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品味奇特

「景一」

商景昀的聲音仍然透著些許的低啞，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坐」

程雪宜心知不能抗命，小心翼翼的挨著一點點的床沿邊坐了下去。

夜深人靜，正是情思易發的時候。

程雪宜不敢看自家公子，也不敢亂動，一雙手規規矩矩的搭在膝上，像個學堂里等著先生訓話的乖娃娃。

商景昀有些不滿『往裡坐點。』

「哦」

程雪宜低應一聲，小心的往裡邊移了一點，然後坐正。

商景昀的視線在她挺成一塊板的脊背滑過。

「景一」他的聲音裡帶著股說不出是氣惱還是好笑的意味，聽的程雪宜神經驀緊。

『景一在呢。』

商景昀嘆了口氣「這裡又沒有外人，你綳的這麼緊做什麼？」

程雪宜微微的鬆了一下腰背的肌肉。

商景昀仍不滿意，挑剔道「我現在即使居心不良，也是有心無力。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他的話可謂說的極為直白，程雪宜沒他的厚臉皮，聞言越發的不自在「景一沒那麼想！」

她試圖替自己的行為做個辯解。

商景昀看了她一眼，也懶得在這種問題上糾正她了。

「布巾！」他張口說出了自己的需求。

程雪宜趕忙起身將盆架上的布巾取了過來。

「公子要擦哪裡？」她問。

商景昀沖她伸出手「給我。」

程雪宜忙將布巾交到了商景昀的手裡。

商景昀一手拿著布巾，一手拍了拍程雪宜原本坐著的地方「坐」

程雪宜有些雲里霧裡，不知道自家公子想要做什麼，只能聽令坐了下去。

程雪宜坐下之後，商景昀便坐直了身體，沖著程雪宜又招呼了聲「往裡面坐點。」

程雪宜恍然明白了自家公子的用意，忙道「景一自己來就好！」

商景昀一瞪眼「本公子的話你都不要聽了？」

程雪宜只得小心翼翼的往裡移了移。

商景昀見自家小廝動的跟只蝸牛似的，動一下還沒有一截手指頭長，有些鬱悶，忍不住教導她道「你左右也是動是一回，這麼扭扭捏捏的除了讓我生氣，還能有什麼用嗎？」

在結果已經早以預知的情況自己這麼磨蹭確實沒有什麼用！

程雪宜突然就想起當初一個玩的挺好的朋友說過的話了。

人家請你吃飯，你吃飽喝足是吃了他一頓飯，你只吃一口也是吃了他一頓飯。左右這個人情都欠下了，你為什麼不痛痛快快的吃一頓。

同理，自己願意不願意自己也沒辦法讓自家公子改變主意，為什麼不幹脆大氣一點。

想罷，她動作乾淨利落的移到了商景昀的近前，觸手可及的位置。

「這才像我的人。」

商景昀滿意的點了點的頭，一手拿著布巾，一手撩起程雪宜的縷頭髮。

他暈倒的突然，程雪宜套上衣物之後，根本沒來得及處理自己的頭髮。

頭髮上的水順著發梢滴嗒下來的，浸濕了她的後背。

心裡有事的時候還沒有感覺，頭髮被自家公子撩起來，風涼便過溫透的布料吹到了肌膚上。

程雪宜意識到自己的後背定然溫透，沾在身上了，心裡一緊，有些不自在的挺了挺背，意圖讓布料從自己的後背上剝離。

商景昀的視線只快速的掃了一眼，便從自家小廝的背上移開。

嘴裡說著「挺大個人的了怎麼也不知道把頭髮弄乾點」手裡的布巾便將她的濕頭髮包了起來，慢慢的擦著。

他的動作很溫柔，像在擦拭什麼寶物一般，程雪宜縱使看不到他的神情，心裡也忍不住的跑出兩個字「虔誠」

她被自己心裡的感觸嚇了一跳。

自家公子怎麼會用一種虔誠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頭髮呢？

她不敢想。

她此時什麼都不敢想。

夜太過寂靜，稍一動念便會產生石入靜池般的效果，漣漪層層無法壓下。

許久之後，也可能並沒有許久，商景昀終於將掌心裡的頭髮放下，將手裡的布巾交給程雪宜。

程雪宜暗自鬆了口氣，連忙同自家公子道謝。

商景昀沖她一伸手「梳子」

程雪宜的心便又呼的一下子提了起了，一面勉力陪笑著的謝絕自家的好意，一面手腕翻動的將頭髮盤了起來。

