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幕 痛苦
安瞳的心肺彷佛被什麼絞動著,她難受極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的大口大口喘著氣。
她捲縮成一團在冰冷的地上……
寂靜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空間里。
她聽到了自己壓抑至極的哭聲,又聽到了仇逝蠱惑般的聲音在她耳邊突兀的響起。
他將一個冰冷冷的東西扔到了她的腳邊,再次伸過手摸了摸她的頭顱,目光十分溫和。
「安瞳……殺了你父親……你就不會這般難受了。」
殺了她的父親后?
她就真的不會那般難受了嗎……
在安瞳還在琢磨著這句話的時候,她的雙腳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移動了起來,她目光空洞得彷佛裡面什麼也沒有。
她沒有再流淚。
也沒有再說話……
只是像個被人操控的傀儡般,一步步走到了蘇元顥的面前。
一步步跪在了他的面前,然後抬頭望著他。
她的眼前突然掠過了許多雪花般的畫面,有她剛剛回到蘇家的畫面,也有她第一次見到蘇元顥的畫面。
還有——
他深夜站在庭院里,高大的身影沉寂無聲盯著她窗戶的畫面。
她知道他在外面看著她,她一直都知道的。
那時候她剛與阿遲分離,每日晚上都輾轉難眠,被心病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生怕父親的詢問和介入會加深她的痛楚。
所以他一直默默站在窗外——
等著她入睡。
她知道,他這是他用父親的方式,去守護她。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她為什麼又舉起了手上冰冷的刀刃……
為什麼?
安瞳雙目失神般望著父親那張沉默鎮定的臉,而後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她彷佛失聲了一般。
乾澀的喉間……竟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發生的蘇恬,竟也生生將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生怕自己發出半點聲響,她高貴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痛楚。
她該高興的,不是嗎?
只要安瞳親手殺了蘇元顥,等她清醒過來知道真相后……
必定會陷入瘋魔。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親眼目睹著安瞳一步步失去自我,然後一步步陷入瘋魔。
可是,她在害怕。
害怕什麼呢……
她在怕,怕安瞳真的殺了她的『父親』。
那個給了她二十年親情和寵愛的男人!!那個比仇逝更像她父親的蘇家家主。
可笑的是。
她哭著又笑著的同時,突然腦海里奇異地浮現出了孩童時期的畫面,那時候她雖有寵愛她的三位哥哥,可她卻沒有一位真正的朋友。
她幼時身體孱弱多病,其他的小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也總愛欺負她。
直到她遇到安瞳——
不,是她早有預謀地去遇見她,接近她,然後成為她的好朋友。
她覺得這女孩笨極了,竟半點也瞧不出她的冷血心腸,還傻乎乎地將她視為好友,甚至不惜冒險跳入冬天的河川里去救她。
世間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人?
可偏偏教她遇上了。
遇上了,可為什麼『她』偏偏是蘇家的女兒,而她為什麼從出生就被安排在蘇家,被安排去強取豪奪『她』的一切。
她還記得,仇逝找到她的那一天。
他高大昏暗的身影擋住了她頭頂上的所有陽光,他幽深的眼眸盯著她恐慌的眼睛,神情那般殘忍又溫柔。
一字一頓說道。
「我才是你親生的父親,你只不過是我安排在蘇家的一隻棋子罷了……」
「想要保住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嗎?那就找到她……她叫安瞳,她和你同年同月生,只要你毀了她,你就可以不留餘地保留你現在的所有一切。」
「不然的話……你失去的不僅僅是你現在的家人,你的自由。」
「還有——死的人也將會是你。」
他當年告戒她時的可怕聲音,似乎還在她腦海里徘回著……
可蘇恬的記憶深處,還有一個很深很深的畫面,初夏的桂花樹下,有個女孩笑著拿著她爺爺親手給她做的唯一一份麥芽糖遞給了她。
她奇怪的問她。
「給了我,那你自己呢?」
女孩傻乎乎咧開嘴笑了笑,回道。
「哎沒辦法啦……誰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呢,我看著你開心,我也就很高興很高興了。」
她還記得,第一口咬下麥芽糖的滋味,很甜很甜,鑽入心裡的那股甜勁和溫暖,她至今都還記得。
如果沒有蘇家,沒有仇逝。
甚至,沒有伊赫……
蘇恬時常在想,是不是她和安瞳就可以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了?沒有背叛,沒有仇恨。
兩個人,都不會像如今這般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