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命運中的撥雲見日(中)
荀川其實並不像表面那麼輕鬆。
雖然知道自己師父此次叫自己還劍清都一定是另有他想,但當他看見洞中陸續走出的眾人時,還是不由得晃了下神,不過好在少年素來不喜歡把情緒表露在臉上,所以在旁人眼中,他倒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眾人分散開來,一個長相殊為奇特的獨眼老人緩緩從洞中走出,而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妙齡少女,兩人視線一對,皆是懂得了對方同樣也在打量著自己。
荀川收回視線,對著老人施禮道:「羅長老,弟子荀川,此次奉命前來清都峰,特將百忍劍奉還。」
說完,他正想打開劍匣,哪知自己還未動作,背後匣中突然震動不止,百忍斷劍倏然飛出,在空中盤旋數圈之後遁入石洞,不偏不倚插入老者面壁的石牆之上。
那個面貌奇特的老人沒有去在意自己飛劍的歸來,反而是一隻獨眼看在荀川身上目不轉睛,臉上忽而思索,忽而疑惑,他問出一句讓少年摸不著頭腦的話,「你師父,可算過了?」
荀川不解,謹慎道:「弟子不知羅長老此言何意。」
老人或許是知道荀川的回答,搖了搖頭,喃喃自語地道:「罷了……有機會我親自去問他吧……」
話音剛落,老人語氣拔高了幾分,目中一掃心中困惑,又道:「你師父的破劍式,號稱能破桃山九千劍,更能解七峰劍道於一人,想當初他就是憑這一手當上了桃山劍子,隨後更是自立山頭開設了道場,只是不知他這第三個徒兒,有沒有習得幾分皮毛?」
清都羅翦與白鷺伏龍圖日月爭輝的故事在桃山劍宗自然不算是什麼秘密,不過幾十年過去,在年輕一輩弟子的心中,特別是羅翦歸隱之後,也就隱約只剩下個故事輪廓了,此時忽聞獨眼老人語氣中特有的挑釁之意,在場幾人都有些心潮澎湃。
荀川恭聲謙遜道:「弟子資質愚鈍又入門不足數月,如今技小式微,實在愧對家師威名。」
老人得到答案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輕不弱地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都說是雛鳳棲桃山,想必荀師弟心裡也清楚,可你如今這麼說,還真是有些華袖藏拙之嫌吶。」
說話的人是周豪,直言不諱一直都是他的性格,而且他也一直視荀川為對手,荀川剛才那番話雖說都是自謙之詞,可在他聽來,真真是虛假得難以入耳,所以,即便是有長輩在場,他也是不吐不快。
老人獨眼一睃,早已在旁察言觀色的少女立時會意,三兩步走到周豪身邊,抬手就是一巴掌,矮個少年不敢防備,啪地一聲接下后,臉上頓時出現了五道紅印。
少女這突然的一下,驚著了在場所有人,見她淡然地走回老人身旁,馮昱鐵樹斜眼看向自己的師弟。
周豪感受到了師兄的目光,也沒有去看,朝著旁邊吐出一口帶有血絲的唾沫后,面上沒有喜怒,只是輕聲道:「說了就行,其他的,我不在乎……」
馮昱鐵樹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插曲結束之後,不遠處的老人緩緩道:「再造峰的小子雖然說話生硬了些,但也不是不無道理,老夫不是很滿意你剛才的回答,現在我在問你一次,這桃山掌教伏龍圖的弟子……」說到此處,老人一字一頓,「你是當得,還是當不得。」
老子最後這句話宛如風雪刀劍,迫使荀川避無可避,只能正面應對。
少年沉默了片刻,隨後他脫下背後劍匣立於自己身旁,單手一拍,一柄長劍陡然從匣內升出,少年右手探出緩緩拔劍,那長劍摩擦出的一陣聲響如同龍鳴一般清亮高亢,他徐徐吐出四字。
「用劍說話。」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后,老人雙手負後轉身緩步而去,其餘眾人也跟著讓出了一片空地,場上只留下了他與方才那個少女。
那少女同樣從匣中取出一柄刻有紅丸紋路的長劍后似乎沒有著急交手的意思,她笑道:「我叫楚稱心,這次對你,我就不用桃劍了。」
少女嗓音清脆純凈,荀川聽得一怔,那枚一直藏於胸口的白色棋子震動了一下,他點了點頭,然後道:「之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楚稱心紅袖一招撩起了個劍花,就見劍尖處似有紅光一閃而過,「謝恩還是算了吧,省得待會動起手來束手束腳。」
