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杯盞乘風敬獨偶,夜雨笙歌來相湊
仙生無常,世事難料。
不想,我還未曾等到黃泉之畔.孟姐姐的孩兒冒出頭,便先行於自家院子里擺下了一桌滿月酒。
琢玉上仙不知從哪得的信,氣勢洶洶跑來、橫眉怒目與我質問了一句:為何產子之時不尋她來接生?
彼時我正好在喝水,一不留神牙關大開、便濺濕了木魚一雙新換的兔頭鞋。
雖說我反應甚快地迅速偏過頭,不過略微濺濕了一點鞋面上的兔耳朵尖,但嫦娥還是因此黑了臉。
拂袖指向身後.因著接連做了幾夜綉活兒、此時眼圈由黑泛紅的棲棲(玉兔7號),與我道:「我知你向來不喜木魚與我宮中玉兔過於親密,但這雙鞋好歹亦是棲棲就著燈火、一針一線親手縫製出來的,為的就是今日送給木魚、賀他滿月。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便還定要如此糟蹋旁人一番心意嗎?」
木魚聞言,正要為我取出手帕的動作一頓,水汪汪的眼睛滿是不敢置信,似有些傷心欲絕與我道:「仙主不喜歡玉兔姐姐們嗎?」
「怎麼會?」我木了須臾后連忙回過神來,奪過帕子將兔耳朵一擦、又緊接著拭了拭嘴,好容易將半掉不掉的下巴往上一合,恨不能指天作誓,道:「天地良心,我不知有多喜歡廣寒宮裡的一窩玉兔仙子,這些年來一筆一墨精心繪製的玉兔搗葯(其實是搗麵糰)圖少說也有百來幅!又怎麼會不喜歡她們嗎?」
嫦娥這才容色淡淡,恍如恩賜一般地輕聲「嗯」了一聲。
棲棲亦如同得了什麼明示似的,於嫦娥點頭后,將兩排直欲飛流直下的銀豆子飛速收了收,但仍舊險而又險地懸於眼裡眶沿,彷彿一個不慎,便還要再當著我的面、上演一番悲從中來的傷戚驚魂。
我悄悄撫了胸口、好似突發頑疾得了微緩,正欲再飲一杯水、定定裡頭一顆受了驚的心。
便見木魚又磨磨蹭蹭擠到我眼前,一臉悲怮黯然恍若不欲再生,兀自扯著抖個不停地嗓子開口:「仙主從未替木魚作過畫,莫不是因為不喜歡木魚,很討厭木魚嗎?」
……我簡直後悔莫及,有感這張鼻下之唇,除了吃之外,便不該再用旁的作用。這不?一旦說了話,當下便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洋洋一嘆扭過頭,正好對上琢玉仙子含霜玉容之上、頗為陰鬱深沉地與我對視過來的一雙眼。
唉……我輕輕嘆氣,思及道家言曰,所謂一者可生二之說,果真有些道理。
……
好容易如弔死鬼一般伸長了三寸不爛之舌,與琢玉上仙將前因後果捯飭了好半天,她才將信將疑,明白我沒有背著她,偷偷摸摸與一個小白臉,生下一個小小白臉。
因著今日好歹亦算個吉日良辰,我滿面好客之情地將琢玉上仙留下后,又提心弔膽悄悄地與她望了許久。
好在,琢玉上仙未如上次一般,但見嫦娥,便張口訴辭、引其不快。
自未婚育子的誤會解開后,她便抱了木魚不撒手,從袖兜里一樣一樣掏出些不知從哪收集來的、糖豆風車之類.好玩好食之物,一股腦兒往孩子懷裡塞。
木魚雖想推拒,但因口裡開花、早被一株補靈養氣的仙葩堵了嘴,此時壓根兒說不出話,便只得皺著臉頰連連擺手。琢玉上仙見之,還以為他是得了禮物開懷不已,一時大感振奮,往外掏更多好東西。
不一會兒,便撒出一堆種子、於面前開了滿桌滿案的花花草草。
霎時間,過於濃郁的香氣糾纏盤旋迎面而來、激得我鼻根發癢,硬生生強忍著躥天噴嚏沒打,忙不迭一個轉身便奔進了林子里。
嫦娥踏著一徑蓮步跟在我身後,耐心待我直直撲入一片雅韻竹息后,才似有些不解詫異地與我開口,道:「這位琢玉上仙,似乎對你很是看重?」
揉了揉舒服不少的鼻尖,我不以為意道:「許是因為我前先曾送過她幾片鱗吧,琢玉摯愛鑽研醫道,一直很想研究地府之人與他處有何不同,得了我的鱗片后便很是欣喜。想來,我這亦算是投其所好?」
此話一出,我便已然追悔。
