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龍與鳳，岳上風

千山萬水，不管中間隔的山多高，水有多深，總有人為他們而來。

儘管她只是個很平凡的普通人，無論是認識他們之前還是認識他們之後，十一本可以選擇遠離這裡的。

從第一次遇見十一，如同宿命似的，又接二連三相遇，飛雪像是折子戲外的人，看著崇初書院這出折子戲里的十一，如同飛絮，來了又去。

她看到崇初書院每一次和十一的相遇，都似是無意中觸碰開了十一命運里最倒霉的那部分。

小宮女的她為此殞命，守護族人的她被流星雨砸死在山頂，又因為先生想強行更正天金書里不可逆的歷史順序而徹底消亡。

現在她又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飛雪多希望十一可以好好活下去啊……

當了人類才知道，這世間有多少不勝枚舉的美好，所以就更能夠理解十一對先生那份深沉的愛。可以捨棄灑落在身上的陽光，也可以拋棄那些在夏天裡沁人心脾的花香和青草，整個世界在先生和崇初書院的面前都要讓步。

所以……飛雪很想十一能夠自私一次，就算是某一次十一不願再踏入這裡，飛雪全都接受。

她相信沈清和沈濁也都是如此，她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們一定也會的。

所有人都希望十一可以過上好生活，不見得要功成名就、聞名天下，但是要日日是好日，年年皆安年。

她的平安，不亞於風岳山在他們心中的重量啊。

為什麼十一就不能自私一次呢？哪怕是遇到了他們，她明明也依舊可以置之度外的選擇自己的人生。

十一真是個倔強的姑娘。

無論輪迴轉世多少次，再遇見十一多少次，十一換了別的名字，又怎樣做了其他職業，他們都會認出她，也從沒有一次後悔遇見她。

這些飛雪全都明白，在十一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刻，她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當在十一身影浮現在眼前，連飛雪都不知道自己就怎麼流出了這麼洶湧的眼淚。

那不是傷心也不是難過，更不是自己心愛的男孩子失去知覺倒在懷裡的錐心之痛，她只是覺得十一好傻，竟然還沒她這一隻貓想得通透。

可是她又好開心。

她好開心這樣的一刻他們是在一起的，沈清、沈濁，她這隻道行不深的貓精，還有那個世界上最最美好的姑娘，他們都在一起拚死守護著先生。

那個男人是逆風秉燭而走的先行者，他們都是披荊斬棘的開路人。

「你……快走啊。」

飛雪用盡渾身力氣大喊，哪怕她壓抑著心頭一絲絲希望孟眠留下來的貪念，彷彿臨死之人渴求著最後豐盛的溫暖。

「不要留下，不要留下！」

似乎這一生都沒這麼用力過，最後的力氣也注入到聲音里去，想要把這危險的一切都竭盡全力的告訴她。

遠離，遠離。

他們有多飛速的在毀滅，她就該多快速的遠離。

孟眠眼神堅毅，不為飛雪的話所動，一步一步朝他們走過來。

「手腕怎麼了？」

孟眠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捧起飛雪的雙手，飛雪的力量本就不深厚，這個時候散盡大半功底，貓尾巴和貓耳朵早就露了出來，還有身上布滿了充滿血跡的貓毛，但孟眠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異樣似的，還是跟平時一樣關心她。

飛雪怕自己嚇到孟眠，想抽回手。

但是她雙手已經被何舟渡打碎了，她用不上任何力氣。

「一定很痛吧。」

孟眠輕輕地問，眼底泛著刻骨的紅，攪著什麼複雜而又強烈的情緒在裡面。

飛雪搖了搖頭。

這樣的痛算什麼呢？

當看到何舟渡震斷了沈清的彎月弩，而又一劍劈進沈清的肩膀，在這期間的若干瞬間串聯起來，飛雪的心已經失去了跳動。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看到他痛苦，自己也會心痛。甚至恨不得祈求上蒼將那種痛苦加註在自己的身上，他千萬不要損傷分毫。

「沈清怎麼回事？」

孟眠緊皺著眉，去探沈清的氣息，她發現沈清雖然還有微弱的呼吸，但是情況一點都不樂觀。

最重要的一點是，沈清身上的傷勢完全跟她在春雀台的時候見過的一模一樣，春雀台跟風岳山像是有某種玄妙的聯繫，這個聯繫把風岳山上發生的事情如實轉播到了下面，如同一面神奇的鏡子，折射出的卻是現實。

「我被困在山下的時候都看到了，不過並不是全部，我也看不到行兇的人是誰。」

她很無奈，看到這樣的局面更無助，不過所幸她還記得些簡單包紮的知識，來之前也帶了一點紗布，像是冥冥之中覺得會發生什麼，就備好了這些。

「何舟渡來了。」

深呼一口氣，飛雪終於可以整理好情緒說出這句話。

孟眠環顧四周，現場的確一片狼藉，不過並沒有何舟渡的蹤影。

飛雪的話完全就是意料之中。

所有的鋪墊全都在這一刻成真了，雖然塵埃落定的心情早就體驗過，但是此刻無疑又印證了她的信任多麼可笑。

「他在哪裡？」

孟眠覺得自己沒什麼顏面問飛雪這句話，崇初書院本可以不用陷入都這般境地，都是她帶來了何舟渡給陸寒昭認識，又讓何舟渡步步為營有機可趁。

今天發生的所有，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她親手帶來這禍端，那也該有她親手去結束。

「剛剛沈清牽制住了何舟渡，沈濁到山頂去敲響了龍鳳鍾。你在山下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龍鳳鍾。」

龍鳳鐘響起，相當於啟動整個風岳山的防禦裝置，風岳山會自動分割出很多鏡像空間，孟眠所處的只是其中一個，而她又足夠幸運，破解開了這些，找到了上山之法。

「他想做什麼？」

孟眠問。

飛雪顫抖著雙肩，緩緩回答。

「毀了我們。」

因為何舟渡很清楚崇初書院是先生的全部，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毀了先生，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