她側過頭,見荀川有些欲言又止,不由問道:「我看得出來,我師父方才問你話時,你其實不想這麼回答,心中一定也有其他話想說,對不對?」
荀川確實有許多話想說,比如他並不想跟少女比試,可他知道今天這一場較量在所難免的,所以他不說;比如他想問問少女為何會與當陽峰木鵬舉發起爭執,又為什麼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但是他礙於眾目睽睽,所以也不說;比如他胸前白子為何震動,他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麼,但,他也不肯去想……
所以到了最後,本是心事紛迭的諸多疑惑,百轉千回化到了嘴邊后,就僅成了幾個字。
「不說,也無妨。」
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會更好。
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楚稱心聽著他的回答,又看了看他波瀾不驚的表情,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暗想此人跟那隻猴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也不知他倆是如何成為朋友的。
少女嘴裡學著某人的習慣「嘖」地一聲,打趣道:「你這人,可真沒意思。」
荀川覺得這句話挺耳熟,剛要確認,就見少女腳下一點,身形輕盈掠出,手中長劍所過之處,更是在空中劃出一道赤芒殘影,荀川反應迅速,多日練習觀火之術的他,一雙眼睛已是被打熬得璨如星火,這等迷障更是對他形成不了任何的干擾,他識准對方來路,手臂一抬,兩柄長劍摩擦在一起交錯而過,他們身前瞬間是火花四濺。
……
……
魏笠的情緒,不知是說緊張好還是激動好。
或許,用「害羞」倆字會更準確一些吧。
青山綠水間,他正襟危坐,如同一個認真上課的好學生,他那雙眼睛,本是想襯著這美妙的音樂寄情于山水之中,但對面撫琴的紅衣女子彷彿對他有一種吸引力,總能將他的視線時不時的拉扯回來,而每到這種時候,少年總會做一些欲蓋彌彰的小動作,用來掩蓋只存在於自己身上的某種特殊情緒。
當他不知是第幾次整理著自己的衣襟時,琴聲也戛然而止。
「不好聽嗎?」
對面的女子右手五指輕撫,將尚有餘震的顫弦收住,抬起頭問道。
魏笠點頭如搗蒜,但嘴上卻相反地說出,「好聽的,好聽的……」
話從口中,少年便意識到自己「言行不一」的舉動,立馬是慌了神地改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不、不對、我就是那意思……我……我唔……嘶~」
他咬著舌頭了。
一向對自己口條十分自信的魏笠,沒想到也會有如此笨嘴拙舌的一天,他現在恨不得就把自己舌頭給拔出來狠狠踩上兩腳。
對於少年的回答,女子似乎有著自己的一番理解,她臉上有些發訕,說話也變得期期艾艾,「我……我學琴不久,這首曲子雖然練習過許多次……但一直都不得要領,此番彈奏……真是讓師弟……見笑了……」
女子本是一番難為情的說辭,可到了魏笠眼中卻成了嫵媚含羞的動人模樣,心下更是沒有了一丁點的方寸,於是在不得已之下,他又是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
「這位師弟,你怎麼哭了?」
見著眼前這位師弟眼角泛出的淚花,紅衣女子疑惑不解。
魏笠趕緊順勢擦了擦由於痛疼而憋出的淚水,道:「沒沒,只是很久沒聽到音律,突然有些懷念從前而已罷了。」
少年還不至於說些我是被你的琴聲打動,所以不禁流下眼淚之類的蠢話,別人都說了才學不久,馬屁也不能硬拍不是?何況魏笠是真的有些想念以前沒事就玩玩遊戲,耳機插上MP4就能隨便聽歌的便利日子了。
再想想現在,清都峰那怪老頭不但掰斷了自己一隻手,還把自己折騰給得死去活來,在山中這半個月他更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估計在這麼深入想下去,他真是很有可能哭上一場的。
太難了,自己過得太難了。
想著想著,少年不禁露出回憶的神色,女子見了他這樣子,也知這群新進的桃山弟子背井離鄉難免會觸景生情,她不由道:「師弟……也算是個性情中人了,聽你話中的意思,師弟也懂音律?」
