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三)
吳湜覺得賴大說的這個法子挺好的,就連夜給王一坤寫了密折,陳說陸崇欲獻出榮興府私通越水反賊的罪證以求將功補過的事情,並隨附了兩封五姑娘與龍在天往來的書信,差賴大連夜起程帶往金城去討王一坤的主意。
只說賴大一路上曉行夜宿不敢耽擱,只過了三四日就到了京城。王一坤給江州去信后一直等著吳湜的迴音,這會兒看到賴大跑到錦衣府來,當下詫異道:「哎呀,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陸崇的事情你們處置的如何了?」
賴大道:「吳大人也問過了。公公想,別說他幹了沒有,就是幹了,一個人幹了混帳事也肯應承么。但我們想陸崇平日里雖然看著渾,但也絕不敢行此事,知道這差事是皇上欽派的,倘或鬧出事來他自己也要小命不保。前幾天,吳大人已經責罰過他了。陸崇也為此惶恐不安。為此,他拿出了當初龍在天與榮興府的往來書信,想要替公公分憂解難以求將功補過。」說罷,賴大從懷中取出密折來呈給王一坤。
王一坤看過書信又聽了賴大的奏稟,當下大喜道:「若早得這些書信在手,又何愁江北勢力在京城坐大呢?」
賴大道:「公公,陸崇還說,他還知道許多江北與越水的秘密勾當。但必須到京城以後,他才能將這些孫家的罪證交出來。吳大人擔心他要效仿當年江北歹人秦慶童,意欲對公公不利,不敢輕易答應。故而,今日差遣小的到京,想討公公的一個主意。」
王一坤這會子因為得了這些書信正在興頭上,便點頭道:「這個吳湜也太多疑了。倘若陸崇想要行刺咱家,早就在京城咱家見他的時候就應該動手了,又何須等到現在?我看他純粹是因為這無頭榜文害怕獲罪受罰,故而想以這些密信為自己將功贖罪而已。咱家這就覲見皇上密奏此事!」
過了數日,那賴大從京城返回江州,帶來了王一坤的回信,要吳湜帶上七八個得力的心腹爪牙,押解陸崇秘密回京。吳湜自然不敢耽擱,當天就點選了八個親信,都是些功夫高強、心思縝密之人,打點好行囊,用馬車載著陸崇,一齊北上江東去了。
五姑娘先是聽說了陸崇被錦衣府的人叫走,心中就隱隱覺得不安。後來,她又得到在錦衣府江州站的眼線密報,說是吳湜帶著幾名心腹護送著陸崇一齊往北邊去了,就更覺得不妥當。她一面命令榮興府各處堂口秘密查探陸崇這一夥兒人的蹤跡,一面讓下人們趕緊準備車馬行囊準備回江東去應急。
那茅良卿、高季左、王知節等江州的一干文臣武將還想著與五姑娘仔細商量一下裁兵撤勇所需的餉費問題。這會子眾人都聚集在指揮使衙門外面等著五姑娘大駕光臨,卻見陳布騎著馬帶著幾個小廝從泰興府趕將過來,對眾人說道:「夫人有要事回江東去了。江州的事情,她要我轉告諸位大人,就按照泰興府會議上的法子商量著來辦,還請諸位大人操心則個。」說罷,他把韁繩一扯,把馬頭調轉一個方向,就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江州的這一眾文武官僚僵立在馬蹄濺起的塵土裡面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只聽得高季左冷冷地哼了一聲:「不想這嶺南的冬日也如此令人顫慄啊。」
旁邊的王知節哼哼唧唧地說道:「眼下可正是多事之秋,白雲蒼狗只在一瞬之間,各位大人可要三思為妙呵,不要因為一招不慎,就鬧得滿盤皆輸才好。」
王知節這話說的就很玄妙了,眾人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一齊扭頭來看他。茅良卿乾巴巴地笑道:「唉,孫夫人她自然不比別家婦人那般悠閑,總理著這榮興、壽興二府在全國的買賣,自然是事務繁忙,日理萬機的了。這會子好不容易因為援餉的事情才得了空閑,到我們江州逛一逛,這才過了幾天就又有事情要回江東去了。我看,她這一時半會地也沒空搭理咱們了,各位大人還是請回罷。」說著,他意興闌珊地揮一揮衣袖,自顧自地上馬車去了。
眾人也站在那裡八卦了一陣京城裡面孫全與榮祿兩家黨爭的小道消息,也就縮著脖子各自散了。王知節正要上馬離開,忽然聽到高季左在身後背起了《孫子兵法》:「不合于軍,不可以出陣;不合於陣,不可以進戰;不合於戰,不可以決勝。既加入了東線戰場,大家都串在一條線上了。弄不好,我們都一起繞進去。」
王知節轉過頭來,看著高季左似笑非笑地說道:「先生此言莫非是在暗示我們江州的文臣武將不團結嗎?」
高季左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唉,咱們江州總是有些好事之徒暗地裡咬文嚼字,牽強附會地宣揚這些流言蜚語意圖製造江州文武官員不和。但是,我想王公子絕不會是這樣的好事之人吧?」
王知節沒有說話,翻身上馬,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就帶著幾名隨從一同離開了,並沒有跟高季左作別。
王知節走了一段路程,張麗華從後面趕了上來,問道:「方才先生與公子說話,公子的應對也太失禮了。」
王知節陰沉著一張臉,默然半晌才說道:「唉,一個雞籠里容不了兩隻公雞!碰見這麼有才幹的人,只有兩個辦法:若不能為我所用,就得除去,哪裡還能顧得上失不失禮呢?」
這個時候,陳大成等義烏軍的一幹將領都走上前來,憤憤不平地對高季左說道:「這個王知節也太狂妄了,先生還要對他如此遷就!我等真是為先生不值!我看此人狼子野心,日後必為國家大患,先生還需要早做籌算啊!」
高季左對此不以為意,反而笑道:「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義兵無敵,驕兵先滅。王知節恃功而驕,驕則速敗,焉能為患?彼為國建有大功,我等現在與他刀兵相見,違背義理,當聽其自斃耳!唉,我本來念在與他昔日情誼上,要以和為貴,希望他能為老相國所用的。不想他卻視我為寇讎,這……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