小心將頭一抬,果見嫦娥花顏含怒,如歌音調亦難得.比那與之相襯的.空谷凝弦之音.高了些許,道:「鱗片又不是頭髮絲,是輕易就能揪的嗎?當年不過被鷓鴣仙子踩了一腳,就足足養了八百年。如今才過了多久,你便好了傷疤忘了疼,竟能耐地直接自己動手拔了?!」
唉……我亦不知,那鷓鴣仙子一顆心眼兒比雞小,體態卻生的比鴕鳥還重啊。
但眼見嫦娥跟念了一通《道德經》似的,還未能將我念得頭疼,便先把自個兒氣得幾乎都要生出好些皺紋的情狀,我頓感十分罪過、連忙站了起來,使了按泥鰍的氣力將人一把按住,道:「好了好了,嫦娥,你別生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隨便拔鱗片了!」
嫦娥冷冷與我一瞥,乾脆縮手入袖、將我拂開。
厄……似乎更生氣了。但我亦無法想出更好的話語應對,便只好繼續賠著傻笑望她。
過了半晌,嫦娥似是再.見不得我這副與痴獃無異的形容,朱唇微微啟了啟,雖無甚好氣、卻仍是妥協一般道:「鱗片是從哪兒拔的?與我看看,恢復得如何?」
我伸了手挽袖,嫦娥已然動作更快地搶在我前頭。
泄憤似的一舉將長袖扒拉至肘,只見一朵單純無辜、可愛至極的傲雪寒梅、便在這風和日麗不甚合宜的流火時節、大刺刺地於嫦娥眼前一開。
她默了默,須臾后,忽而伸出一截凝玉樣的手指,往邊緣處輕輕戳了戳。
戳完后抬了頭,好似凡塵雅匠方才鑒別了什麼稀罕古物,強壓著一腔心頭振奮作淡定狀,頗為認真地與我這有錢客主道:「這看起來,彷彿像是龍鱗。」
「對呀!」見嫦娥這幅模樣不似怒極反笑,我便直接將心神一松,坦白從寬交代道:「這是熵泱神君送給我的。當時我不知拔鱗之後第二日便要下海畫圖,好在頭天晚上遇見了熵泱神君。他說海中妖氣太重,怕我不能趕在中毒之前完工,便特地賜了幾枚鱗片下來、與我防身用。」
嫦娥「嗯~」了一聲,眼中彷彿生了几絲異色,粉粉彩彩地蘊在一塊兒,一時叫人準確形容不出。
我見了心頭怪怪,正要問上一句哪處不妥,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步雲拂葉之聲。
琢玉上仙許是見我們久去不回,一時詫異便進來尋人,道:「金烏便要自頂墜下了,我卻未見,這席間酒食尚在何處?」
因著對熵泱神君與我所說「琢玉覬覦龍鱗」之事記憶猶深,我於此聲乍響之初,便將袖子一把拉下。
動作一如殘影之快,令琢玉上仙未曾覺察。
倒是嫦娥瞧見了,又與我投了個更加古里古怪無以言明的眼神。接著抿唇而笑,面上風景之艷絕、於此剎那間便足令百花失色,道:「點絳三間屋子裡頭、都沒有能引炊煙之處,是以,我便令宮中玉兔代勞,待她們做好便會送來。」
我連連跟著點頭,除卻習慣性地為著嫦娥附和,更多的,則是一腔盛宴將至的酣然歡悅。
於一番食海暢遊中回過神,見面前琢玉上仙面上微愕、似有幾分呆愣,再扭頭將嫦娥一望,心下便已瞭然——只道嫦娥從不輕易言笑,便是因為一旦如此刻一般、稍稍顯了片縷眉山目水,便委實已然過於禍國殃民。
……
今日晨時,我難得十分勤勉地早起了片刻,將屋裡院中其實並無多少的微塵.幾十掃帚去了個乾淨。
故而此後便無事可做,眼見舊案花草香氣由初時濃郁、至此刻漸轉微淡,便另置一張桌子擺在原來那張旁邊兒,又取了些用以招待來客的茶點。
三人圍坐,閑賞花色之餘,我不免對著懷中正專心吃糖的木魚頭頂輕輕一嘆,遺憾自己仙力不濟、未能好生護養眼前這片小仙竹。否則,這孩子此時化形的樣貌,不定能再大上七八歲。
若是如此,眼下院中活生生坐著四人、也不會彷彿三缺其一,愣是令那一副床底珍藏的麻將無用武之地。
待琢玉上仙興緻勃勃.詳而又盡地為我二人.介紹完了桌角第十三株仙葩的效用由來之後,天色終於垂暮藹藹。
一連二十七位玉兔仙使如約提籃、踏雲而至,場景之壯觀、令我受寵若驚之餘,亦頗有些嘆為觀止。
拉拉嫦娥的袖口,我擔心道:「玉兔們全來我這兒了,廣寒宮豈不無人看守?」那還怎麼防著酒仙老頭?
