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噌!」飛箭牢固有力地插入沙土中,帶著迴音。
燕君心弦鬆開,大呼了口氣,幸好!
注意到那顆打中白狐的物什就落在了白狐的腳緣,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顆佛珠。身後的馬蹄聲臨近,她暗中將佛珠收起,起身迎向策馬前來的趙穆。
趙穆蹙著眉頭,對她很是不滿,斥責道:「都怪你,白狐被你嚇跑了!」
燕君無視他,轉身想要去察看那白狐的狀況,誰知身後飛來一支冷箭。
「嗖!」
她側身卧倒,就地打了個滾,才險險地躲開了冷箭,而她跟前的白狐就沒這麼好運。「吱吱」的慘叫聲自它嘴裡發出,它的腿被飛箭射穿,直釘在了沙地上。
她憤憤地轉頭,以為是趙倩茹一箭不中,又補上一箭。可是待她看清那馬上持弓之人,她的雙瞳驟然放大,竟然是他?!
趙熙嘉!
逆光處,他頎長挺拔的身姿矗立於黑色的駿馬上,紫金冠束髮,黑袍罩身,絕美的臉龐泛著晶瑩的光澤,光華四射,驚為天人。
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燕君或許也會為他的外表所迷惑,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惡魔,哪裡有什麼可取之處?她眯起雙眼,盯視著他的方向,心思輾轉。
他不是從來不參加馬球比賽的嗎?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怕他看出什麼端倪,她警戒地回了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不要再招惹他,與他衝突為妙。
「大哥?!」
「大哥,你怎麼也來了?你不是從不參加馬球比賽的嗎?」
趙穆在發現他后,策馬迎了上去,笑語盈盈,他作為楚宮之中最小的皇子,八面玲瓏,無論哪個兄弟姐妹都與他親近。而趙熙嘉在見到他后,面色也變得柔和許多,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猶如尋常百姓家的兄弟一般親和。
「沒什麼,近來心情鬱悶,出來散散心。」他說這話時,臉上浮起一抹陰狠之色,那個該死的女人,自從逃離太子宮后音訊全無。他發動了楚城大批的士兵挨家挨戶地搜查,竟然毫無所獲,她彷彿就此在人間消失了一般,實在讓他傷透了腦筋。尤其是他近日來總是無時無刻不在腦海中浮現她的身影,攪得他心緒煩亂,所以才出來騎馬散散心。
那邊趙倩茹也策馬上前,兄妹、姐弟之間嘮開了話題,拉拉家常,倒也是歡聲笑語不斷。而這些也只是屬於他們三人的,與燕君無關,她走上前抱起那隻受傷哀嚎的白狐,它此時的處境和形容竟與她出奇得相似,她無法不動容。
「這是傷葯,給它抹上吧。」
眼前遞來一個白瓷瓶,燕君微詫地抬頭,對上秦風清冷的眸子,總覺得他什麼地方又有了變化。無意間瞥見他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赫然少了其中最大的一顆,她垂眸忽閃了下眼神,頓時明了了一切。
「謝謝。」這一聲謝,不止為他的傷葯,更為了他救了白狐。
和煦的暖日照射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和諧而雅靜。然而,偏偏就是有人要打破這種和諧和雅靜。
「你,放下它!那是本太子的獵物。」趙熙嘉側頭注視著兩人,眸中精光乍現,倒不是真的在意那畜牲的死活,而是訝異秦風與這醜八怪之間的不尋常關係。他手中的馬鞭直指燕君,倨傲的神態,頤指氣使。
燕君回眸正視他,冷冷說道:「沒有人性!不知道它也是一條生命嗎?」
趙熙嘉微眯起眼,對眼前之人產生一種錯覺,為何此人的眼神與那賤女人如此相似?他晃了晃頭,甩掉腦海中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一定是他近日被那女人攪得心煩意亂才會產生如此錯覺。他面色一沉,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敢教訓本太子?來人,將她拖出去斬!」他一聲厲喝之後,遠處隨行的侍衛便聽令聚了過來。
燕君冷眼微眯,氣勢絲毫不亞於他,不由地嗤笑:「你們皇家的人就這點本事嗎?動不動就拉人問斬?試問一下,除了與生俱來的身份地位,你們還會什麼?」她挑眉迎視他,毫不掩飾的挑釁,為的就是激怒他,險中求生。
趙熙嘉擰了下眉頭,重新審視她,能在他面前如此倨傲的人物恐怕這世上都難尋幾個,他倒是開始有幾分欣賞她了。絕美的唇形向上牽起,他冷笑道:「你果然膽色不小!你是哪家的奴才?皇家圍場,也是你一個醜八怪能隨意進入的嗎?」他故意加重了「醜八怪」三字,驚才絕艷的臉龐上帶著嘲諷之意。
燕君根本不在乎他的嘲笑,他越是如此認為,就證明她的易容之術越成功。兩邊的侍衛已經圍了上來,她蓄勢待發,就等侍衛們擁上時做出最有效的反擊。而此時,趙穆卻出乎意料地上前為她解圍。
「大哥,她是我剛請的奴才,還沒來得及調教。不如交給小弟,小弟將她帶回去好好懲戒一番。」
燕君詫異地回頭,對上他一陣暗地裡的擠眉弄眼,似在提醒她不可再繼續頂撞他的大哥。燕君心中暗笑,想不到這個頑劣任性的七王爺竟然會在關鍵時刻為她出頭,莫非她也犯了以訛傳訛、誤信他人之言的毛病?
