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就在格瓦拉剛剛讓托尼清點人數的時候,在大廳一側銀行經理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在突然安靜的大廳里聽起來,舊式電話緩慢而悠長的鈴聲,一聲又一聲,一聲緊似一聲,如同不可抗拒的催促,單調中卻又帶著異乎尋常的頑強,似乎它可以響到世界末日。

格瓦拉目光陰沉地看著圍聚在一起,趴在地上,驚恐不安的人質,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夥伴,然後才慢慢走過去,摁下了電話的「免提」鍵。

「我是蒙特利爾警察局的談判專家比利·喬納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從話筒里傳來,他的英語聽起來隨意而舒適,就好像是一個人站在星巴克的早餐櫃檯,有些猶豫地不知道點哪種三明治。

格瓦拉沒有說話,他在聽。

「不想說沒關係,如果你喜歡,你是否介意我稱呼你川普?只是叫起來方便而已,我。。。」

「叫我格瓦拉。」格瓦拉突然打斷喬納森道,陳默聽到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而且斷斷續續,和剛才搶劫發表演講時的聲音簡直是天壤之別。

「格瓦拉?」比利的聲音饒有興緻地停頓了一下,「你想叫我稱呼你格瓦拉?Ok,沒問題。格瓦拉先生,我就是想問一下,我們是不是可以達成某種協議?」

格瓦拉繼續沉默著。

「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不過,既然您做了,肯定有您的理由,我也不想再多問了,現在是,我們怎麼解決?」

「你看,這裡離警察局很近,這裡一出事,我們就都到這裡了,還有附近爆破組的兄弟,估計他們的車你也看到了。你看,我們不想有人出事,我想你們也不想,畢竟搶銀行的錢就是要給以後的日子花的,所以我們應該有一個大家都能同意的解決方法。」

格瓦拉還是沒有說話。

「你不想說話?那也沒關係,你也先想想,我們十分鐘后再聯繫。」喬納森好像很通情達理地說道。

格瓦拉直接掛掉了電話。

格瓦拉把變聲器,放進滑雪服的口袋裡,然後快步走回大廳。這一次,他用一雙如同鷹一樣的眼睛,仔細地巡視著每一張人質的面孔。

「爆破小組為什麼會來這裡?」他低聲地問道。

「爆破小組?!」托尼驚愕地喊道,邦妮和克萊德也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

「銀行搶劫不會預先出動爆破小組的,除非他們先知道,這裡會發生爆炸。」格瓦拉看著人質繼續說道,他的聲音里,居然也有了喬納森的那種意味深長,「我猜,是這裡有人,和我們想干一樣的事,現在,得馬上把他們分開!」

托尼和克萊德兩個人迅速衝進趴在地面上的人質,對著所有人喊道:「男的都趴到另一邊,快點快點!」他們拳打腳踢地把男性人質都轟到了櫃檯的另一角,陳默雙手抱著頭,和那個鼻子歪歪的青年男子和胖胖的銀行經理擠在了一起。

「現在馬上交出你們的手機,快,就是現在!」格瓦拉站在大廳中央,繼續語氣鎮定地發布著命令,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按著他的計劃在進行。

每個人都手忙腳亂地交著自己的手機,有的人磨磨蹭蹭地,時不時地還有人嘟囔一句,要是趕上邦妮也許還好,要是碰上克萊德和托尼,就是直接一槍托砸下去,讓人敢怒不敢言。

到了讓那個抱著土黃色背包的小夥子交手機的時候,他一反剛才馴服的樣子,非常堅決地搖著頭,克萊德走過去,要拿他的背包,被他一把搶在懷裡,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還是托尼手疾眼快,從後面趁他不備,一槍托給他敲暈了,克萊德在人們的驚呼中搶過背包,遞給走過來的格瓦拉,格瓦拉拿過背包,把它和裝手機的袋子放到了一起。

「誰是銀行經理?」格瓦拉轉過身高聲道。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是經理嗎?再沒有人站出來,就打死他!」格瓦拉接著道,與此同時,托尼直接把突擊步槍的槍管,頂到了陳默旁邊歪鼻子小夥子的天靈蓋上,他的女朋友在另一邊抬起頭看著,哭泣著呼喊著「不不不!」直到邦妮過去厲聲喊道讓她閉嘴。

胖胖的銀行經理,顫顫巍巍地從地上舉起一隻手。

「啊哈,我們的經理出現了。」格瓦拉用戴著滑雪手套的手指朝他輕輕一點,聲音里居然還有一點主持人調侃的口氣。

托尼拉起銀行經理,連推帶搡地把他驅趕到格瓦拉的面前。

格瓦拉看了一下手錶,說道,「帶我們去下面的金庫。」說完,他轉過身對邦妮道:「你們接管這裡,他們來電話第一次不用接,第二次拿起來不要說話。」他又看了一眼克萊德,說道:「東西由克萊德保管。」交代完,他和托尼推著驚慌失措,似乎都要嚇尿了一樣的胖經理向銀行後面走去。