出來的急，程雪宜的身上根本就沒有束髮帶。

她又不好張口同自家公子要，便那麼手捉著發揪愣住了。

商景昀瞧著她的樣子順手從枕頭底下摸出只簪子遞了過去。

玉質的簪體在燭光閃著清幽的光，程雪宜不太想接，商景昀的手便又往前遞了遞。

程雪宜仍然有些猶豫。

能被自家公子放在枕下的簪子，顯然不是凡物，在自家公子的心裡定然有些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商景昀見自家小廝在那裡猶猶豫豫的不肯接過自己手裡的簪子，忍不住道「景一你是不是等著我幫你把簪子別好？」

隨著他的話落，他家小廝果真動作迅速的接過的簪子，手腳麻利的別到了髮髻之上。

小小的臉，烏黑髮的，瑩潤的玉簪，商景昀瞧著眼前的人怎麼看怎麼順眼。

程雪宜被自家公子的視線打量的不自在，低著頭認真的勸他道「公子還是早些休息吧。」

商景昀「你今晚在哪裡？」

程雪宜『公子若是無事，景一這就回房了？』

商景昀的心裡還真的有些捨不得。

他看了眼程雪宜頭上因為濕潤而異常服貼的頭髮，比起藉機親近還是自家小廝的身體佔了上風。

他擺了擺手「去吧。」

程雪宜沒想到自家公子答應的這麼的痛快，有些試探性的問道「公子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商景昀看她一眼「你問這做什麼？難不成我若是告訴不太好，你就準備留下來的陪我了？」

若不是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的人發毛，程雪宜差一點就要點頭了。

「景一這就回去了，公子好好休息吧！」

眼瞧著自家小廝跟只兔子一樣跑了，商景昀忍不住將剛剛捉過自家小廝的頭髮的手指點上了自己鼻尖。

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順滑，柔軟的觸感。

****

程雪宜逃一樣的從樓上奔回到樓下自己的住處，緩了半晌才總算將自己的心緒給平了下來。

她並非像看起來那樣的對於情事一無所知。

剛剛商景昀幫她擦乾頭的舉動里的民蘊含的細心，體貼以及情意她感受的真真切切。

如果自己是男兒身……

她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做人學要知足的！

自己能意識清楚的重活一回，總好過直接喝了孟婆湯去投胎轉世重新做人。她如是的說服自己。

況且，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男兒身又能如何呢？

自己現在的人生已經不是那種心無旁騖，只要按自己的想法過活就好的簡單隻屬於一個人的人生了。

她從不敢忘記自己魂魄在這具身體里醒來的時候，原主留下的遺憾與執念。

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的境界，她可能做不到。

但最簡單的知恩圖報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她有原主的殺身之仇要報，有黃老爹的養育之恩要報。

程雪宜不知道這一世的人生還有多久好活，能不能活到自己可能穿上女裝的那一天。

能活一天是一天，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說服了自己。

不管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只是面上的自我安慰，她的心情都暫時的平定下來。

抬頭看了眼屋頂。

木質的樓板有些看頭了，雕著些程雪宜不太看得懂的花紋。樓上的人也不知是睡下了，還是在靠著床邊發獃，並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屋子裡太靜了，靜的人心茫然。

