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十六)
「不相干的。到時候,你只管奪權就行,西川將校的事情自然會有人出來替你料理,不至於出什麼大事。」戴權緩緩地低頭進了前面已經等候多時的轎子裡面,又掀起轎簾對荀昭道,「荀大人,你在西川監軍這麼多年了,西川大營是不是真就針插不入,水潑不進的鐵板一塊,難道還不清楚嗎?」說著便走,荀昭呆木頭一般站在那裡許久方才離開。
朱玄氣沖沖地回了自己嶽麓山下的營盤,但卻沒有啥心情跟自己的手下做什麼安撫工作的。他先是回中軍大帳裡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斗米、十斤肉,又把太祖皇帝御賜給他的盔甲穿上,提刀上馬,在營外的校場上面跑起馬來。
眾將見他生氣都不敢上前勸解,只得站在校場外看著他,將校場左近的一棵老柳樹劈砍得搖搖欲墜。朱玄正是惱怒,忽聽得不遠處有人陰陽怪氣地說話:「大帥為何如此憎恨此樹啊?」眾人聞聲忙轉頭來看,卻是楊義獨自一人牽著馬到了校場。
朱玄鼻子一歪,「哼」地一聲道:「閑來無事,磨磨大刀!我於國家建有大功,與當年的開國八公有何差異?不想卻被榮祿這些無能狗官如此欺侮!真是氣煞我也!」
眾將臉上都變了顏色,楊義趕緊上前道:「大帥息怒,莫要說是非之地說這等氣話。」
朱玄這才稍稍忍住怒火,在馬上對楊義拱手道:「請楊大人到帳內敘談。」隨即喝散眾將,獨自與楊義進帳,置酒款待。
酒酣耳熱之際,楊義撫案嘆息道:「朝廷上面奸臣當道,不顧天下公議而屈辱求和,又貶損大帥的功勞,誠為天下恥笑。非但笑朝廷昏庸無能,亦笑我等是卑躬屈膝,任人欺辱的懦夫犬儒!我楊義本就是一個讀腐了書的無能之輩,不足為外人道;可惜大帥蓋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
朱玄給楊義說的是怒氣衝天,不由得在帳內拍案大叫。
楊義急道:「在下酒後失語,大帥息怒。」
朱玄怒道:「誓當起兵勤王,殺掉榮祿老賊,以雪吾恥!」
楊義急掩其口,說道:「大帥勿要意氣自激,恐累及在下。」
朱玄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楊義道:「以大帥之才,誠非榮祿所能限制。」
朱玄仰天長嘆道:「吾欲為國除賊,奈其為陛下寵臣又有同僚之誼,恐惹後人議論。」
楊義微笑道:「大帥所言差矣。想今日封賞之時,榮祿豈有同僚之誼啊?」
朱玄默然不語,楊義便接著勸說他:「大帥若清君側,扶宋室,乃忠臣也,青史傳名,流芳百世;將軍若助榮祿,乃奸賊也,載之史筆,遺臭萬年。」
朱玄起初被他驚得手一顫,杯中的酒水都濺了出來,漸次方鎮定住了,冷笑一聲道,「吾意已決,楊大人勿要多疑。」
楊義說道:「但是以我等一隅之地抗衡整個江東,只恐勢單力薄,舉義不成,反招大禍啊。我們還需要在朝廷上找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朱玄冷笑道:「我聽說,孫大人雖為本朝宰執,但榮祿常自恃得寵對他進行掣肘。孫大人對於榮祿甚是懷怨,早有剪除他的想法。若西川可與江北聯合對抗江南,則榮祿必敗無疑。只是不知道孫大人與我西川的合作誠意如何啊?」
楊義趕忙道:「事成之後,孫大人要表汝作開國公,加兩川、湘黔轉運使銜,四川、黔中、湖南的軍事、稅賦大權一併交與將軍節度。」說著,他從袖子裡面取出幾張銀票,笑嘻嘻地說道:「這裡有白銀五萬兩,五姑娘托我拜納大帥,算是代孫大人向大帥致意。另外,還有榮興府從各地調撥的二十大船酒肉、布帛,不日也要送至廬陵,犒勞西川將士。匡君輔國,皆出大帥之賜也。切勿泄漏!臨期有計,自當相報。」
朱玄也不跟他客氣,把銀票收起來,大聲說道:「楊老弟放心則個!只待孫大人在京城起事,我當與老弟在湖南一同舉兵響應,舉兵北上威脅岳陽、鄱陽,牽制江南大營兵馬,使於守信、石懷德不得越雷池半步!」
楊義說道:「我看舉事倒也不難,但需排除一人干擾,方能成功!」
朱玄轉了轉眼珠子,說道:「老弟說的可是荀昭?」
楊義點頭道:「正是此人,我看他迂腐不堪,斷不會同意大帥舉事,需要早做打算啊。」
朱玄沉吟半晌,說道:「荀昭雖與我在對抗榮祿一事上多有齟齬,但他與我共事多年,彼此情誼深厚。老弟要我對他下手,我實是於心不忍。」
楊義笑道:「大帥過慮了,我並非是要大帥除去此人,只是找個由頭遠遠地支開他就是了,免得他在壞了你我的好事。」
朱玄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老弟有什麼主意呢?」
楊義壓低了嗓音,說道:「我聽說,賊酋汪士榮被困矩州已經一月有餘,眼見外援無望,正派出密使與大帥洽談獻城投降的事情?」
朱玄點頭道:「確有此事,朝廷也已經知曉,並命我西川大營全權處置此事。老弟是說,讓荀昭前往黔中處置受降之事?」
楊義說道:「現在,朝廷黨爭激烈,湖南又是大軍雲集之地,只恐他不會輕易離開這是非之地,還需要大帥與在矩州圍城的兵馬吩咐一下,讓他們借著受降的由頭鬧出一些事端來,逼迫荀昭不得不去黔中應付處置才好。」
朱玄又是思量了好半晌,才點頭道:「此事倒也不難,我馬上去辦。」遂與楊義折箭為誓。
楊義與朱玄結了對抗榮祿的同盟以後,立即去把此事告知了劉安平、陳布等人。眾人得知朱玄已經決意與江北一同對抗江南,無不大喜過望,趕緊差了一個信使回江東將此事報知孫全,又讓陳布騎著快馬往江州去找五姑娘通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