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她失約過,不會再失約了
孟眠顧不得肩膀上傳來的劇痛,咬牙站起身,她驚懼的看著庭院中央的那一切,拼盡全力跑過去。
一定很疼吧?
她伸出手去想要拉他,但發現,她的手臂從沈清身上穿了過去。
彎月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被人折斷成兩半。
孟眠知道,那是沈清一直都在用的兵器,沈濁說,那是沈清成年禮的時候,他爹爹贈予他的禮物,這弓簡直是和崇初書院一樣重要的存在。
這麼寶貝的東西壞了……沈清一定很難過吧?
孟眠又蹲下身,想要幫沈清撿起來。
又一次徒勞,她的手如何穿過了沈清,就如何穿過了地上斷裂的弓箭。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腦海里比起之前像是強行塞了很多亂糟糟的思緒進去,她對目前任何事物的認知,都不包括眼前的這一種。
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清!你看得到我嗎!」
孟眠急得大喊,但這一次依然穿過了沈清。
她看到沈清不斷的後退,又頹然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鮮血,如同一張紙那樣脆弱不堪。
不!不可以!
她轉過身,是一副全然相同的場景,在沈清的對面,還有一個沈清也是跪在地上,雙肩低垂,搖搖欲墜。
孟眠又看到了飛雪。
她滿面淚痕的從一側跌跌撞撞地爬出來,跪在沈清的面前,伸出雙臂,顫顫巍巍的想要捧住沈清的臉,但孟眠眼尖的發現,飛雪的動作並不連貫。
因為飛雪的手腕朝下著,手指也無法屈伸,兩隻手宛如被廢掉,孟眠怔住,她看到無論飛雪怎麼努力,都始終使不出力氣來捧住愛的人的臉。
飛雪吃力的朝前,用兩條手臂,費盡全身力氣把奄奄一息的沈清摟進懷裡,當沈清終於靠在她懷裡的那一側,她小心翼翼的用雙臂環住沈清,生怕傷了他哪裡似的,隨即,飛雪揚著脖子,勾起嘴角,是在笑著,卻嘶吼著流出更洶湧的眼淚。
這一切明明都沒有聲音,但是孟眠卻聽到飛雪撕心裂肺的難過。
「不要,不要……」
喃喃自語著,孟眠摸向自己的臉頰,一片濕冷,她再也按捺不住心頭那股破天而來的痛意,眼淚衝出眼眶,她這樣看著他們痛,卻好像施加了十倍在她的身上。
倒還不如直接施加在她身上。
身前是這樣的場景,身後也是這樣的畫面,孟眠站在中間,猶如一道分界線,只是她什麼都做不了。
那是雙倍又被無限放大的痛苦。
平生第一次,她恨自己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她什麼都做不了,更沒有超能力,她甚至蠢到連這春雀台都走不出去。
一個想法忽然衝進腦海!
整個庭院如同在一個鏡子里,沈清的對面還有一個沈清,紅牆夾道之外,亦是無盡的紅牆夾道,崇初書院外自然就有無數個崇初書院。
既然沈清的身體可以穿過去,那麼紅牆夾道為什麼不可以?
她之前被搞暈了頭,不管怎麼繞都走不出去,更何況,普通情況下是沒有人會想到穿牆而行的。
偏偏這裡變成了鏡像和折射的空間,普通情況不存在於這裡,普通方法自然也不能。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便想付諸於行動,就在她擦乾眼淚的時候,忽然聽到在崇初書院後面的風岳山上,遙遙的傳來了鐘聲。
孟眠屏息,入耳的那鐘聲沉悶又綿長,縈繞在整座風岳山,雄渾又悠遠,風岳山下的崇初書院聽得也一清二楚。
而這鐘聲,此時此刻,竟然成了她找尋方向感的唯一標識。
孟眠再次奔到起點,她看著面前那堵紅牆,咬緊牙關,深呼吸。
如果她分析失誤了,最壞的結果就是撞破自己的頭,然而最壞的結局已經發生了,還會有什麼更怕的呢?
抿緊唇,用盡全力朝著鐘聲的方向沖了出去。
她成功了!!!
之前眼前一層又一層的障礙一瞬間盡數散去,崇初書院呈現了它原始的樣子,那個最初的崇初書院,也是她前世今生都始終放不下的崇初書院。
她曾在這裡呼吸過,存在過,愛過,她也曾是這裡的一份子,所以,這個時候她更該跟他們站在一起,守護那個男人,也守護這裡。
她以前消失后,沒有赴約過。
這一次……她不會再失約了。
鐘聲一直在響,更像是冥冥之中指引著孟眠的神之手,指引著她朝風岳山上行進的方向,山路崎嶇,之前上來過的幾次都是跟著沈濁,所以孟眠多多少少也有點印象。
只是,等她爬到半山腰的時候,鐘聲驟然停止了。
方才的幻象從她離開春雀台的那一瞬間就消失了,她看不到沈清,也看不見飛雪,更無從得知此時山上發生了什麼。
沈濁呢?
還有……陸寒昭。
這些疑問都需要她到山頂之後親自揭曉,孟眠雙手放在膝蓋上,大口喘氣,汗早就因為疾跑濕了衣服,可她的眼睛還是一直看著山頂的方向。
她伸出手,摸了摸口袋裡的槍。
這是她臨走時以備不時之需拿上的,果不其然,就算是像她這種什麼都幫不上的凡人,也可以有保護他們的辦法。
不管是守護一個人,還是守護一件東西,並不需要偉大,再微小的力量都可以實現,因為念念不忘本身就是一種堅韌的力量,哪怕是最渺小的個體。
很快,孟眠繼續向前奔跑,一刻也不停留。
關於山上的那一位闖入者的身份,她心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她一直在給那個人留餘地,在給自己和那個人之前的回憶留餘地,等到不再心軟的時候,又發現那個人越來越陌生了。
是不是她壓根就沒有走近過他?她所認識的何舟渡……只是他裝出來的人設?
連對一個人的好都可以裝的那麼像嗎?
飛奔的一路上,腦子愈加亂了。
直到孟眠來到陸寒昭閉關的那一處,眼前的場景跟她被困春雀台完全重合。
飛雪抱著沈清,淚和血混作臉上怒放的傷痕,因為孟眠的驟然出現,抬起頭,怔怔的看向她。
這場景多熟悉,像極了當年尤蘭山上那個一身紅袍的小將軍,每逢練兵回來之後,都會帶著滿頭大汗,雙眸眼神盛著未盡的殺氣,卻帶著讓人心安的感覺,降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