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破罐破摔

人類是醜陋的，卑劣的，噁心的，生而有罪的，殺完了一茬，過個十幾年又長出了一茬。地震、火山噴發、海嘯、洪水……種種自然災難輪番使用仍難以消滅乾淨。即便是請來四位天啟騎士和外星存在，也只能清除一半又一半，總有人類個體在絕境中創造出奇迹。

化不可能為可能。

消滅人類的每一種途徑都逐漸變得不奏效，人類個體與其他生靈差別不大，但以群體視角，卻像是抗體高效生成器。即便緊急狙殺創造奇迹的個體，很快會有其他人類使用前者研製的新方法對抗災難。

該如何徹底消滅人類？

這個問題困擾了蓋亞抑制力長久歲月，從人類這個物種開始嶄露頭角起，就一直在尋找答案，但人類一次次用實際結果證明抑制力的答案錯了。這讓本就隨著星球越來越虛弱的蓋亞抑制力困擾。

以至於神代消亡，神秘側勢力逐漸走入世界里側，代表人類集合體的阿賴耶識真正成型，蓋亞抑制力也沒法光明正大地出手消滅人類。作為蓋亞觸鬚的純血精靈種也跟著進入了世界里側，遺留下來的只是些更廢物的雜交吸血種，問題數量反而增加了。

「神明當年能在這個星球上隨心所欲地演繹文明，為何現在人類不行？」阿賴耶識擲地有聲地提出了異議。

如此相持著，直至人類創立出不同以往的文明形式，逐漸將視野放眼太空，放眼遙遠的其他星球。作死的行為一樁接一樁，安眠的，靜止的，巡航的各類外星存在也注意到了人類物種，惡意悄然而至。

星球的死亡倒計時也不知何故提前了，不知何人所為，但結果就擺在兩大抑制力面前。分歧再現，一方選擇加速人類文明推進的速度，以求在星球死亡前，人類能出逃部分，將人類文明傳播向其他星球。另一方蓋亞抑制力顯然持不同意見，很可惜人類的文明發展速度就那麼快，拔苗助長也來不及了。

該如何徹底消滅人類？之前被暫時擱置的問題又被擺回檯面上。

蓋亞抑制力開始派出了類似英靈的自然系從者，以前依靠觸鬚，依靠精靈種，如今模仿阿賴耶識的使者（從者），派出了相對節能高效的仿造物。

被寄予厚望的它們，不負所托地毛病百出，蓋亞側從者在人理修正的過程中很多被順帶消滅，有些時候阿賴耶識派遣從者消滅了它們，有些時候人類自己就能消滅它們，還有莫名其妙中途背叛的，跟人類相親相愛去了。

最接近成功的一例，連阿賴耶識派遣的從者隊伍都沒能趕上阻止，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虛數魔術造的「偽人」干擾了試驗。

如此反覆拉扯之下，蓋亞抑制力不得不採用最激進的方式——隔絕阿賴耶識的英靈座及一切時間穿越途徑，並用持續的全球性災難慢慢殺光地表上的人類，從而不至於加速星球的死亡速度。

計劃上看絕對是最完美，副作用最小的。另一邊阿賴耶識正好高強度往各地派遣從者，不知道在跟什麼敵人戰鬥，總之來不及防禦蓋亞抑制力的隔絕。

但問題又一次出現了，七根異聞光柱在計劃執行末期前從文明的廢墟上拔地而起。連續七個異聞帶均以存續數千年的方式強行來到了這個時代。

雖說最後倒了一柱，立於東亞地區最粗壯的異聞光柱自己先倒了覆滅，剩下六柱成功展開為六個異聞文明。

到此蓋亞的抑制力也被人類的頑強震撼了，自暴自棄般放任不同的意識體提出意見。絕大多數表示靜待異聞與泛人類史自相殘殺，有激進個體提議邀請人類惡，也有邀請外星存在本尊降臨的意見，後面這些過於激進會導致星球立刻毀滅的意見當然被駁回。

「我來指派新的使者，消滅人類。」

其中一個個體意識毛遂自薦，但很快遭到了其他意識的質疑。

「你之前不是持保留人類的意見？地震、洪水之類的災難都在這十年時間裡出力，就你代表的災難遲遲不動手。」

「那麼，你派你的使者去。繼續給我們看『找了個不知哪裡冒出來整天喊著和平的小年輕談戀愛』還是『人類和從者都沒出手，自己先迷路摔死在山溝里』的戲碼？玩笑請止步於你們一派蹩腳的演技！」

「我一直在認真研究如何安全消滅人類，肯定都是阿賴耶識在背後搞鬼！」

「停！停！你怎麼保證你委派的使者不會出……意外情況？亂七八糟的意外總在發生，大家都累了，能量富餘有限，得謹慎決定。」

「我們為了防止使者愛上人類，特意摘除愛元素。這個思路一定要改變，就讓她保留對人類的愛心。唯有愛人類，才不會愛上個體。唯有心存愛心，方能感到羞恥，明白為何要消滅人類。這條理論是我研究了Beast個體樣本后得出的新結論——人類惡亦是人類愛。」

