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
兩個女人也聊的不亦樂乎,江茹善意地迴避著孩子的話題。自強不經意間看到,安晨和江茹相比更多了歲月的痕迹,都是同齡人,生活狀態的差異影響到人,心下十分不忍。安晨非常感謝宇楓和江茹對自己的幫助,江茹淡然一笑:「宇楓難得交了你們幾個朋友,在生意場上再沒交到,大多是利益關係,不計得失的少之又少,他把那幾個人都當寶,能使上力氣,他不會吝惜,我也堅決支持。」
到了吃飯時間,宇楓和自強親自出去拾掇,不一會兒滿載而歸。一看清一色的家鄉口味,各種東西蘸醬,干豆腐卷大蔥,酸菜,再看宇楓,也沒什麼西裝革履了,甩開膀子操辦起來,江茹對安晨說:「今天你們來了宇楓是真開心,結婚好幾年了,他極少下廚,也非常注重形象,現在看他感覺又回到了年輕時的樣子,『裝』的太久很壓抑,釋放開了才是原來的他。」
飯做好了,四個人開始吃飯,兩個男人甩開膀子大嚼特嚼的樣子,很是滑稽,卻又充滿純真,酒喝的差不多了,宇楓說:「你們讓我找回原來的自己。」
安晨和江茹相視一笑。
兩天後,大家悉數到齊。五家人,除了自強「沒有」小孩,他們都帶了小孩,十幾口人,熱鬧非凡。肖名揚再婚娶了個南方女子,孩子也已周歲。
幾個人先去看了看學校的變化,走在校園的路上,感慨良多,數年前,少不更事,意氣風發,也曾想激揚文字、指點江山,而今,韶華易逝,人到中年,張揚漸變沉穩,夢想卓越卻回歸平凡,造化弄人否?非也,平常人多,大家逐漸看清自己而已。
驅車回到宇楓的別墅,早已安排好了飯菜,宇楓悄悄跟自強說:「別跟他們說,我下廚給你們做飯,那是看在安晨姐的面子上,你小子給我把好嘴門。」
自強會心一笑:「好!好!好!」
女人帶著孩子吃的比較快,江茹帶著她們去搞女人的活動,剩下五個男人邊喝酒、邊海侃,分別訴說著自己的這幾年。
肖名揚先說:「我在婚姻上受到挫折以後,南下深圳,剛好趕上經濟大發展的年頭,進入了一家較大的私企,從業務員干起,做銷售經理,做地區銷售負責人,如今是銷售主管。很累,我常常要加班加點、通宵達旦的跑,在車上趕計劃,睡上幾個小時,就開始第二天的工作。到了地點陪客戶,陪吃、陪喝、陪娛樂,有時還陪其家人、當保姆,關鍵不知道人家給不給你簽合同。幾年下來,身心俱疲,雖說現在有車有房,可也是歷盡艱辛。」
志軍問:「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事?」
「有。有個客戶是個部門主管,我去跟人家溝通,人家就不跟你談正事。孩子要買學習機,媳婦要辦美容卡,父母缺保健品,假期要去度假,家裡的狗沒了狗糧都要給買。前後搞了小半年,結果人家辭職不幹了,當時我那個氣,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孫子,結果人家拍拍屁股走了。從那以後,我就直搗黃龍、速戰速決,找能拍板的、出大代價,一次搞定,算來和曲線救國差不多。也被騙過,不過損失不大,要不公司早就不用我了。」
「這麼多年,沒交下幾個真朋友,所以,宇楓說大家聚,我推掉了手頭所有工作,浪跡江湖,哥幾個才是我心的歸宿。」
「下面歡迎首長給我們講幾句!」宇楓調侃志軍。
