高貴，舉世無雙。」

純善良厚，雍雅高貴，舉世無雙....是啊！她的姐姐就是這樣的啊！但凡她可以壞一點，再壞一點！

趙小六傷情地看著手中那塊微黃純透的蠶翡玉佩，悵然若失，「你可見過姐姐失態的樣子嗎？」

花月搖頭，「長公主姿儀尊貴，從未有過失禮的時候。」

「可我見過。」

淚，緩緩淌過臉頰，滴落在那塊蠶翡玉佩上，滋生出一聲刺耳的迴響。

三年前，明明是她的錯啊！

她在城外十里鋪等了明錚一晚，卻始終沒有等到他，原本孤注一擲計劃的私奔，終歸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位姑娘，大約這麼高，右眼下有一顆淺淡的淚痣？」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位十三四歲的姑娘，穿著鵝黃長裙從這裡走過？」

「請問....」

「請問....」

「請問....」

見面前只人突然哭出了聲，花月嚇了一跳，「六公主這是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哭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可我見過！可我見過啊！」

三年前那晚本想回城到明府去質問他，卻偏偏讓她看到了，寒月冷風之中，堂堂燕州王儲，素髮散髻，單衣薄體，在人群中焦急地尋覓，尋覓著那個想要搶她夫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