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熄滅星火與初入【中心】與亡人
「怎麼了?」
車隊緩緩掉頭行駛,無銘逆著地龍前進的方向來到霍普斯面前。
接連受到打擊的兔子警官再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那股精神勁,乾淨整潔不見褶皺的警服好像也蒙上了一層灰塵。曾經那雙眼睛里能看到閃爍的星火,現在也變得好像一攤死水。
霍普斯搖搖頭,眯著眼睛勾起嘴角,做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你這不還是需要我的幫助嘛?」
「確實,聰明如你。要不是你,她們兩個可能已經被監察者撕碎了。」
無銘由衷地發出讚揚,還用下巴指了指和芙蕾的那節車廂。
「這次真的多虧你了。」
「我也得謝謝你。」
無銘的那句誇獎還沒說完,霍普斯就輕輕地打斷了他,
「謝謝你讓我明白了...」
這樣說著,她摘下了領口的警徽,連帶著自己的證件一起送到了無銘面前,
「兔子果然還是只適合去鄉下種蘿蔔...」
「其實...」
無銘接過東西,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麼,但看到女孩顫抖的雙肩,便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你們是去中心城對吧?」
霍普斯強忍著,不使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
「順路帶我去吧?雖然我已經不是警官了,不過也能搭個順風車吧?」
「嗯....跟上他們吧。」
無銘點點頭,算是認同了她的請求。
『不過我還是憑我自己的努力拿下了一個大案子,雖然有些......坎坷,不過最起碼能證明我還是有些用的。』
回想起在古芥城警署里的那段對話,現在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她自己肆意妄為而導致的惡果。
所以果然....
人的出生才是決定一切的東西。
不論做出什麼樣的改變,她低劣的出生才是真正決定她的東西...
想哭出來,但理智制止了她。
她有什麼理由哭泣,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而已。因為她的不成熟,自大和盲目的正義感,她終於為此付出了代價。
用力拉開第二節車廂的大門,生鏽厚重的齒輪滑動發出吱呀扭曲的刺耳噪音。霍普斯好像耗盡了體力一般,僅僅是翻進緩慢移動著的車廂便氣喘吁吁。
「警官你可算來啦!快幫我解開這個!」
看到熟悉的人,芙蕾立刻湊過去把臉塞到對方手裡。
那個像狗嘴巴一樣的嘴套不僅是笨拙的枷鎖,更是對吸血種的人格侮辱。
「或者幫我們把手解開也行啊?」
「我...我已經不是...」
霍普斯僵硬地解釋著什麼,無銘就后一步跨進車廂伸出【舞者】鑽進手銬的鎖孔里。
「咔噠」聲接連響起,那束縛著二人的沉重鐐銬像垃圾一樣被無銘隨意丟出車外。順帶著將黑色觸鬚繞向的後頸,替她完整修復好各處的損傷。
「還是無銘大人痛快呀。」
芙蕾伸了個懶腰,向後仰倒在佔據車廂大半的乾草堆上。
「那還不彙報下情況?」
無銘挑挑眉,看向狀態逐漸恢復的二人。
芙蕾聳聳肩,睜眼獃獃地盯著車頂上晃來晃去結網的蜘蛛,好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而則是從無銘上車后就沒有再看他一眼,一直默默地盯著地面。
霍普斯以為是因為她在這裡所以二人不好表達,道了個歉正準備爬起來出去。
「在工廠入口處發現未完全的【槍】的殘片,內部空間發現通向地下的暗道,而地下工廠里是大規模的【監察者】生產線,監察者是由普通的新盟居民製作的,沒有通過每輪環節的人就會變成不同品質的【羹食】,被處理后運出售賣。而以上......我們都沒有完成過回收任務...對不起,主人......」
「......」