比賽場地上,擂鼓聲響起,參加馬球比賽的選手們開始陸續進場。
趙熙嘉掃了一眼比賽場地的方向,眸光微閃,回頭指著燕君說道:「你不是說我們皇家的人沒有其他本事嗎?敢不敢進球場比試一番?就以你項上的人頭作賭。」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攝人的威勢,倘若換作他人,早已臣服在他腳下,不敢再與之反駁。然而,她不是別人,她是燕君,從不輕易服輸之人。如今的形勢,進退兩難,對方不可能輕易饒過她,既是如此,她何不搏上一搏?倘若能取勝自然是好,倘若不勝,那就再尋機會趁勢逃離,她可不認為自己可以憑著雙腳逃出重兵護衛的圍場,至少有匹坐騎,她逃命的勝算也大些,更何況她未必會輸。
想通了之後,她凜然應道:「好!但是我要自己挑選隊員。」
趙熙嘉輕蔑地笑道:「沒問題,隨你選。」他認定她不可能勝過自己,所以也不介意她究竟找什麼幫手。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旁邊的秦風,他很想知道他會不會幫她,然而他卻想錯了,秦風是什麼人?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人,他若肯出手幫忙,除非對方真是在他心中佔了極其重要的位置。然而,對他來說,這樣的一個人存在,無疑是讓他自己添加一個弱點,他如何能讓自己的對手發現自己的弱點,所以他即使想幫對方,他也只會假裝無視,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保護對方。
燕君循著他的方向,也用餘光掃了一眼秦風。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幫手,但是她不會找他幫忙,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不會向自己的對手求助或放下身段。更何況,她深信以他的為人和作風,他也絕不會幫自己。
「那倘若我贏了呢?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應該付出些代價?」她灼灼的目光盯視著趙熙嘉,冷傲的眼神透射著無比的自信。
趙熙嘉斂眉道:「你想要什麼?」
燕君抱起手中的白狐對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就要它,一命抵一命。」
趙熙嘉再次斂眉,對她的興趣更濃,一個敢挑戰他、駁斥他,而且還自信閃爍的奴才實在少見,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殺她,或許將她留在身邊會更有意思些。不過這些都得看她是不是確有實力,還是單純盲目的自大狂妄。
他掉轉了馬頭,策馬離開,遠遠地拋下話道:「本太子在球場等著你,別讓本太子失望!」
趙穆躍下了馬,稚嫩的臉龐帶著一絲擔憂之色。雖然並不喜歡她,可畢竟是他府里出來的人,他不樂見自己的人無端送命,撇嘴道:「君彥,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別怪爺沒有護你。」
燕君卻會心笑開了,危難時刻見人心。她摸摸趙穆的頭,目光柔和可親,說道:「謝謝你了,小七。」
趙穆呆愣了下,她這張猙獰的臉孔笑還不如不笑,連忙躲開了她。他的臉色微微泛紅,皺起臉蛋,彆扭道:「喂,誰許你摸爺的頭了?還有,什麼小七?誰准許你這麼叫了?」
「彆扭的臭小孩!」燕君收起笑容,瞥了他一眼,擦著他的肩,往比賽場地走去。
「喂!」趙穆在後面不滿地叫喊,小嘴微撅,全然一副孩子的模樣。
趙倩茹也躍下了馬,牽馬凝望著燕君離去的背影,美眸中的疑光更甚。餘光掃到邊上的紫色身影也跟著離去,她的娥眉緊蹙。她一定會弄清楚此人的底細,因為她不止得到她心儀之人的特別對待,就連她的弟弟也對她另眼相待,她不想留意此人都不行。
秦風快走幾步,追上了懷抱白狐的燕君,問道:「你真有把握?」在他印象中,她似乎並非意氣用事之人,藏身於蓮池,勇闖宮門,皆顯示著她的有勇有謀,莫非她胸中真有必勝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