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方敵衙中捕 又成牆上凶（4）
江湖中人、刀頭舔血，死生之事往往都只在剎那之間。一個白日還在同你言笑晏晏之人，夜裡便已慘死在仇家刀下，這在江湖之中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這馮劉二人之死卻還是發生的太過突然，突然到王月君已掠到了這二人的身旁，鄧梟卻還是沒立即反應過來二人都已是個死人。
但這並不是這位鄧捕長太過遲鈍之故。因為好像就連這二位死者自己，都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死似的。他二人的屍身就那麼直直的「站」在那裡，非但沒有軟倒，甚至連面上的表情都沒有半分扭曲，與活人又能有什麼差別？
只是這個「沒有差別」，在一瞬間便被王月君打破。
因為就在王月君忽然便掠到二人屍身的「面前」之時，她那絕世輕功所揚起的些許微風，便將那看似站得與活人無異的兩具屍身，就那麼給直直的吹倒了下去。
……
王月君看著就那麼倒下的兩具屍身，面色也越發凝重起來。
她方才清楚的看到劉當在馮德身後忽施毒手，馮德已死之事當然是在她意料之內。
但劉當之死就截然不同了。劉當雖顯然是和馮德死在同一種手法之下，但王月君起先卻完全沒能察覺這件事，這不得不令她為之擔憂起來。
王月君雖不是什麼桀驁自負之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不信任她自己那天下無雙的眼力。徜若當真有人能在她的眼下殺人於無形，那這人一定比她先前所遇上的任何對手都要可怕得多。
只是王月君忽然又沒有時間為這個還不一定存在的「可怕對手」憂心了。
因為就在這時，本看著王月君與馮劉二人屍身發愣的姑臧眾捕之中，忽然便有人帶頭喊了起來：「這、這個妖女又害死了二位大人！」
……
雖說馮劉二人其實早在王月君掠到他們身旁之前便已為銀針攢中要穴而亡，但二人屍身既是被王月君身形帶起的微風給一併吹倒，要不知就裡的旁人看來，確實也很像是王月君憑藉她那絕世輕功所下的毒手。
所以那名帶頭的捕快一喊，其餘的捕快也立即面色大變，有的人立即破口大罵起來，有的人則面露懼色的看著王月君，但更多的人卻已在不停的一面張望著客棧大門，一面相互對望，顯是因害怕自己成為王月君下一個目標而想要逃走，卻又礙於顏面，不願當這臨陣脫逃的「帶頭人」。
「老張，你這是什麼意思？」鄧梟看了看帶頭喊話的那名捕頭，厲聲問道：「此時二位大人死因未明，你便妄下結論，惹得大家人心惶惶，目的何在？」
要知鄧梟為人極為義氣，平日同這干下屬皆以兄弟相待。他卻沒想這干「兄弟」方才為了對付王月君，竟要連他也一併暗算，這件事就算是馮總捕的命令，鄧梟卻也難以釋然。
也正因如此，鄧梟雖暫且不願提及此事，說話時也難免帶著十分的怒氣。他口中的那位老張在他這威壓之下，休說回話了，竟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但就在這時，忽然另又有一人大聲喊道：「大家快跑，鄧大人也是妖女的同謀！方才妖女便回護於他，現在他又回護妖女，我們再不快跑，就都得死在他們手中！」
「我，我沒有……」鄧梟愣了愣，還待出言辯解。卻只見這帶頭之人一句話喊完，立即便奪門而出，而其餘的捕快也根本不給他辯白的機會，爭先恐後的逃出了客棧。
「鄧大人何必再白費力氣？」忽然，只聽一位少女在鄧梟身後一面嘆氣一面說道，「他們只不過沒臉再面對鄧大人，這才想把一切都歸咎在鄧大人身上罷了。」
這少女的說話方式雖比王月君少了幾分婉轉的溫柔，卻又多了幾分直爽的豪氣，自然便是那快人快語的白卯兒了。
鄧梟苦笑了笑，他當然也知道白卯兒說的正是實情。他的這干兄弟在辦案時使用如此歹毒的淬毒暗器，本就是大違規矩之事，更何況還想將他這位捕長給連帶暗算。就算此事是馮德的命令，但鄧梟自己都難以釋然，這干捕快自然也都無顏再面對鄧梟了。
所以這干捕快只能心照不宣的一齊抹黑鄧梟，這樣他們既用不著再面對這位被他們背叛的上司兼兄弟的鄧捕長，同時也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原諒自己的理由。
只是鄧梟想明此事後雖怒意更增，但他看著這干曾經的兄弟如此驚惶失措的模樣，卻終究沒能狠下心向其中任何一人下手。
於是鄧梟只好搖了搖頭，又看向了仍在望著馮劉二人沉思的王月君，聳了聳肩，有些奇怪的問道：「王女俠，你就這麼要他們走了么？」
這位鄧捕長方才才領教過素曜仙子那莫測高深的功夫，他當然也知道，如果王月君當真有留人的意思，就憑他這些曾經下屬的微末道行，他們就算再怎麼「快跑」，也休想能跑得了一個。
王月君聽得鄧梟問話，抬起頭，微一沉吟，說道：「他們的人品雖大有問題，但對此案多半確也毫不知情，此時不由分說便將罪名安在你我二人頭上，也不過是給他們自己的問題找理由開脫罷了。」她頓了頓，又搖頭說道：「所以月君留下他們也好，放走他們也罷，終究免不了再增添這殺害二位大人的罪名，更不會對查清此事有什麼幫助。」
「確實如此。」鄧梟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依他們的本事，最多不過是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在暗中操縱利用罷了。」
王月君也點頭點頭，卻也看向正在逃走的姑臧眾捕，忽然也頗為好奇的問道：「倒是鄧大人為什麼不留下他們？」她頓了頓，又解釋說道：「那背後之人多半本只想栽贓月君一人，鄧大人會被攪合進來，想來只是這些人自己的意思。倘若鄧大人現在將他們留下，再將事情全部歸咎在月君身上，想來還有轉機。但要讓他們這樣走了，待他們在城中和州衙中亂說一通后，鄧大人可就百口莫辯了。」
「多謝王女俠關心，這點鄧梟理會得。」鄧梟點了點頭，卻又忽然昂起胸膛，拍著胸脯說道：「但大丈夫當以恩義為重，他們能不顧與鄧梟的義氣，鄧梟卻不能不念及王女俠的恩情，如果要以誣陷王女俠來挽回自己的清白，鄧梟寧可成為王女俠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