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詩密電
他又拿起第二封截獲的標號6089--11密電，這個還是那個神秘電台發出的，目前徐州會戰正處於膠著狀態，這個電台則是異常活躍，每每在關鍵時候起到力挽狂瀾，讓指揮官下定決心的作用。
不過這部電台已經被他破譯過了，所以密電的內容對他已經如同明文：「敵擬以部分兵力在正面牽制對方，主力向西迂迴。」
這顯然是來自日軍參謀本部的戰略決策，企圖再上演一次大迂迴，大包圍。目前國軍主力正源源不斷開進徐州地區，徐州會戰的後期發展不容樂觀。
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戰友獲得情報的價值之高，絲毫不遜色於自己曾經發出『金山衛的迂迴登陸』的情報。
自從日軍的參謀本部隨著日軍的推進轉移到南京，他這裡獲取有利於當前戰役的情報就遜色的多了。
比起這個神秘電台獲取消息的渠道，其電台密碼設置得就有些低級，他曾安排周慧給對方發過一份密電，就是按照神秘電台的頻率，警示他們提高密碼等級。然而，卻不見改動，接下來的密電依然採用舊密碼。那個神秘電台似乎只是單向聯繫，只發報而不接收電報。
他必須將這個電台繼續隱藏起來，隱藏起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將它納入自己破譯的範圍，破譯小隊才不方便染指。否則以破譯小隊目前的水平，破譯這套密碼也就是一個月的功夫。所以他必須在破譯方面再有所建樹，才有理由繼續保護這套密碼，而且將更多待破譯的密碼轉到情報組的名下。
他甚至想，即便犧牲自己這個小組，也要保護這個電台，這可是國軍目前為止最重要的情報來源，關乎幾十萬將士的生死。
除此之外，還有個辦法，就是找到這個神秘電台，通知對方。
然而，如何才能找到對方呢？
他的身份其實非常尷尬，凡事不能表現得太積極，也不能不破譯些有價值的密碼來維持自己的地位。可惜，老何走了，否則讓他帶個口信，讓上峰再提供幾個有價值的電台密碼就好了。
對了，有辦法了，汪星！汪星肯定會掌握一些電台密碼，該敲打敲打這個老狐狸了。
汪星投誠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接下來如何與之相處？
三年來，汪星一直在明，他一直在暗，對汪星可是看得很清楚，也曾自己分析過這個人，他可是早期投入革命，歷經過生死，而且對鄉下父母妻兒感情深厚，雖然也貪財好色，媚上欺下，但是在民族大義方面，應該還是懂得取捨的。
日本人不會了解中國人，這片土地上，中華文明的傳承從來就不曾被磨滅過，國土可能被征服，中國人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被征服的。
汪星可以瞞過松田裕太，可以瞞過熊本俊二，但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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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拿起第三份密電，編號7000，這是一個新出現的電台，電文只有5個字，他便隨手放在一邊。
這種新電台，由於電文過少，國人又喜歡用古文，沒有規律可循，所以很難破譯，幾乎是破譯不了的。
古詩文？
突然想起了一份檔案，是日本憲兵隊在一個星期前轉到特高課的，檔案記錄：有位中共的地下黨被捕后，歷盡酷刑，始終沒有開口，最後被押赴刑場被槍決。為了以儆效尤，安排了一些圍觀群眾和記者，那名共黨在被槍決前，沒有喊什麼口號，而是前仰天長嘆道：「白雲千載空悠悠」，隨後英勇就義。他還記得這份檔案是0051號。
後來，這份檔案就被熊本俊二提出，就是因為這名共黨臨行前的那句古詩。
『白雲千載空悠悠』是一句古詩，出自於--黃鶴樓，是唐朝詩人崔顥所做。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當時熊本俊二百思不得其解，就將這份檔案交給了他，讓他破解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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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觸過幾份共黨的電文，共黨的機密電文分為兩類，一類是低級的單表替代式密碼，只是將四角號碼詞典改變了次序，再統一加了一個數。這類密碼就被他碰到過幾次，他當即就給破了。通過電文內容，發現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共黨外圍組織，沒有什麼核心機密后，便假裝耗費了幾天的時間，破獲了這個電台。
另一種是高級密碼，讓他始終無法破解，裡面有不少重複的電碼。這是一種複合密碼，這類密碼最難破，因為毫無規律可循。它的每一個字都會有不同的電碼表示，而相同的電碼又會代表不同的字。裡面肯定加入了沒有規律的一組數列，這種加密可以用圓周率，也可以是隨便的一篇文章。
他嘗試用這首古詩里的字對應出四角號碼，也就是通用的明碼。四角號碼檢字法由當時在商務印書館供職的王雲五先生於1928年所創立，後來中國的明碼電文就開始沿用四角號碼。
四角號碼的規則：一橫二垂三點捺，點下有橫變零頭;叉四插五方塊六，七角八八小是九，這樣每一個漢字都可以用四個數的電碼表示。
根據四角號碼的啟發，當時中國的各個勢力紛紛製作自己的密電碼，只不過是次序的改變，這類密碼本就叫做『單表代替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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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黨的這套密碼可能跟這首古詩有聯繫，他按照古詩里每一個字的四角號碼，與密電文相加減，根據他的經驗，本著『加不進位，減不錯位』的原則，卻依然沒能破譯出那些密電。
是啊，共黨再蠢也不會直接將密鑰告訴敵人，裡面肯定有其它玄機
密電有一個基本原則，就是編譯密電碼必須簡單可靠，才能確保發送和接受到準確及時的電文。否則，密電過於繁瑣，會給破譯密電帶來極大的困難，甚至自己都破譯不了，那可真是悲催！
突然，他想起另一首古詩--『春江花月夜』，裡面有一句『白雲一片去悠悠』，而這首古詩的題目就是五個字。
春江花月夜，是唐朝詩人張若虛的一首古詩，全篇252個字，可以編譯長篇電文。
於是，將這首古詩直接帶入明碼，與截獲的電文嘗試加減法則。
第一次，加加加加，第二次，減減減減，第三次，加減加減，第四次，加加減減，第五次，減加減加......
