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太客氣了
不在。哪裡都看不見人影。
「穹、穹！」
水湧進我的口中，使我無法好好發出聲音。
當我眺望遠方時，乍看之下流動緩慢的河水以強大力量把我從上流推向下流。
穹在哪？
「穹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彷佛要抹消焦躁般不顧一切地呼喊妹妹的名字。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我只是踩到鞋帶而已。
就因為這種蠢事……我連累妹妹摔下橋墩。
就因為這種蠢事……現在到處都找不到日向。
水面上找不到穹的蹤跡。那麼，我只能往水中找了。
正當我準備潛水的時候……
「——淺語！」
我還以為是幻聽。
「——淺語！」
不，沒錯，是明日奈的聲音。
我在河中死命掙扎，環顧四周。堤防宛若巨大牆壁般橫向延伸。遠方的橋。應該在更遠的地方，但感覺很近的星星。
河畔有個人影。人影大概正用力揮舞著手。
「——小穹安全了！」
明日奈的聲音刺進我腦中。她話中含意刺進我腦海。
我朝河畔不顧一切地游。
鞋帶斷掉的鞋子脫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制服口袋中化為重量的天然石也消失無蹤。
我游到河邊。赤腳踩上石頭，疼痛難當。
「淺語！」
我用趴在碎石河畔上的姿勢抬頭仰望。全身濕透的明日奈在我前方。我猜應該有各式各樣的顏色自滴著水的制服中透出，只是周遭燈光昏暗，看不大清楚。但這不重要。明日奈正抱著穹肩膀。
「……哥哥。」
穹看我全身濕淋淋地，淺淺一笑。知道穹平安無事，我不禁鬆了一口氣。放心之後，我腦中浮現一個疑問。
「為什麼明日奈在這裡……？」
「嘿嘿。」
濕得跟落湯雞一樣的偵探洋洋得意地露出揭露自己推理的表情。
「我在看了很多地方之後才發現，離家出走時一定會想要獨處對吧。然後啊，說到家中之外能一人獨處的地方，當然就是廢墟跟鬧鬼的地方羅，這是常識。」
……哪裡的常識啊？
「然後我跑來據說鬧鬼的橋墩……看到人影跳進河川。所以我也為救人急忙跳進河中。」
原來那個橋墩鬧鬼啊？
「穹，你有哪裡受傷嗎？」
穹自明日奈身上離開，當場轉了一圈。
「嗯，如哥哥所見，多虧明日奈救我，所以我沒問題。哥哥呢？」
「我也沒受傷。」
只有牙齒痛而已。水灌進銀粉脫落的牙齒，陣陣發疼。
無論如何，在霉運當頭的今天，兩兄妹明明一起遇到從橋墩跳下河的慘事，卻同時毫髮無傷，真是太好了。
我跟穹確認彼此的安全，鬆了口氣之後還沒隔多久。
偵探已經照慣例做起牛頭不對馬嘴的推理。
「……小穹離家出走之後爬上橋墩，從上面跳下來。這一連串的行動之中所代表的含意是……小穹，不可以這樣！」
明日奈來勢洶洶地逼近穹，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明日奈如此激動的原因，瞠目結舌。
穹一臉困惑地說：
「什、什麼不可以？」
明日奈瞄了我一眼之後，回答穹：
「小穹接下來要跟我一決雌雄對吧！是連哭泣的孩子都會更加嚎啕大哭的情場之爭不是嗎！你不能跳樓自殺啊！」
「跳、跳樓？不是，我沒有做這種事喔！還有，小結這笨蛋！不能在哥哥面前說什麼一決雌雄什麼的啦！這樣穹的單相思會被發現啊！」
……妹妹啊，你的那句話更承認了「被發現」這件事啊。
我假裝沒察覺穹的單相思，對明日奈說：
「我說，明日奈。穹不是跳樓。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咦？什麼意思？怎麼會這樣？」
「那個，大概是——」
我倒楣的關係。
感覺說出這種話就像在譴責穹一般，所以我苦笑著回答：
「因為我太粗心大意的緣故。」
自那之後，全身濕透的我們回到家。
由於全身摔進河裡的關係，穹的手機壞了，明日奈的手機也壞掉了。而我的手機雖然原本就壞掉，但我們並不在意這些事。
像這樣，只要大家平安無事就好。放寬心就能承受人生的苦難。
現在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情場之爭真的會發生嗎？
到晚上九點的時候，我們回到了家。
我們飢腸轆轆，三人一起吃了遲來的晚餐。
負責輪值煮飯的明日奈站在廚房前說：「應該快點煮好比較好吧？」炒了炒飯。
「在偵探社的工作之中，我曾經到中國餐廳卧底調查。所以做菜的功夫就交給我吧。」
雖然明日奈這麼說，但炒飯不好吃。飯粒沒有顆粒分明，而是黏在一起。是稀飯嗎？
「明日奈，你卧底時沒出事嗎？」
「當然。等等我再給你看我穿旗袍的樣子。我可是最棒的服務生喔。」
「……你沒到廚房卧底對吧。」
明日奈煮飯的功夫平平，會吃到她的料理，也是我倒楣的關係嗎？
不，這應該不會影響到明日奈做菜的手藝吧？
在吃完飯洗過碗盤之後，我們各自洗完澡，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點半。
我們換回家居服待在客廳。三人一起相處直至日期改變為止。
身穿睡衣的穹突然低頭向結愛致歉：「對不起！」
這時候，明日奈換上旗袍當睡衣。這句抱歉並不是為了說她的打扮很礙眼而致歉。
穹正替因為四天前自己抱住明日奈，使明日奈原本預計要住的公寓發生火災的事道歉。
她說為聊表歉意，要明日奈別立刻找下一個住宿的地方，放心住在這裡直到存好錢為止。
明日奈非常高興。
「謝謝。如果我在這裡很礙事的話，請馬上跟我說。只要借我陽台就夠了。」
雖然比起庭院好了很多，但明日奈還是太客氣了。
然後，我們談了最為迫切的問題。
那就是有關如何面對穹特殊體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