「好，現在開始第102585次『如何安全消滅人類』會議開始表決……約九成贊同，提議通過。」

事後阿賴耶識聽聞，人類用左右手一個人扮家家的戲碼，有位用百十隻「手」演繹得惟妙惟肖。但可惜祂應付完幾大異聞帶后，面對針對的隔絕手段，也沒有好辦法，只能先卡BUG丟個不起眼的蠍子卵到那個時代的人類手中。

作為抑制力只能派遣使者，以這些精心挑選的使者為棋子，推動祂們設想的目的達成，這點其他勢力也一樣。

只是能把主神級違規從者充當棋子派出去的，地球上也只有兩大抑制力能做到了。即便是蓋亞抑制力，現造一個主神級從者，也是大手筆，能給的特權全都塞進靈基，能增強的能力全都拉到最高配置。

而後……遭遇了帶神秘性質的小型核彈寶具轟擊，正好打在了這名違規從者的薄弱點上，宕機了好一段時間。蓋亞抑制力製造時設想了諸多攻擊形式，唯獨沒想到還有這麼特別的一招。

化不可能為可能，正是「星之開拓者」。

好在威力不高，至少沒達到重傷的程度，更多是打擊鬥志的震撼。作為蓋亞抑制力的使者，這名違規從者恢復過來后，一怒之下擴展冰封範圍，將周圍幾百公里都納入絕對冰封圈，只等機會成熟進一步擴展冰封範圍。

剩餘的人類縮居在北美洲，冰封整個北美洲抽取的地脈魔力，不至於加速星球的死亡速度。麻煩在於六個異聞帶之主都或多或少可以算是「太陽神」，對這名違規從者形成克制，後續想要擴大戰果會很棘手。

這種情況下，曾殺害Avenger佩斯特的「偽人」帶著一個白甲騎士突然回來，正好讓祂拋下麻煩問題，先著眼於清剿可見的罪人。

祂也同樣體會到了「母親大人」的困擾，之前被祂遠程遙控能力嚇得倉皇逃竄的「偽人」，這次靠身邊的白甲騎士輕鬆應對，觀測實力遠超正常從者上限，職介同樣不是常規七騎之一。

兩者現在正沿著積雪的道路高速奔襲祂所在的位置。

該如何應對？

時間在思考中流逝，視角固定在一處，以至於沒注意到山腳下有兩個髒東西鬧得正歡。

與此同時，希臘異聞。

第六獸後續正式侵入未到，但層出不窮的其他侵入問題仍搞得異聞內的機械生物們來回奔波。一段阿波羅的污染信號，一泉獸的墮落黑泥，都可以造成希臘異聞一地混亂，要是處理不及時，混亂會像特洛伊城一樣演變為無法收拾的情況，只能定點爆破，不管能不能挽救全部消滅乾淨。

即便住民機械生物的靈魂都藏在總伺服器內，事後還能重造機體，疲於奔波各處救火總不是辦法。英雄級機體在內部頻道討論幾次后，不顧臨時總指揮海格力斯的意見，一致認同了希臘異聞將會毀滅的結論。

這個結論，海格力斯反覆駁回才反常，因為按總伺服器的超算，情況因素不變毀滅概率已經逼近96%。不管是精細計算，還是模糊預估，知情的英雄級機體都得不出其他結論。

毀滅結局不可避免的情況下，該做什麼？這個問題每個機體都有不同意見。

作為盟友的女武神希格沃德沒接入內部頻道，也有了預感。這也是她同意之前讓鈴木友紀等人返回自救的原因。希臘之後肯定輪到她們的北歐，一想到仙境一般的永恆幸福樂園變樣，她心中同樣思緒複雜。巴德爾不在了，北歐異聞的毀滅也是時間問題，她之前就該心知肚明，不同於機械，非理性的僥倖心態總會作祟一陣。

「你變得越來越像人了。你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嗎？盟友？」希格沃德全副武裝處決失控的機械生物輕輕鬆鬆，即便其中有英雄級機體。

「這位名為帕里斯，已經是它第二次主動聆聽阿波羅大人的信息失控了。或許它應該休眠一陣，暫時不被啟用。」海格力斯指著被盟友希格沃德一劍擊倒的失控機體介紹道。

「原本你在我前面，應該由你出手處決它。」希格沃德指出問題所在。

「大家在異聞帶建立前，也曾是血肉之軀。或許我出現了異常，這架阿波羅大人特選的新機體……過於特別。」

「你們的機體跟我身上的裝備類似，作為相同處境的盟友，不得不提醒你。我們現在到處奔波的救火行為……沒有意義。靠我們守護不了我們各自的文明，除非真正支撐文明的光回來。」

這番話讓海格力斯有種說不明白的順暢感，反覆報錯的程序突然依次正常開啟了。或許它也想表達這個意思。

「你覺得可能嗎？已經陷落的阿波羅大人和你們的巴德爾能恢復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反正橫豎是毀滅的結果，我們不如放棄其他。」

兩位主神都敗在了第六獸手中，就憑他們兩個又能如何？這種推論理性思考一下，很容易想明白。但或許絕境中不需要理性，也不需要想明白。結果註定的當下，能爭取的僅有過程，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復仇之火擠占理性空間，大力神海格力斯感覺很久很久以前有過的一種異常狀態回歸了——拋開理性后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