對於生活在其中的霍普斯而言,一口氣說完的這些東西無一不在衝擊著她脆弱的世界觀。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綜合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來看,這一切似乎又變得合理起來。
「唔......大規模的生產線,還有嚴格的商品檢驗標準。想要停止這東西的生產,首先得查一下這東西的原理吧。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無銘托著下巴思索,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找到小茨岡回收【造物】,對工廠的事情這麼關注,其實也只是想解決一下【造物】的暴走問題。別的事情他做不到,但【造物】因他而起,他總是要去解決的。
按照【舞者】的知識,【造物】的出現很大程度上來源於他被干預的強烈【願望】,同【魔方】一樣,是理應不該存在的東西。按照命運的指引,他應該,並且能夠收集所有的【造物】,將這個因為他而陷入輪迴的故事繼續推進下去。
「說到猜想...」
芙蕾盯著天花板說道,
「在戰鬥中,我們發現那些東西的大腦是完整存在的。只要破壞掉那東西,監察者就會變成一堆毫無知覺的銀色液體。」
「那非【造物】使用者可以指使那些東西,應該也和這些被奪走的大腦有關吧。」
無銘推測,
「因為【槍】不能製造思維,所以思維一定是要從外界獲取的東西。大腦是思維的載體,那麼通過某種方式移動大腦........不過這真的是獸人種們能擁有的技術么?」
「雖然我應該不能說話的...但是那個...」
聽無銘問出這個問題,霍普斯突然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舉起一隻手回答,
「無銘,記得我調查名單後面那幾個裡面,有個種族不明的維魯斯伯爵么?」
「森精種。」「森精種!?」「森精種!」
三人異口同聲,繼而面面相覷。
「你們知道這個你們不早說...」
無銘揉揉鼻樑。
「這個...忘記了嘛。」
芙蕾和尷尬地對視一眼,便隨便搪塞過了。總不能讓無銘知道,有個幻想種的亡魂一直掛在的身上吧。
「這個傢伙好像在做著什麼有關於靈魂啦思維啦什麼的研究,難道就是為了將普通人的意識轉移進監察者體內么?」
「這傢伙是第一個能自己生產【監察者】的人,這要是沒點問題絕對說不過去啊。」
「咔嚓——」
車子輕微震動了一下,感覺得出是車廂在分離,而且正向著某個方向的道路緩緩轉向。
無銘所在的車廂停了下來,似乎是車夫正在往二號車廂上套繩。
無銘拉開車門跳了出來,趁著一號車廂還沒走遠的時候跳了上去,敲敲窗戶吸引裡面二人的注意,讓牽著地龍的車夫從窗外走過而沒有引起二人注意。
將霍普斯的警徽交給迪庚斯,又和他們二人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無銘始終沒有進入車廂,也始終作著一種匆忙的樣子,才沒有被二人留下。
他在車下同行的傢伙中發現了一些在傭兵協會中注意到的面孔,而且這些人隨身都帶著形態各異的武器,其並不是標準的制式。雖然只是猜測,但恐怕這裡的傢伙都被那位【子爵】掉包了。
他不確定這些人接到的命令是【保護】,【護衛】還是【刺殺】。但不論如何,他不能讓太多這種拿錢辦事的【貴族刀刃】回到古芥城。
在他註冊傭兵身份的時候,就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
在【新盟】之中,【殺人】是觸犯法律的,但【傭兵】殺人卻只要證明身份便可以免罪,不論殺的人是【平民】還是【貴族】,傭兵證簡直就是免死金牌一樣的存在。
【傭兵】殺人無罪,且價格不菲。通體來看,這根本就是一種凌駕於法律與秩序之上的,專屬於【貴族】的武器。
成為【傭兵】的條件不難,還有這樣的【福利】,但古芥城中註冊的傭兵數量卻十分有限,這讓無銘看到了一絲改變的可能。
即——多數存在的,心存良知之人。
所以為了保證【改變】,他不能允許這些維持不平衡秩序的【砝碼】回到天秤上。
一路向北,他跟在車下走著,直到看見遠處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兩棟簡陋的小屋。
村落...