他們剛消失不久,銀行經理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聽著鈴聲響了十數聲,才歸於沉寂,每個人的神經似乎都已經綳到了極點,就看誰會在最後一刻崩潰。

大廳里現在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邦妮在大廳中央男女人質之間分界線來回的腳步聲,沉悶地迴響著,克萊德站在大廳一角,像是一隻隨時準備撲出的豹子,警惕地舉著手裡的槍。

這時,突然一聲手機的鈴聲,低低地滑過地面,輕快明亮的歌聲,毫不知情地響著,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的事實,邦妮一下停住腳步,對著聲音的方向直接沖了過去,在分開的人群中,槍口直接抵在了那對情侶中的拉丁女孩。女孩驚恐地揮著手,語無倫次地喊道:「我沒有我沒有,我不知道我這是哪兒來的手機?我現在就給你。。。」她搜索著自己的包,似乎想要找到那個手機,邦妮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疼得她瞬間眼淚直流,「剛才想報信是嗎?」邦妮冷冷地道。

女孩已經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道:「我。。。跟你說過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這個手機,是誰的,是從哪裡來的,我發誓,我發誓真沒有碰過它。」她無助地舉著自己手裡的男士手包給她看。

邦妮拿過手包,翻看了一下,一把鬆開女孩的頭髮,高聲道:「這個包是誰的?」

「是誰的!」她又提高聲音喊道。大廳里是一片如同墳墓的寂靜。

「沒人說?那我就打死她!」她說著就把槍口衝下,直指女孩的頭部。

「我說我說!」女孩嚇得渾身抖得厲害,她顫抖著聲音說道:「這個包是我男朋友的。」

「你的男朋友?」邦妮點點頭,用槍指向對面男人質的人群,「誰是她的男朋友,為什麼要藏起這部手機?」

沒有人說話。

邦妮無聲地笑了,她湊近女孩道:「親愛的,你看看,沒有人站出來,你說的男朋友在哪裡呢?」

女孩顫抖著閉上眼睛,臉上的妝已經被淚水打得花成了一團,她喊道:「這確實是他的,我沒想到他的手包里還有一部手機,求求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放過你,可以啊,只要你說的那個男朋友站出來,我就放過你。」邦妮的聲音里,竟然隱隱地,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

「我數到三,沒人站出來,我就打死你。」邦妮說道。她把拚死掙扎的女孩拉出來,拖到大廳中央,讓她跪到地上,「現在開始。」邦妮淡淡地說道。

「一。」

「二。」

女孩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歪鼻子男友,而他臉朝下趴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抱著頭,不發一言,陳默覺得在他旁邊的自己,似乎都要被她目光中噴射出來的怒火融化了,他被這燒灼得難受,他想,自己得要干點什麼。

「三。」一陣槍支上膛的聲音,邦妮的槍口,已經點到了女孩的后脖頸。

陳默,慢慢地站了起來,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

邦妮也頓了一下,「你?」她的眼睛里,也全是質疑和難以相信。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但是,」陳默慢慢地說道,「那個包是我的,剛才一陣慌亂我掉了,不知道被弄到哪裡去了,也許是被她無意間撿到了。」

「啊哈,我們這裡有一個想送死的。」邦妮對女孩道:「這下你還會有個伴。」女孩哭的聲音更大了。

陳默看了一眼拚命地對自己搖著頭,眼神中充滿不解與無奈的Lily,對邦妮道:「你只是要知道這個包是誰的,手機是誰的而已,你不用殺了這個女孩。」

就在這時,銀行經理的電話再一次地響了起來,邦妮示意克萊德去接電話,克萊德走過去,把電話拿起來放到了桌上。

這時銀行門外的警用擴音器驟然響了起來:「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如果想要協商,就馬上接電話,我們會確保你們的安全,你們要做的只是放下武器走出來。」

邦妮和克萊德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焦急地看著格瓦拉和托尼消失的方向,他有些猶豫地想拿起聽筒。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刺耳的槍聲,從格瓦拉和托尼消失的地方傳來,眾人都是一驚,驚懼萬狀地看著,隨著槍聲從門后迅速衝出的格瓦拉和托尼。

格瓦拉迅速衝到克萊德身邊,沖他點點頭,然後拿起了話筒,托尼來到大廳中央,看到僵立在那裡的陳默和半跪著的拉丁女孩,問道:「怎麼回事?」

邦妮湊近他的耳邊說了兩句,托尼點點頭,然後邦妮和克萊德就拿上旅行包,消失在了銀行後面通往金庫的鐵門后。

「我是格瓦拉。」格瓦拉重新用上了變聲器。

「和你說上話真的是很難啊,」比利的聲音,依舊還是那麼讓人覺得輕鬆,「早知道我就不那麼早掛上你的電話了。」

「我需要三十個披薩,水,還有一輛加滿油的SUV。」格瓦拉快速地說道。

「就這些?不成問題,不過你們需要等一下,安排這些我們需要時間。」比利一口答應。

「六點之前,你們要給我們送來食物和水,八點整,我要那輛SUV停在銀行門口。」格瓦拉繼續說道。

「現在時間太緊了,食物六點一刻送到可以嗎?」比利在電話那端問道。

「按我說的辦,否則,」格瓦拉低聲道,「你就少送一份披薩吧。」

這時格瓦拉聽到比利那邊的話筒,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混亂,緊接著比利的聲音切了進來,「我說,格瓦拉,剛才,我好像聽到了一聲槍響,那邊沒事吧?」他的聲音雖然還在努力保持著剛才的隨意,但是已經掩蓋不住聲音里的擔憂和沉重了。

