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背叛

櫻園

蒼星正在睡得香甜，他特別喜歡櫻園，尤其喜歡櫻園的這間卧房，因為每次他來這裡住，林伯母總會為他準備最柔軟的被褥，擺好香甜可口的點心，點上最柔和的玉晚香。還有清風哥哥，總是會陪他玩到很晚，等到他玩累了睡著了才離開。蒼星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咕噥著不甚清楚的夢話，把被子往懷裡塞了塞，嘴角掛著笑，繼續睡著。

林清風站在窗外，並沒有進屋，月光在他眉眼之間投下柔和的陰影，讓這個少年看起來更讓人生出許多疼惜之情。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回憶讓他濕潤了眼眶，那時的蒼星還沒有一棵普通的雷雲梔子高，小芷還會把哥哥叫成「嘎嘎」，雲天還是個處處照顧大家的溫柔的兄長。當年年幼的自己，總會學著父親的樣子，砍一節玉竹，做一支竹笛，笨拙地吹奏。那聲音並不悅耳，曲調也不甚連貫，華雲天、華雲芷、蒼星三個人，卻願意一直圍繞在自己周圍，貓兒一樣乖巧的聽著，在漫天飛舞的花瓣里，給面子的拍手稱妙。

母親和蒼家嬸嬸，總坐在遠處的竹亭談笑，手裡永遠有做不完的針線活，錦羅的衣服上綉上鮮艷的紅梅，軟軟的香包上墜上叮咚的玉佩，五彩的繡球八角全是漂亮的流蘇。。。

三個男孩會一起捉弄剛會走路的小芷，拿花枝撓她痒痒，看她咯咯大笑，然後四個人一起笑到打滾。也會把她的繡鞋藏起來，看她光著小腳丫在石徑上來回奔跑尋找，等到她迷路在花叢中，撅著嘴跺腳的時候，三個人忽然一起跳出來嚇唬她。

小芷經常被氣得哇哇大叫，但從來不會哭，因為小小的她已經懂得，這三個哥哥是她最親的人，根本就不會真的欺負她。因為他們會把花枝上的刺和硬葉拔掉，只留下柔軟的花朵，他們會把繡鞋用柔軟的布巾包起來，小心不被塵泥沾染，甚至會把石徑上的砂石撿開，鋪滿漂亮的花瓣。

林清風想起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們身後的小芷，嘆了口氣，徑自離開窗外，只留下天上清輝明月，無聲照耀。

屋內的蒼星兀自睡得香甜，外間的蘇何卻是警覺得打起了精神，直到聽見林清風走遠，才緩和下來，繼續閉目養神。

蒼宅

蒼梧取出了長劍『夜斬』，吳總管已經回來，侍立在一旁。

「入夜前有厘國武人在街市上遊盪，可有此事？」蒼梧輕拭著這把跟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佩劍，回憶著上次拔劍時的自己，還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吳總管低著頭，答道：「確實有幾個武人，不過是商旅帶著做護衛的，人並不多。」

「哦？是嗎？」蒼梧冷冷地看著吳總管，說：「怎麼七宵來報，並不是商旅的護衛那麼簡單，只府宅周圍，就有幾十厘國武人在遊盪。」

吳總管一聽是「七宵」探報，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蒼梧必然已經有所準備，面上卻是不漏聲色，回答說：「那想必確實是有些嚴重了，屬下馬上去讓周總兵加強布防！請城主和少城主待在府內不要出府！」

「我已經把星兒送去瑜城了，這裡太危險。」蒼梧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吳璥白，問：「你不是剛才去過周龍興的府上了嗎？」

吳總管聽得蒼梧說已經把蒼星送出城外，已經亂了陣腳，又提起周龍興，更是心亂如麻，口不擇言起來：「周總兵他在北城門，我去北城門找他。不，不是，我剛才去周總兵府上，他府上的人說他在北城門巡視！」吳總管知道自己已經漏了馬腳，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情況緊急，屬下這就去找他！」

蒼梧嘆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吳璥白如釋重負，急急從屋中出來，腳不沾地得奔向北城門。

蒼梧看向門外，吳璥白離開的方向，心裡黯然，這個時間，周龍興怎麼可能在北城門巡防，從未有過的事情。

周宅

「蒼梧把他兒子送出城了！我不是說過，天黑之後，只許進城不準出城嗎？！」吳璥白還沒進門，就對著裡面氣急敗壞得大喊。

「天黑之後並無人出城！」周龍興怒睜著眼睛，嗓門也是夠大，忽的一拍桌子，吼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故意詐你！」

「不好！他是為了支開我！」吳璥白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已然被識破，他徹底的亂了方寸，急吼吼的喊道：「厘國武人有多少人已經進城？！」

「天黑以後，街上的人少了，進人也快了很多，這會子怎麼也得有幾百人進到城中了吧！」周龍興說。

一身夜行衣的探報急奔而入，上前說道：「啟稟總兵，蒼宅那邊，動起手來了！」

「什麼？！」兩個人同時驚呼。

「混賬東西！誰讓你們動手的！」周龍興罵道。

「不是讓你們過了午夜再動手嗎？！」吳璥白也憤憤地說。

「不是我們先動手的！」夜行人辯道。

「恐怕是蒼梧他們先動的手！」吳璥白咬牙切齒的說，「派一隊人馬，往瑜城方向追捕，若是抓不到徐淑儀和蒼瑾、蒼星，就殺光徐府上下！其餘所有人，圍住蒼宅！」

此時的蒼宅，兵刃之聲不絕於耳，七宵聚集在內室，屏息圍坐在蒼梧周圍。

蒼梧說：「看樣子今天我是走不出這裡了，他們的準備很充分。」他環視周圍，七宵都一臉決絕，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蒼梧長嘆一聲，吩咐道：「我已經把星兒送去林府，清風應該會助他出得城去，我現在命令你們，解除七宵之名，隱入城中，想辦法逃出城去，分成兩路，一路去瑜城保護夫人和瑾兒，一路暗中接應星兒，去往都中，若能投奔到華雲天那裡，來日定能為我報仇，取回這鉞城，若不能，你們只需保護他們性命，讓他們能做個尋常百民，平平安安的度過餘生吧。」

七宵聽得此話，雖然心中既憤懣又悲戚，但他們從來沒有違背過蒼氏家主的命令，只能遵從了蒼梧的安排。

屋外激戰正酣，又聽得遠處隆隆馬蹄聲傳來，蒼梧知道，是厘國人來了。

拿起夜斬，蒼梧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悲壯，打開門的一瞬間，七宵隱入周圍，悄悄從不同的方向，脫離了戰事，四人去往瑜城方向，三人去往都城方向。

府院之中，燈火通明，吳璥白和周龍興站在院中，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恭敬。

吳璥白抬劍指向門口的蒼梧，叱道：「今日便是你蒼梧的死期！」

蒼梧仰天大笑，聲音如洪鐘貫耳：「吳璥白，我記得你的劍術還是我教的吧！」說罷不等吳璥白開口，夜斬長劍嗡鳴而出，直取兩人面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