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長眠與風
「傻啊，他不就是來主持子青喪事。」子復脫口而出。
「你之前沒見過他嗎？」或許是負責之事不同，子頏有機會常見那些外來人口，但子珀總歸在月地待了十多年，還是巫師這麼特別的身份，子復就真沒見過？
子珀到底為何造訪月地，當然不能明說，於是月華說，「韡萊是當年戰爭的犧牲者，她用她的死將大戰形勢明朗化，某種程度上也是用鮮血把風族推向了現在的輝煌。而她，就死在此地。」
子湛問，「她不是在月島去世的嗎？在月墟受到致命攻擊之後，回月地接受治療，但回天乏術，她交待完自己的後事和手中月地的未來，就撒手人寰。」
「這是我還沒想清楚的地方，我只是弄明白了韡萊到底捲入風族怎樣的鬥爭里。但我隱約覺得，月墟和韡萊的長眠之地有關聯。」月華皺了皺眉。她遲疑的一定不是話的內容，而是聽她說話的人。
我也意識到了，我急著幫她模糊焦點，「你也見到水面上飄著的棺材了？」
「沒人能進入韡萊墓，我也不知道裝殮韡萊的棺材長什麼樣，但是月墟有口巨大的棺材，是我沒想到的。」她轉而說，「總之，當年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並沒有消滅有毀滅時間想法的人——」
「暮王。」子懷這個暮王通說話了，「暮王繼承了當年失敗一方的想法。暮王想得到的，其實並不是——或說並不只是風族世界，他們發動戰爭想佔有那些個風族聚居點，無非是為最終摧毀時間做準備。這個世界一定存在秩序，他們把時間毀滅后，需要其他的秩序代替支撐，而利用風族的聚居點創造新秩序的條件，應該是暮王最想得到的。」
「他們要消滅時間？」
「是消滅時間對風族世界的束縛，譬如做到長生不老。」
我意識到自己畢竟是個外人，比起關心風族的存亡，我更有種看熱鬧的心態，想瞧瞧人和人建立的世界到底能不能擺脫時間的控制。
子珀作為神族，對「長生不老」格外上心，他說，「就鷓鴣嶺的經驗，暮王確實在意壽命，但壽命絕對不是他們唯一的最終的目標。」
「剩下的是客戶資料，你不能說。」子懷還說，「以我對暮王的了解，他們胸懷大志，絕不止於年紀上的增長。這當然很重要，但並不唯一。他們不會告訴我和子珀這樣的外人，到底要做什麼，但——」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人都順著他呼吸頻率，等他的下一句，「你說的對，他們要的應該是對時間的控制，或者說對風族天下的秩序的控制。」
他說了句廢話，似乎只是為了點明自己在暮王那兒也有一席之地，但這一點月人早都知道。
月華瞥了他一眼，說，「你還有話沒說完，不過你要是不樂意說，那我就說了。」
原來，當年的惡戰起頭的也是暮王族，兩千年過去了，他們的執念沒有消散。韡萊的死並不是那場戰役的結果，相反的，那只是一段序曲。僥倖的是，韡萊因為老嬴家這絕世的神醫家族，得到一周時間準備後事，據傳她為自己布置的排場十足的墓葬，裡面藏著關乎那場戰役的一些證據，但並非是罪證，而是暮王首先發難於她和她的江心月的原因，以及暮王在戰爭早期的所有準備，包括現在的暮王族一直在找的——
「『曜靈』。」子懷的嘴裡蹦出了一個讓我感到陌生的詞，「這是遠古暮王的一個武器系統，強大到現在的暮王族都無法再現，只能念念不忘。」
「對，聽說和太風月影不一樣，那是一整套武器系統，是可以讓暮王一統風族的存在。」
「其實，曜靈的啟動非常複雜，且存續時間需要諸多星曜配合，所以它的威力雖強，但暮王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掌控曜靈，所以他們再想複製曜靈，也很審慎，畢竟他們再猖狂也怕自己泥足深陷。由此，暮王發起戰爭也有二十年，但曜靈始終沒有重現。」書香小說網www.shuxzy.com
「我原來不樂意他接觸暮王，現在看來，還是有些用處的。」月華對著我說，「據說，韡萊的墓里就有曜靈的設計圖。」
「如果是最初的設計圖，那暮王綠了眼都會來搶吧，因為最初的曜靈是沒有缺陷的，那些缺陷是設計者良心發現、限制暮王而造的。這就是現在的暮王先來攻擊月地的原因嗎？」子懷問月華，這是兩人眼神在月墟這片土地上的第一次對視。
「那位曜靈的設計者大概和韡萊有著同樣的情懷，以風族人自居，而非月人或暮王，所以他留了後手，估計也是為了保全暮王族不被族人一時膨脹的野心毀滅。」月華說，「子悠告訴我，暮王族的兩支，暮與王，早期各有分工，曜靈設計者就是王氏的那一支，風人里最有天賦的一族。」
「我聽暮王的人提起過，暮氏自己很得意，最初能拉攏王氏，但現在他們已經不分這些了。」
「但我不確定，暮王知不知道韡萊墓藏著這些東西。」
「你就是因為想通韡萊墓里放著的東西，所以從天牧之野特地趕來告訴我們？」子懷時刻沒忘自己的劇本。
「我讓子悠休息，提劍從八千里路過來——」
「劍放在八千里路？」子復問。
我和子懷聽到這樣的問題，都看向子復。這問題太可疑了，但由無遮攔的子復的口中說出，就又有些合理。
「天牧之野。」月華低下了頭，原來她也不適應撒謊，但是子懷對此信手拈來。
她從一開始便隨手捻了幾根雜草，那是蘭草堆里的幾簇奇葩，說到天牧野時，她已將手中雜草編成一中空的三角籠。她拿在手中，掂量了幾下，那東西只有手掌大小，拿在手上倒是方便，就是不知道有什麼用，拿在手上可以召喚金字塔的威力嗎？又或者當個托塔天王，震懾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驚於自己的奇怪想法，就一月之前，地球上的我還極其厭煩冷笑話。
月華一手舉著籠子，對我們說，「我來，是因為突然知道，神秘的韡萊墓，人從月地進不去，但從月墟可以。」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它若能被證實，那我們在月墟遇到的巨型黑棺，和現在圍困我們的水幕組成的「水棺」，或許是韡萊墓里的變幻，而非月墟這個廢墟之地的陷阱。
難道，這裡也是韡萊留下的幻境？
我們常人還在思忖韡萊墓的事，神人子珀又動起了蓍草的主意。他拿出自己帶來的蓍草，選其中最精神的一束，紮成球，放進月華的籠中。「在鷓鴣嶺，也有這樣的小籠子，如果是蓍草編的，那便可以引出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我的話音未落，耳畔便有震耳欲聾之聲，驚天地泣鬼神，引得本已趨於平靜的水幕又躁動起來。
這一回，黃泉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