「他的運氣不好,比利,是他的運氣不好。」格瓦拉平靜地說道。

「我們能否先把受傷的人抬出來?這樣對大家都好。」比利試探地問道。

格瓦拉回過頭,看著戰戰兢兢哭成一片的人質,和在大廳中央看著他的托尼,慢慢地說道:「我想,他可能用不著了。」

話筒那邊一片靜默。

「聽著,格瓦拉,你們要冷靜,我們什麼事情都是可以談的,」比利的聲音瞬間變得急促起來,「不要衝動,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對不對?我們馬上給你準備食物,水,還有汽車,但是你要保證人質的安全。」

「那你們,最好就按我說的辦。」格瓦拉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回到大廳,格瓦拉用手中的槍,指著呆立著的陳默,說道:「給我趴下,雙手抱頭。」陳默如同大夢初醒一邊急忙趴了下去,格瓦拉走到放手機的袋子和那個土黃色背包的地方,他把手機袋子踢到一邊,輕輕用手中的槍捅了捅背包,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急忙俯下身,仔細地傾聽著,托尼似乎看出了有什麼不對,就高聲喊道:「切?」

格瓦拉神色凝重地沖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放下手中的槍,開始慢慢解背包的帶子。

打開背包,他看了一眼,然後示意托尼過去,托尼走過去,看了背包裡面一眼,吹了一聲口哨。兩個人相互點點頭。

「是他把爆破小組引來的。」托尼看著那個還在昏迷的年輕人,輕聲道。

「把他帶過來。」格瓦拉說道。

托尼把那個年輕人從昏倒的地方拉過來,然後拿起不遠處的一個飲水機上的水桶,直接把水澆到了他的頭上,年輕人被冷水一激,四肢慢慢蜷縮,開始呻吟著恢復了意識,他剛睜開眼睛,托尼就一腳踏上了他的胸膛,用槍指著他,格瓦拉在一旁說道:「現在,我問你答,有一句假話,你就是第二個例子。」

年輕人艱難地轉動著頭部,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誰是,誰是第一個?」

托尼笑了,「這小子還真會說英語。」

「你是誰?為什麼想要來炸銀行?」

「我,我是要為我,哥哥報仇。」

「你哥哥?」

「他們上個月,就是這家銀行,說我哥哥是恐怖分子,他們害死了我哥哥,他是一個最好的人,他根本不是什麼恐怖分子!」年輕人突然情緒變得無比激動,痛哭著喊了起來。

「就是他就是他!他和他那個恐怖分子的哥哥長得一模一樣!」與此同時,那個身材瘦長的中年白人,在男人質的人群里,惡狠狠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利比亞人,怨毒地喊道:「我說了就是他乾的!他們來到這裡,就是要把我們都炸死!」

所有的人聽了他的話,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格瓦拉仔細地看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是嗎?你是想,把這裡的人都炸死?」

利比亞人蜷著身子,涕淚橫流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公道,我不能讓我的哥哥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格瓦拉看著他,搖搖頭,說道:「抱歉,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說完,他沖托尼擺擺頭,說道:「把他拉到後邊去。」

「他?」托尼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引來的爆破小組,破壞了我們的計劃,他必須死!」格瓦拉盯著托尼的眼睛說道。

「不!不!你們不能這樣!」年輕的利比亞人驚恐地喊叫著,托尼看了格瓦拉一眼,有些無奈地把他往鐵門後面拖去。

一聲槍響,伴隨著一聲男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然後是一陣臨死掙扎般的恐怖的呻吟。

「我說過了,誰擋住我們的路,誰就是犧牲品。」格瓦拉淡淡地說道。說完,托尼從門後走出,和格瓦拉把所有的人都趕進了櫃檯,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裝著炸藥的背包,放到了斯科特老太太和小男孩背靠背的空間里,然後格瓦拉拿出一個手機,說道:「所有的人聽好了,這個包里,是足足20公斤的炸藥,這是那個利比亞人的手機,只要按一下按鍵,就會把這個老太太和小男孩送上天,連點渣都不剩。但只要你們按我說的去做,就不會再有人送命。」

「待會會有人來送披薩,你們選一個人去拿回來,不許和警察說一句話,如果,如果有人想要搗亂,我就直接把他們倆炸飛。聽明白了嗎?」

所有的人都在流著眼淚拚命點頭,每個人都想活命,更不想讓兩條人命葬送在自己手裡。

格瓦拉看著眾人,好像笑了笑,接著說道:「如果我在這種情況下,我會選牧師。」說完,他和托尼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再次走進了鐵門裡面,不一會兒,就傳來兩個人低低的耳語聲,好像在商量著接下來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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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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