嫦娥自見了玉兔伊始,面上便去儼然一片「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意欣懷,以至轉向我后,神情間一時半會兒仍是未有變化,道:「吳剛手下的銀蟾已然化形兩百年了。」
我眉頭一挑,隱隱覺出其言下之意,頗為驚嚇道:「你居然肯讓銀蟾駐於宮中?!」
嫦娥微微一嘆,堅守住欲垮的嘴角,笑容不改言簡意賅道:「銀蟾去砍月桂,吳剛來為我守宮。」
——
小木魚的面子何其之大,令嫦娥萬載至今,才第一次以權謀私、將頭頂本缺的一抹月華添了上去。
滿月滿月,如此一來,才算應景。
二十七位玉兔仙使,其中十位竹籃中放的都是酒,乃是為後來新釀,且剛從窖子里搬出來,甚至還未來得及取名字。
迫不及待傾壺倒出,我稍稍抿了半口,便立時笑眯了眼,將心中所感和盤托出,道:「嫦娥,你這回釀的酒不若從前略帶辛辣,初始時清甜如蜜,而後餘味便平淡若水,引得喉中微微沁涼。不像飲酒,倒似品了一段花間清風。」
嫦娥嘴角彎彎,彷彿被我逗笑,斂著眼眸,羽睫如蝶翼般動了動,卻並未如從前那般將釀酒所需的個中材料傾囊相告,只道:「我方才想了想,這酒名,便叫『今宵夢回』,你覺得如何?」
「今宵夢回?」我點點頭,笑道:「這名字……」
「太好了啊!」女子之聲勢若平地驚雷,茫然炸將出來,令我和嫦娥二人皆是嚇了一跳。
齊齊抬頭望將過去,只見琢玉上仙抱著空了一半的酒罈目光散亂,迷迷瞪瞪高聲嘆完這一句,便「咚」地一聲甚是清脆地栽倒桌面。
厄……這場景,看來好生眼熟。
不遠處,元初(玉兔1號)與銀霜(玉兔2號)兩位年長的玉兔聞聲而動,一左一右將人輕鬆架起,未免擾了居中者安夢,還特地以飄的方式送她進了房中。
我見此情景忍不住搖頭,想著,若二者其一能勞駕換上一件黑衣,或可勉強慰慰我的一腔思鄉之情。
美景美人美食美酒,四者得其一,便應當知足常樂。然眼下它們一起上陣為我伺候著,老懷暢慰至極,竟陡然生出了一絲莫名悲澀。
再看嫦娥,自說出了那「今宵夢回」的酒名之後,便似亦有些不大爽利。鬱郁傷傷凝娥眉,定定沉眸眺鳶飛。
我乾脆與她舉杯,將先前未能言盡的一語讚歎說完,道:「『今宵夢回』這名字我以為取得很好,今夜,你我便不醉不歸吧。」
嫦娥不語,玉手執玉杯,將邊沿處輕輕碰了碰,隨後一飲而盡,姿態甚是瀟洒。我亦不甘落於其後,亦仰頭灌了杯中物。
接著,便是來來往往換盞推杯,雖是有觥無籌卻也豪情不止。喝到後來,乾脆棄了杯子、越過酒壺、直接換成酒罈,一人一柄竹勺直接舀了起來。清澈酒水照著霜華月色更顯澄明,一勺一勺取出來,便如盛了一盞水晶。
水晶之中,十之八九皆半入了口,唯餘一二灑上衣襟雲頭。五罈子過後,嫦娥面色夭夭淺泛桃紅,我將臉一拍,自覺亦應當為她襯景。
「呵呵…」本欲多說些什麼,奈何脫口便是一聲傻笑。頗為費勁地將一隻胳膊搬到桌子上擺好,再理了理衣袖作枕面,我好容易倚了上去,「咳咳」兩聲清清喉嚨,開始作詩。
「紅泥~畫骨,萬般顏色~本無辜。佛曰~八苦,相知~而相負。輕舟~淺渚,翁引客來渡。歲歲除,聊以絹書,平生憾事無!」
詩詞至盡,「無」字且只說了一半,嫦娥已彷彿忍無可忍一般,伸手抓住我的臉,劈頭蓋臉細細擦了起來。
眼見淚水酒水半摻半雜,弄髒了一條凝了桂香的輕紗水袖。迷迷糊糊間,我竟還有些自得,心想嫦娥應是比我醉的更狠,若只是微醺,此時覆在面上為我擦臉的,當是一方用盡便可棄的帕子才對。
如此配合閉目,任她一通擦下去,我彷彿就著明明月華洗了個臉。洗完后,竟還意外得了幾分清醒。
舉目與嫦娥望去,見她還保持著嫻雅如柳的身段坐著,只是身形不端、略略歪了些許。衣衫裙擺亦是紋絲未亂,只發間一縷不甚聽話的飄帶繞到頸邊、纏上了右耳之上冷如藍月的耳環。
所謂禮尚往來,她方才既為我洗了臉,我便也當回報一二,便揮著三片魚鰭不甚穩當地晃悠過去,欲幫她解開。
剛揮了一半兒,竟遭一陣月下清風搶了先。輕盈靈巧地一拂,便將飄帶吹了回去,我歪頭「嘿嘿」一笑,只覺今夜這風吹得真有眼力見!
