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前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花顏半倚在床頭，指尖把玩著那顆硃紅色的珠子，久久沒有下定決心捏碎。

每次指尖稍一用力，就會產生一種心悸的感覺，好像......是在害怕！

突然，耳邊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反手就把手上的東西扔出去阻擋，兩相碰撞后紛紛落地。

花顏才發現，攻擊自己的竟然是一枚果核！

而始作俑者就是站在外頭陽台欄杆上的木樨！

「婆婆媽媽。」木樨發表完評價，腳尖一點便不見了蹤影。

花顏無語，看向地上碎成無數片的珠子，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感慨，幾道硃紅色的光束便鑽入了她的眉心。

......

彼時，花顏才兩千兩百歲，離成年還差幾百年，所以被限制不能離開劃定的區域。

那時的她小孩兒心性，身邊還沒有木樨這個玩伴兒，無心學習，整天遊手好閒、調皮搗蛋，越是不讓做什麼她偏要去做，攪得整個狐族頭疼不已。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在宴會的酒里下了葯，待所有人睡下后，悄悄的收拾了個簡易的小包裹便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山。

路上她經過了村莊、城鎮，見識到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煙火氣息，覺得人間比狐族簡直要好一萬倍！

走到第九天的時候，她落腳在一家郊區的客棧，睡到半夜的時候被一陣劇烈的打鬥聲吵醒。有熱鬧她當然不會錯過，當下就拿了花生瓜子，坐在二樓欄杆上觀戰。

樓下有十幾個穿白色衣服成年人在追殺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的黑衣小男孩兒。那小男孩兒的身手不錯，招式里沒有花把勢，一刺一挑都能見血，對打一堆成年人都能不落下風。

不過小孩兒嘛，首先體力就要差很多，加上他身上還裹著浸血的紗布，顯然是舊傷未愈，沒過多久便有些力不從心，節節敗退。

花顏覺得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孩兒死了多可惜，而且族長說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狐族的美德，所以在危急時刻從天而降把那些人都打暈了過去。

「你，還能喘氣兒嗎？」她上下打量道。

「死不了。」小孩兒漠然道。

對於他排斥陌生人的態度，花顏並不介意，「我叫花顏，你叫什麼名字？」

嗯，族長說，在問別人名字前要先自報家門，這樣顯得比較有禮數。

那小孩兒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說完，酷酷的轉身準備離開。

「喂！別走啊！」花顏連忙拉住他，「你這麼重的傷，這又荒郊野外的，出去被野獸叼走了怎麼辦？我跟你說，白天的時候我還在附近見過狼呢！我房間里有葯，上去包紮一下吧。」

「如果我現在不走，很快就走不了了。你也快離開吧，別跟別人說遇到過我，否則，你也會被追殺的。」他正色道。

......

烏漆嘛黑的森林裡，有人架起了火堆。

「謝念真，這聽起來像個女子的名字。」花顏把兩個紅薯埋在火堆下，「對了，你還沒說自己為什麼被追殺呢？」

「我以為謝念真三個字已經人盡皆知，原來還有你這樣的傻子。」謝念真自嘲道。

後來，花顏知道了，謝念真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的獨生子，被冠以魔王之子的稱號。

據說大魔頭死的時候，把家傳心法和多年來斂來的財富都交給了他，江湖正道有很多個聲音。

有人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有人說，大魔頭死前的幾年已經走火入魔被關在地牢，那些殺人放火的事都是他的獨子一手策劃的，所以謝念真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必須死！

也有人說，大魔頭藏起來的錢財富可敵國，為了絞殺魔頭，花了諸多人力物力，許多百姓長期被壓榨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理應找出用來救濟天下。

不過，花顏認為，這十歲剛出頭的小孩兒能做出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來？不過都是人心貪婪又不肯承認，所以為難一個小孩子罷了。

所以選擇站在了他身邊，給他當保鏢，過後的幾年兩人幾乎每天身上都有新傷。

她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的長大，嗯，也長得越來越好看。最後，歷經艱辛有了一批跟隨者，還重建了門派，她自己也獲得了妖女的稱號。

......

雖然她頂著副門主的稱號，但從來都不理事務。謝念真也從不說什麼，一有空就帶著她遊山玩水，領略各地不同的地域風光，拉著她的手走街竄巷吃各種好吃的。

知道她喜歡喝酒，還專門修了酒窖，替她收藏天下美酒。

謝念真二十四歲那年，向花顏求親了。

花顏覺得謝念真是個可憐人，家人都死光了不說，還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沒瘋沒墮落逃避現實，而是長成了一個顏值高、有擔當、還很有魄力的人著實不易。而且從他十八歲以後，幾乎每次都是他拚死保護自己。

嫁給他，心中還是挺歡喜的。

族長說過，如果有朝一日入世歷練，一定要藏好自己的身份。

可她覺得，兩人既然即將成為夫妻，那就不能隱瞞對方。所以她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並且當著他的面現了原形。

他並沒有表現出類似害怕或者排斥的情緒，兩人很快定下了婚期。

她從來不知道凡人成婚這麼的繁瑣和正式，同時也很期待大婚。

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些武林正道會在大婚當天不惜使用陰招聯合攻打。謝念真喝了很多酒，派里很多人也中了葯，所以失手被抓。

原本所有人都瞞著花顏，但她在新房裡坐著遲遲沒有人來，便變出個傀儡新娘，自己跑了出去。

她趕到的時候，謝念真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並且被當成人質以逼她喝下好幾種世間至毒。

他為了讓她趕緊逃，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最後，甚至選擇了撲向敵人的刀鋒。

花顏非人，凡人的毒藥怎麼可能毒死她？不過就是虛弱幾個時辰而已。

她抱著謝念真的屍體回了家，放入玄冰製成的冰棺中。

自那天後，她才真正意義上擔起了副門主的職責，迅速抓出內奸當眾殺雞儆猴。隨後召集了許多山精妖怪，聯合幫眾以雷霆之勢迅速掃蕩那些自詡正道的門派，稱霸天下。

某一日，她喝醉了酒，憶起往日種種，終是無法忍受身邊沒有謝念真的日子。於是闖蓬萊搶了還陽丹，過程中不小心燒掉了煉丹房，給蓬萊帶去了無法彌補的損失。

又闖入地府強行帶走謝念真魂魄，替他還陽。

自那以後，兩人確實過了幾年平平靜靜的日子。

但好景不長，花顏做了好些逆天改命、違背天道的事，天劫提前降臨。而她荒廢修行也不是一日兩日，好在天賦異稟，苟延殘喘的熬到了最後一道也是最厲害的一道天雷。

心知自己渡不過，她也沒折騰，就直挺挺的站著，反正在人間這許多年，她覺得也足夠了。

可是最後關頭，謝念真沖了出來推開了她，自己被劈了個正著。

凡人被劈這麼一下是渣渣都不剩下的。

花顏拼盡修為散盡才勉強保住了他零散魂魄，不過都不成人樣了，回狐族後足足養了幾千年年才健碩了些。準備送他去投胎再續前緣。

狐族族長和長老們自然不允許這等事發生，強行把她的記憶封印了起來。可他們不知道，她重塑謝念真魂魄的時候用了自己的心頭血。

她被封印了七千年，再後來的事，就都知道了。

......

木樨一直在屋頂守著，等察覺到動靜翻下來時，屋裡已經沒了花顏的蹤影。他轉身背著手看向殘缺不全的月亮，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