好在電文不長，當他第九次嘗試『加減減減』的時候，冷冰冰的5字電文終於有了實際意義：春江花月夜！
這是一份聯絡密電，沒有情報價值，唯一的意思就是：密電碼已經收到！
這是給總部報平安的電文，並且再次與總部明確『春江花月夜』就是密鑰！那個被捕的共黨就應該是一名聯絡員，將密鑰交給上海某個地下組織，而不需要帶什麼密碼本。
被捕之後，權衡再三，利用那句詩傳遞信息。估計，共黨的地下組織獲得了情報，但是利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明白那名聯絡員的實際用意，並且翻譯出了總部的電文。
他聽說過共黨的高級密碼非常厲害，從來就沒有被特高課和其他組織攻破過，難道這就是共黨高級密碼？
靈台空靈，這就是破譯密碼中最為難得的靈感。有人常感嘆巧合和運氣，殊不知，每一次巧合和運氣背後的玄機，那就是將概率放到最大后的嘗試！
破解密碼，吞噬天才的黑洞，但是總有人見到黑洞后的光明！
破譯密碼說簡單很簡單，說難，真的很難！
這也預示著，這個上海共黨地下組織今後傳遞的每一份情報，在程曉峰面前都是明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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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譯這份密電后，程曉峰的興奮只保留了一秒鐘，接下來就是多了一份負擔。
他對共黨的了解不多，最初認為共黨不過是比一般軍閥多了一層主義而已，在他看來，信仰馬克思和信仰天主沒有本質的區別，共黨不過是通過西安事變取得了合法地位，抗日統戰不過是籠絡人心的一種策略。雖然在當全民族存亡的時候，中國國民還是需要這種精神的，但是抗日的主體還是國名黨，這個是鐵一樣的事實。
對國民黨，他是忠誠的。對中共地下黨，既不看好，也不討厭。只要是抗日，他可以在適當的時侯給共黨的地下組織一定的保護！
不過，在將來，一旦軍統組織要對付共黨，掌握了這套密碼，以及藏在密碼後面加密方式，就是一個有效的武器。
他收攏思緒，目前最主要的是安排馮源和周慧他們撤離上海。
因此他必須去一次租界，確認他們的安全后，命令他們前往湖南常德！那裡，上峰會給他們另行安排的。
其實，他非常不捨得兩人的離開，他們是行動的好手，這樣離去太可惜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他們的離開也是件好事。他們離開，小組的行動力會減弱不少，上峰就不會讓自己的小組再參與暗殺的這類行動，以減小小組暴露的風險。
不過，關鍵的問題，他們能平安順利地回到他們的家么？
將資料放入抽屜，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拿起那摞電話記錄本，走出門去。
熊本俊二看了兩眼程曉峰整理出的十幾個可疑的電話記錄，眼中泛起苦澀，這裡面根本沒有他想要的結果。
抬頭看看自己的學生，看到的是同樣的無奈。
「曉峰，看來我們還是要到那個安全屋，順便安排人去一趟憲兵隊，把那個房東帶到安全屋。」
「好的，老師！是不是要等鈴木隊長回來？現在所有的人可都撒出去了！再說我也不知道地方。」聽到這裡，程曉峰心頭一緊，臉上卻不動聲色地回應著。
「在正源街附近，那裡有三座公寓比較明顯，我們還有人在那裡留守。」
「好的老師，我去安排車輛。」
「算了，車輛也都派出去了，憲兵司令部已經下令，在沒有抓到殺手之前，轎車不得上路，我們坐黃包車去吧。」
「好的老師，那我們需要換便裝，否則，否則有損帝國軍人的顏面。」既然無法阻止，那就儘可能地拖一拖。
就在這時，桌上電話鈴響。
熊本俊二拿起電話，電話里就傳來鈴木一郎興奮的聲音，連程曉峰也能聽得清楚：「組長，好消息！」。
程曉峰心往下沉，難道是馮源他們被抓了？
「說，什麼好消息！」
「已經找到那枝槍了，在北站貨倉！」
「好的，這樣我們去安全屋，你帶著那支槍去安全屋。」
「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