志軍清了清嗓子,說:「我們這個集體,具有特別的神秘感,不真正進來走一圈兒,有些東西是體會不到的。有些涉及到保密紀律的我不能說,給大家說說我這些年的經歷和體會吧。哥兒幾個都知道,我是作為國防生進入部隊的,其實這在當時是一個特別不受歡迎的群體,我們剛到部隊授副連職,人家在部隊奮鬥了好幾年可能還沒到副連,雖然年齡差不多,但比人家少經歷了很多,心裡不平衡是難免的。有些領導也是這樣一步步上去的,所以難免帶著有色眼鏡,認為大學生就該什麼都會,研究生更應該無所不能,其實多數實踐的內容需要去經歷的,一旦做的差強人意,領導就會說學歷高怎麼這麼樣,能力與學歷不符云云,甚至感覺國防生起點高,人為的進行拉平,推遲晉級,甚至有些領導藉機吃拿卡要。大學生在部隊的優勢很明顯,學東西快,思想活躍,也因此成為領導不放心的對象;理想主義的事多,使領導覺得能說不能幹,光玩兒嘴;帶著書生的清高,過於固執,有時不能順勢而為,難以走進領導的『心裡』,我老說領導,大家可能感覺不理解,但是有些個人就是能決定別人的前途,很憤怒也很無奈,人治大於法治的悲哀。這幾年,我也磨出來了,開始也會說說,其實人家就沒拿你的話當回事,後來我就不說了,多干實事,實在想不通就打哈哈,胳膊擰不過大腿。剛到部隊滿腔熱血,一腔報國志,被人為的消減,憤懣、彷徨、抗爭、適應,其實做好手頭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唯一讓自己欣慰的是這麼多年沒有屈服於個別人的淫威,每一次進步都憑著自己的工作取得,沒有進行骯髒的金錢交易,也因此我沒有成為任何一個人的『心腹』,但軍人本就不是哪個人的私人武裝啊」。
「隔行如隔山,甘苦自知。」高亮說道。
高亮接著說:「我是按部就班地進了考中的單位,媳婦家裡在本市人脈很厚,這也是我選擇她的一個重要原因,可能你們認為我勢利,這就是血淋淋的現實。我家庭情況很差,弟妹還小,我得給他倆鋪條路,在學校做的兩年生意讓我多了些算計。在她家裡我裝的十分乖巧,多幹活,少說話,長輩們也給撐場子。進的單位是他叔叔的一個下屬單位,單位領導明裡暗裡的照顧我,七年我從普通科員調到副處。很多人知道我的背景,也給面子。在那個市裡沒有我辦不成的事兒,很多老總巴結我,官員恭維我,其實我知道這都是因為什麼,有些人辛苦一輩子都沒有調成處級幹部,我三十齣頭就到了,有沒有點意氣風發?沒有,我現在過的如履薄冰,因為我現在有的,一不小心就會失去,所以我越來越在乎,有人說這是『倉鼠心理』,人脈真的很重要,於是我越發依賴她家裡的資源,說句不怕你們笑話的話,我現在都想把我媳婦當菩薩供著,不過兩個人過日子,她也知道利害關係,對我也很好。我把弟弟妹妹的工作都解決了,一家人從縣城搬到了市裡,家裡親戚都很羨慕我家,說我能幹,其實我自己知道這些是怎麼來的。」
喝了口酒,高亮繼續說:「其實各行各業道理相通,不過實現的方式不一樣。現在有人給我意思意思我也會收,相互利用,靠工資我們很難生活的『幸福』。」
突然,志軍拍桌而起:「都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佔盡了資源,為了一己私利,出賣公權力。大家都看上不看下,看錢不看義,烏煙瘴氣,有些能幹的因為沒有人脈上不去,有些平庸的人卻占著茅坑不拉屎,靠關係維護自己,結成利益聯盟,損害了大眾的利益。」
志軍幾句話把大家「炸」懵圈了,高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是他在官場歷練的不錯,調整了一會兒之後,哈哈一笑:「看來今天我說的有點多,當著兄弟幾個口無遮攔了,來,哥幾個喝酒!」
志軍也感覺有些不合適,大家繼續喝酒,過了一會兒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