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落幕
林昊飄身立於長空，背負青天，面沉如水。
「不愧是上蒼選中之人，這一刻，我總算有些能夠理解它的決斷。而殺了這樣的你，才有快感，方是我林昊此生最大的輝煌。」
他仰天長笑，近似瘋狂。事實亦是如此，若能親手了結少年天子，的確將成為他一生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只可惜這樣的輝煌你還不配享有。」蕭遙冷漠回應，再度立於虎首，雙目中唯有冰冷的殺意。
嘴角微揚，林昊卻沒有回應，閉上了雙眼。
只見一股股青色靈氣自他體內湧出，化成了河流，在其身後流淌，漫天威壓降下，只讓尋常人幾欲窒息。
他張開雙臂，掌心朝上，靈氣河流分出兩股涓流，分別在其雙掌匯聚。
蕭遙心中籠著陰霾，空前的危機正在醞釀，但他無法打斷，他沒有御空的能力，亦無法將靈氣外放。
林昊亦是深知這一點，立身於長空的他，有恃無恐。
以淬體境巔峰的修為，將林昊逼到這一步，蕭遙今日的表現足以驚世，無論是意境還是天命之子的身份。
沒有人懷疑他的天賦，卻也無人相信他的未來。可以說，在場之人，都沒有未來。
此時此刻，他心中漸漸寧靜，亦是閉上了雙目。
長空中，靈氣河流消散，化作林昊掌上兩團光團，漫天威壓不減反增，而源頭只是那兩團靈光。
「這一擊，你若能抗下，我死而無憾！」他面色蒼白，似乎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量，但臉上的瘋狂之意更甚。
「那是……」時刻關注這場戰鬥的眾家主，在這一刻瞬間變色。
「不錯，是真正的落山印！」有人回應，語氣凝重。
「這怕是最後一擊了，而且，他是想將所有人屠戮。」話音陰沉，透露著強烈的不甘。顯然，以那威壓的恐怖程度，若是落下，足以將所有人瞬間抹殺，包括他林家的子弟。
林家眾人似乎早有覺悟，沒有一人出言。
諸家主相視一眼，眼中似乎有了決斷。
顯然，林昊使出的便是落山印，而此時掌握擬物之法的他，將向人們解釋出落山印真正名動洛雲的原因。
掌心上兩團光暈流轉，一團化作小山溪流，一團化作落日。
陡然睜開雙眼，林昊雙手合十，將兩團光暈匯攏，一股無比恐怖的沉重感頓時如潮水般席捲而落。
「一向正直的方家主，怎麼也做起偷雞摸狗之事。」他目光一撇，身後一道人影浮現，正是家主之一。
「哎，終究是無法忍受坐以待斃啊！」一聲輕嘆，方家主眼中殺機畢露，道：「我等不想死，所以，自然還是你死較好！」
不得不說，能當上家主都是人精般的存在，他們只是相視一眼，便瞬間擬定了計劃，彷彿早有數十年的默契。
此刻正是林昊融合兩道靈光之關鍵時刻，其餘家主亦制住了唯一有可能阻礙計劃的林凡與林賢兩人，由擅長隱匿氣息的方家主向林昊發動絕命一擊，一切近乎完美，生機似乎就在眼前。
方家主手持長劍，身形快到了極致，水藍色的靈光閃爍，從身後一劍直刺林昊左胸。
林昊面色陰沉，他體內早已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甚至靈氣長衣都已除去，而沒有靈氣護體，這一劍足以讓他瞬間斃命。
「你該死！」他一聲戾喝，一股威壓爆發，青色的靈氣漣漪自其手中的光團席捲而出，如浪滔天。
砰！氣浪洶湧，直擊其身後的方家主。他如遭重鎚，長劍脫手，身形瞬間如枯葉般倒飛而落，血染長空！
眾家主心中一顫，雙目中無力感無以復加，以結丹奇襲半步孕神，佔盡天時，卻還是失敗了嗎？
長空中，林昊身形微顫，嘴角不由溢出一抹腥紅，目光卻更加狠厲。
落山印畢竟玄奧非凡，正值融合的關鍵時刻，他強行分出一道靈光將那方家主震退，又怎麼可能不受到反噬。
「你們都得給我死！」這一刻，兩道靈光終是合二為一，他雙目通紅，似乎燃著火。
只見他手腕一翻，那融合后的光暈壓下，竟是迎風暴漲，化作一座真正的小山！
「落山印，長河日落！」低喝聲響起，無盡森冷，如死神之音。