程雪宜不敢放任自己胡思亂想，翻身躺到了床上。

頭髮還是濕的，束在頭頂悶悶潮潮的，不是很舒服。

程雪宜抬手拔下了頭上的玉簪，一頭半干不濕的頭髮便鋪散開來，糊在脖頸處，她卻沒有心情去取梳子來梳。

她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手中的簪子上。

瑩白的簪身沒有一絲的暇疵，縱使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這玉質的非同凡響。

甚至比那塊坑了程雪宜與黃老爹自由的玉佩的品質還要好上一些。

簪子的頂端雕一隻瑩潤可愛的葫蘆，葫蘆身上隱有線條圖案。因為是陰雕，程雪宜看的不甚真切。

越是看不真切，心裡越好奇。

程雪宜往燭光的方向湊了湊，微眯了眼，轉了轉簪身，終於將那些陰刻的線條看全了，是條活蹦亂跳的魚的形像。

程雪宜見過的用來作裝飾的魚形圖案無數，有肥胖可愛鯉魚，有情深意重的比目魚，也有喜氣洋洋的小金魚，像玉簪上這樣原生態的魚還是頭一次見著。

自家公子還真是品味奇特！

****

「沒想到王爺的品味這麼奇特！」

聽瀾閣二樓的卧房裡，不請自來的劉景淵無全無視商景昀陰沉沉有視線，一屁股坐到桌邊的凳子上，抬腿便將兩腿搭在了桌子上。

商景昀眉心微擰著盯著花孔雀一般的劉景淵，嫌棄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本王的房裡來做什麼？」

劉景淵「自然是因為擔心王爺一個人孤枕難眠，過來陪王爺說會兒話唄！」

商景昀抬手擋在嘴邊「本王困了，沒精力陪景淵你廢話！」

劉景淵不為所動「王爺這種話也就只能騙騙那個傻乎乎的景一罷了。」

商景昀微一皺眉「景一不傻，還有景一這名字只該本王來叫。」

劉景淵忍不住嘖了兩聲「嘖，嘖，真沒看出來，王爺放著在下這樣的絕色看不入眼，反倒被樓下那個姿色平平的傢伙給勾了魂。」

什麼叫那傢伙！

商景昀於對劉景淵的稱呼極為不滿意「下次見面，你應稱她景公子。」

劉景淵微蹙了眉心，對於商景昀的建議頗有些異議「王爺的後院里什麼鳴琴公子，清音公子的已經有一大堆公子了。王爺當真不怕你那位景公子心裡不舒服？」

劉景淵與商景昀相交數年，難得見到他有對人動心的一天，不想他因為某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錯過自己的情緣，是以才有此建議。

商景昀卻對劉景淵這麼的維護自家小廝心裡有些不舒服「這便不勞景淵操心了。」

劉景淵忍不住又嘖了兩聲，卻沒有再說話。

商景昀垂下眼皮，挑起眼梢的撩了他一眼『有屁痛快點放，別憋著！』

劉景淵「嘖嘖，景公子肯定不知道他家公子世無雙的王爺背地裡有多俗！」

商景昀「這便不勞你操心了。」

劉景淵認真的道「王爺在景公子面前說過粗話沒有？」

商景昀『不甘你的事！』

劉景淵道「話是這麼說，誰讓王爺的朋友實在不多呢。在下想不操心也不成操啊！」

能有一個替自己著想的朋友是件幸事，商景昀的眼神一曖「本王心裡有數」

劉景淵「那王爺是不是准許在下喊景一為景一了？」

商景昀毫不遲疑「不準！」

劉景淵嘆了口氣「虧得景一剛才那麼擔心王爺！」

想到自己躺在床上時聽到的那些話，商景昀的眼神都變得溫和許多「怎麼，你嫉妒本王了？」

劉景淵翻了個白眼「景淵不敢，在下只是有些替景公子不平罷了！」

商景昀冷冷的看他一眼，道「若你跑過來只是想替景一不平，現在就滾吧。」

堂堂的王爺都說出「滾」字了，尋常人肯定早就誠惶誠恐，劉景淵卻仍是一付老神在在的樣，以手指了指樓板，輕聲提醒他道「王爺聲音放輕點，想來樓下的景公子還沒睡實呢。」

商景昀聞言忍不住側耳聽了下樓下的動靜。

隔著薄薄的樓板似乎有嘆氣聲傳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商景昀一想到樓下睡著曾為了自己濕發都來不及擦便跑上來程雪宜，心裡便軟軟的曖曖的。連帶著看不請自來的劉景淵也順眼不少。

「劉景淵你上來倒底有什麼事？」

倒底是顧忌著樓下的程雪宜，他的聲音輕了許多。

劉景淵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王爺準備下一步要怎麼辦？」

商景昀『順勢而為。』

所謂的順勢而為指的是對付皇上，皇后那些人的應對之策，但劉景淵要問的並非這件事情。

『王爺當真想讓景公子以王爺臠寵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