還沒笑完,嫦娥又睨了眼睛瞪我,聽來似是字正腔圓道:「點絳,你可知道,我為何引你這蠢魚作知己?」
嗯……她說我蠢?
扒拉開醉眼,瞧了瞧面前這張如花似月的臉蛋,越瞧越糾結,只覺我似乎不能為了報復,便昧著良心說她丑。
便只好忍氣吞聲、將嫦娥方才所說的那個「蠢」字一分為四,標註成了「大智若愚」,作從容微笑虛心求教狀,道:「為何?」
嫦娥擊杯如擊築,帶出一片高深莫測:「凡知己者,彼此之間定有些相似之處。譬如,高山流水一朝得遇、是為知己,夜雨笙歌來往相湊、亦是知己。而你與我,雖脾性喜好、乃至為人行事未有分毫相似,但所愛之人皆是一介武夫。且雖愛而不見,但卻千年萬年執著未改。僅憑此一點,也當是知己了。」
「所愛之人?」我轉了轉眼珠,除卻頭暈之外彷彿還有些耳鳴,道,「我所愛者何人?」
嫦娥輕聲一笑,再進杯酒,道:「走過升仙台,迢迢雲夢八千餘載,你每每飲醉,便都要念一遍這首酸詞,念完了,定要再追著日頭自東往西、看至醉死。你當我不知,那天界之西,可不就是天河?」
「呃~」捂嘴打了個嗝,聽嫦娥胡說八道多了,我竟彷彿也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便直接介紹道:「天河,這頭是軍營,那頭……呃~是定疆仙府。」
嫦娥滿意點頭,好似看見囚牢之中.一隻頑抗多年的死鴨子精.不打自招,道:「你便實話告訴我吧,如你這般懶散性情,為何竟能從黃泉之中修行有道飛升成仙?是否因為當年,於九幽地府中.不小心窺見了.熵泱神君的天人風姿,驚鴻一瞥之下難以忘懷,便拼著一身懶骨頭日夜苦修,進而追至九天?」
這誠然是沒有的——黃泉縱流雖將地府之下.十八層地獄接連貫穿,但層層封咒約束甚多,區區白魚之身,便借著順水之勢、亦是游不下去的。
是以,我當真從未見過熵泱神君。
但今夜不知當真喝多了還是怎麼的,酒勁返上來后引得喉口擁堵,我便索性破罐子破摔,頗富興味地續著嫦娥所說接著往下,講故事一般道:「是啊,我對熵泱神君心懷痴戀!他尚在地府時,我便日日翹首往下、恨不得將中間隔著的十八層地獄一眼望穿。而後,他化身為龍飛升成神,我便也沉下心來死命修行,誓要追到天界來尋他!」
嫦娥忽而笑了,午夜花開般誘人至深:「接下來,你是否還要再說自己是熵泱神君的娘子?」
頭腦被風一吹,便開始發熱,以勺作劍凌空一比劃,我道:「那當然,我現在…可是光明正大、從地府飛升上來的仙家,來配他這個同樣從地獄飛升上來的天神,豈不是王八配綠豆,一鍋燉了剛剛好!」
舞得甚是興起,一個不慎竹柄脫了手,飛了一半又轉瞬掉下,恍惚間瞧著,那墜落之處似正對著我的頭。
嗯?不想它飛的那般高,竟還能瞄的如此准!這……想來便是所謂天譴吧……叫人避無可避,不得挽回!
連忙捂著腦袋、立於原地,開始等。
半晌,卻沒等到哪裡疼。
睜眼一瞧,只見頭頂那花謝了好久之後……竟又長出了一隻手——且還是個男人的手~精準接了竹勺握於掌中,看起來,貌似挺有用!
「點絳。」
那手成了精,正與我說話。
好歹替我擋了災,我便客氣點頭、顯了一回靈,道:「本仙在此。」
下巴處又來了位那手精的兄弟,輕輕將我的臉往上托。
我本就站得不甚穩當,眼下直接順勢往一仰,正巧靠著身後突如其來的一堵肉牆。眼前滿掛天空的星星於此轉瞬間、便全然消失,只留下最亮的兩顆,正與我對望。
一聲幽嘆似從天地盡頭傳來,道:「喝了這麼多酒,為何臉色還是如此蒼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