小山壓落，帶著無法言喻的窒息感。還未落下，所有凡人皆被沉重的氣息壓倒在地。有山有河有日落，不能說惟妙惟肖，但足以碾碎一切！
「結束了。」眾人目光慘然，不再反抗，也沒有反抗之力，這一擊讓人絕望，沒有人能繼續活命。
「左手山河，右手落日。山日合，葬入夕陽！」這是洛雲百姓對於落山印的評價，落山印一出，將葬落一切！
哪怕是那位天命之子，不也早早的閉目等死嗎？眾人心中冰涼，伏地而泣。
嗷！是風鳴，卻更似虎嘯，在這絕望的祭壇上響徹，蕭遙倏然睜開了雙目，目光深邃而冰冷。
他閉上雙眼，自然不是放棄了抵抗，恰恰相反，他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坐以待斃何嘗又是他的性格，即便看不見希望，他亦將放手一搏。
「不愧是享譽洛雲的四印之一。」望著迎頭壓下的小山，他心中震撼，這非人力所能相抗。
意境之力需要勢來發揮，但兩人實力懸殊，他幾乎沒有積攢勢的機會。這一點他心知肚明，方才便是有了準備，勢的不足，將用其它的東西彌補。
「或許，並非沒有機會！」他雙目一凝，目光忽而死死地落在山與日之間。
那是……
呼！深深呼出一口氣，他殺意升騰，數丈高的虎影破散，化作一股無比鋒銳的殺氣覆蓋在他的右拳之上。
磅礴的風之力亦是在他右拳匯聚，化作了颶風旋渦。
刺啦！旋渦凝成的瞬間，他的右臂長袖被瞬間撕裂，若非他肉體強悍非凡，只怕其右手亦將被生生攪碎。
滋滋！同時，一道紫色的電弧閃爍，微不可察，但卻極端恐怖，化入了颶風漩渦中。
一月來，他每日必服狻猊寶血，非但強悍了體魄，亦使其血液中早已有了一絲雷霆的力量。
方才閉目，他便是在血液中淬鍊出這道紫色雷霆，亦是他最後的後手。這一擊，他傾盡一切，將動蕩乾坤，雖死無悔。
而隨著紫電的融入，一股破滅萬物的氣息頓時涌盪而出，狻猊睥睨天下，其先天雷霆的力量又怎可小覷。
蕭遙能夠承受卻是身體早已經過雷宇翎的金雷淬鍊，身體對其他雷霆幾乎免疫，他有著明顯的感知，雷宇翎的金色雷霆是遠遠超出紫色雷霆之存在。
要知道，只是細如髮絲的一道金色電弧，便足以讓他生不如死。每每想起，他皆是心有餘悸。
「他在做什麼！」感受到這強悍的氣息，有人驚聲道。
「他沒有放棄，竟然還有底牌！」有一家主道，眼中似乎燃起最後的希望。
他能清楚感受到那颶風的恐怖，心中駭然，腦海唯有四字——觸之者死！
「不，落山印過於恐怖，即便是那同樣駭人的颶風漩渦，亦是不可能將之摧毀。可惜了。」另一家主嘆道：「他若是在林昊碎丹之前用出此招，林昊必死無疑！」
他並不知道，蕭遙在絕境中極限突破，才有了此刻的力量。
空中，林昊臉色蒼白，失去了一切力量，但嘴角卻帶著笑，將欣賞著他最後的光彩。
地上，蕭遙右拳緊握，雙眸閃爍深邃的光，輕身躍起，如虎撲食，迎上了那落山之印！
「我將此招名為——破軍，雷鳴風舞！」心中虎形印記在此刻被徹底點亮，他對著迎面壓下的小山，毫無花俏的一拳轟出。
轟！似九霄雷霆炸裂，極端恐怖的能量風暴瞬間肆虐而開。下方，青石地面如蛛網般破碎，深深的裂痕如燎原之火般飛速蔓延。
離得近的人被瞬間取走了性命，沒有逃亡的機會。
「螳臂當車。」林昊自語，氣息卻已降至極點。
風暴的中心，蕭遙血染長衣，饒是他肉身極端強橫，身體亦瞬間千瘡百孔，或許再有一刻，他亦將被風暴所碾碎撕裂。
但歷經金雷淬體，這種疼痛對他而言自然算不上什麼，反而成為最強烈的興奮劑，將他的殺意催化到了極致。
「給我碎！」似虎嘯山林，這一刻，他彷彿化入了天地，一舉一動皆代表著天地的意志，將意境發揮到極致。
咔！如天底下最美好的聲音響起，一絲裂痕在山日之間出現，林昊瞳孔陡然一縮！
難道……
他瞬間明白了一切，他在融合山日時被驚擾，再度融合之下，便留下了這細微的破綻。
「他一早便發現了嗎？」他心中震撼，因為蕭遙拳頭轟下的位置，正是那算不上破綻的破綻。
「怎麼可能？」眾家主亦是心中巨震，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狂喜。這一刻，似乎真正出現了一線生機！
呼！漫天風之力不斷在蕭遙右拳匯涌，紫電閃爍，化作最純粹的雷霆風暴，瘋狂的撕咬著山日之間那道裂痕。