那麼城市就不遠了。
僅僅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再抬頭的時候就差點撞上了那座拔地而起的城。
依勢而建的龐大城堡,和以此為中心輻射狀分佈的繁榮城鎮。
街道上的人群摩肩擦踵,不同區域規劃得井井有條。在這裡居住的,不論種族,不論身份,都是一種繁忙且充實的狀態。乾淨敞亮的街道,還有時不時從高處落下清理道路的【監察者】。
相比之下,古芥城簡陋得就像個未被開發的小村落。
「什麼人?」
關卡處攔截,身著鋼甲的守衛站在兩個【監察者】中間,竟有種左擁右抱的人生贏家既視感。
車夫呈上通牒,輕易便獲得了入城的許可。到現在為止那群傭兵還沒有動作,看來已經是放棄刺殺了。
「福爾唐家的貨件么......嗯,好的請進吧。歡迎來到中心城,住您生活愉快。」
守衛右手握拳舉至眉間,對緩緩使進的車隊行注目禮。
無銘側臉觀察,發現那些曾經多次想置他們於死地的金屬少女們此刻卻安穩得像個死物。這城裡的人們也對這種異物的存在毫無知覺,孩子們甚至會欣喜地對其問候致意。
「相處模式這麼融洽,古芥城裡到底是怎麼搞的?」
無銘不禁感嘆,並饒有興趣的戳了戳一隻撿拾著垃圾路過的【監察者】的肚子。
柔軟,冰冷,光滑。
與古芥的存在並無二致,卻讓人感覺很放心。
「警官們不先押送下犯人么?」
又在最前面的車夫突然回頭,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身後的車隊中,有人接話:
「我們去右邊巷子里叫個【鐵姑娘】來幫忙吧?」
接著車隊不受控制地拐向那邊,儘管那邊並沒有什麼【鐵姑娘】,也沒有什麼其他人。
無銘跟著走進去,頭上的樓房陰影遮住了陽光。面前漆黑的道路就像某隻巨獸的口腔,甚至能從裡面嗅到一絲腥味。
接著,僅一瞬,無銘被身後某人一刀砍下頭顱。
「咚——」
看錶情,那張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拎著彎刀的獸人種從空地上撿起無銘的頭顱,炫耀般地將它高高舉起:
「完事,收工。」
等在道路兩旁陰影中的傭兵紛紛走出,帶著些許疲憊地轉了轉胳膊伸了伸懶腰。
他們可是在這裡等待很長時間了,這可是筆大單子,那個叫福爾唐的貴族幾乎花費了比一般懸賞多數倍的價格來懸賞無銘的人頭。
所以當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們就開始盤算了。為了穩定起見,他們只能儘可能地掩人耳目,低調行事。為了防止被察覺,安排在車隊里的人甚至只有一個【運送】的任務,根本一絲攻擊無銘的想法都不會有。
無銘怎麼都不會想到,真正的威脅根本就不在他的身邊。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中心城再動手...
「行了,上去看看貨怎麼樣。」
砍下無銘頭顱的那個人大手一揮,指揮手下的傭兵將福爾唐家真正的傭人一一處決。
賣掉這些貨,他就完全可以在中心城發展起來。誰願意在古芥那種泥巴大點的地方待一輩子呢?
傭兵們手起刀落,小巷血流成河。
但陰翳處的血腥味被隱藏得很好,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清理街道衛生的【監察者】緩緩飄進,負責監視居民生命健康的它在這裡發現了異常。
「檢查到人員傷亡。」
「滾。」
傭兵亮出證明,以示【殺人無罪】。
【監察者】默默低頭待機,等待著人群散去后清理滿是血腥味的垃圾。
「沒腦子的東西...」
他厭惡地提起了無銘的頭,不知是在嘲諷這個刀下亡魂,還是無溫度的金屬。
但很快發現了異樣——
粘稠的黑色液體從氣管與脊柱的斷裂處流下,滴滴答答淋在地上,像有生命一樣一點點向著那具無頭屍體蠕動著。
「這到底是個什麼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