咔！咔！裂痕漸漸蔓延，在林昊目眥欲裂的目光中，終是貫穿了整個落山印。
轟！一聲巨響，如最絢爛的煙花極致炸裂，落山印破碎，青色靈光衝天而起，猛烈的能量漣漪如火山爆發。
砰！漣漪肆虐，蕭遙身形如炮彈般砸落地面，他只覺五臟俱裂，一口夾雜著內臟碎塊的血液噴洒而出。
他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沒有人察覺，在漣漪爆發的瞬間，他的身體閃動著奇異的黑芒，為他抵消了部分的傷害。
漫天威壓消散，眾人掙扎著站起身來，胸口劇烈起伏，目光中唯有茫然與失措。
嘶！不遠處，眾家主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震撼無以復加，臉上頓時布滿了劫後餘生的喜色，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林昊。
空中，林昊面色煞白，他先受偷襲而遭遇重創，又以禁忌之法碎丹，更強行掏空所有靈氣發動了落山印，並受到了劇烈的反噬，早已是強弩之末，任一個成年男子都能頃刻間取其性命。
本來以落山印之威足以助他了結心愿，卻萬萬不料被蕭遙強行轟散，心知今日已不可能將其餘人滅殺，怒極攻心之下，不由大叫一聲，墮下長空！
「咳咳……」碎石中，蕭遙血流如注，早已成了一個血人，竟沒有死去，依舊掙扎著想站起身來，如剛出生的牛犢。
他傷勢之重足以致命，但歷經一月非人折磨的他早已不將任何傷痛放在眼中，他行動的意識，或者說他的意志力，永遠不會在其生命消亡之前消散。
似上天垂憐，他弓著腰站起，目光深邃而清澈，不再冰冷，他環繞四周，終於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個血印的朝一個方向走去。
噠！噠！聖壇落針可聞，腳步聲很輕，卻無比堅定，所有人怔怔看著化作血人的蕭遙，心中似乎有著什麼早已遺忘的東西被深深觸動！
廢墟中，林昊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他聽到了腳步聲的靠近。他知道那是來取他性命的人，卻不想掙扎和抵抗，也沒有哪怕一絲掙扎的力氣，只想看清那人是誰。
視線漸漸清晰，當他看清那迎面走來之人時，身體頓時劇震，臉色唯有無盡驚恐，如見鬼神！
「你……怎麼……可能……還……活著！」他斷斷續續的道，心中如被刀絞。
不能將其他人滅殺他尚可接受，但蕭遙……他怎麼可以繼續活著！
落山印破滅時爆發的漣漪何等恐怖，身處中心的蕭遙必是十死無生，這一點，他無比確定。
「你都沒死，我又怎能先你而去。」少年滿臉鮮血，卻掛著純真的笑，手中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柄水藍色長劍。
「你果然……」林昊話音戛然而止，化作一聲長嘆。他又是大笑，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臉上散去一切驚恐，如釋重負，倏然道：「既然我沒能殺了你，那請答應我，今後無論如何……別讓人輕易取走你的性命！」
眾人皆是怔住了神，無法理解他的話。
「因為我沒辦到的事，又怎能讓他人辦成呢？」
蕭遙雙目閃過一絲異芒，下一刻，手中長劍劃過林昊咽喉。
沒有靈氣護體的他瞬間死去，永遠的閉上了雙眼，嘴角帶笑，如同解脫。
「如你所願！」這四個字落下，意味著兩人間的一切恩怨就此煙消雲散。
蕭遙目光環顧四周，所過之處，眾人皆是埋首，竟無一人敢直視。他心中凜然，抱起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徑直離開了聖壇，腳步依舊緩慢，但沒有一個人阻攔。
天空中，吞天豬雙眼中閃過幽光，身形如霧般消逝。七彩的雨淅淅瀝瀝，似乎更歡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