魏笠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強行道:「我……可能懂吧……不,呃……我的意思是,我胡琴拉的還行……嗯,唱歌也還算入耳。」
這一點,他真沒撒謊。
他家中有把祖傳的二胡,從他爺爺傳給了他爸,他爸又想傳給他,所以從小就逼著他練,不過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叛逆期少年,自然是對這類傳統樂器沒啥興趣,直到有一天他放學回家,他爸喜滋滋地將他到身邊,破天荒地拉了一曲周杰倫的《東風破》讓他跟著唱。
從那時起,他爸就時不時拉些符合少年口味的流行歌曲,一來是為了讓他對二胡提起興趣,二來是想促進父子倆人的感情,畢竟魏笠從小就很親自己的爺爺,當老人死後,這小子可是自閉了好久。
可能是對於爺爺的懷念以及理解到了父親的用心,這一來二去,少年的嗓子不僅開了,二胡也漸漸摸出了點門道,從小到大這小子沒拿過什麼獎,唯一一次就是初中畢業的時候,登台用那把祖傳的二胡拉了一首周傳雄的《黃昏》。
別說,這是魏笠除了作文拿滿分之外,最引以為豪的事情了。
紅衣女子對於少年這種朦朧派的說辭還不是太適應,她猶豫說道:「師弟既通音律……」她口中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會,「其實這也不妨說於你知,我常年身居深山之中,峰內長輩同門皆以練劍為要,對此道更無一人涉足,如今難得碰上師弟,不妨開口指點一番無須顧忌。」
魏笠的樂理知識也就勉強能到達看懂個五線譜的程度,那裡敢去教人,他聽完趕忙擺手道:「師姐真是折煞我了,先不說樂器之間的學問本就千差萬別,而且就我這點微末道行,實在不敢遑論『指點』二字,我本就不甚牢靠,要是還要在旁口無遮攔,那就真成誤人子弟了。」
「這樣啊……」
紅衣女子低下了頭,手指輕輕一勾,一道清脆泛音流轉開來。
魏笠自然不想兩人間的氛圍變得沉默起來,他轉了轉眼,找到一個困惑自己許久的話題,問道:「師姐……可認識白鷺峰的荀川?」
夜湖借劍與石窟斬蛇兩件事魏笠都曾親身目睹,那清都老人的半截短劍自然是將兩人關聯了起來。
紅衣女子斜過頭頓了片刻,問道:「你真不認識我?」
魏笠咧開嘴有些不好意思,「師弟上山才兩個來月,莫說師姐了,有時候我碰上長揚峰同門都會突然想不起名字,不過說到認識,其實我與師姐曾有半面之緣呢!」
「半面之緣?」
紅衣女子回想起前不久,自己那個師弟也說過類似的話。
魏笠點了點頭,索性將那夜之事說了出來,當然,在一些主觀感情上,還是有所收斂。
「因為當時師姐並沒見著我,所以也就只能算半面之緣了……」
女子緩了過神,好奇地打量著魏笠,沒有說話。
少年感受到她的目光后甚至連對視的膽子都沒有,自己的頭不由得埋深了些。
女子看見他的舉動后笑道:「魏笠師弟還是靦腆內向了些,都是同門的兄弟姊妹,天性大可放開些,對修行也有好處。」
從前有人評價魏笠調皮搗蛋的,也有評價他飛揚跳脫的,但靦腆內向這詞兒落他身上,還是頭一遭。
他驚道:「師姐知道我的名字?」
紅衣女子爽朗道:「我師弟偶爾會提起自己有個姓魏的朋友,他這個人性子冷漠,能讓他掛在嘴邊不多,白鷺峰本就冷清,所以多記住一個人名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對了,我叫晏還真,是他的師姐。」
魏笠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是那個……桃山劍子晏還……晏師姐?」
雖然從平時的耳聞或清都老人口中多多少少推測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但突然真人就出現在自己眼前,魏笠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因為大多時候,傳聞中桃山劍子給人的形象,一直都是一朵孤絕的高嶺之花,颯爽凌厲,英姿勃勃。
「當然,師弟難道還以為我是冒充的不成?」
難得在換上一次紅衣的晏還真雙臂輕展,那手臂下的大塊紅色隨風飄搖,她的髮絲輕輕舞動,看上去嫵媚脫俗的同時,又多了幾分世間女子少有的英氣與飄逸。
桃樹飛花欲漸遮眼,魏笠看得有些痴痴入神。
忽然,魏笠感覺自己衣服被什麼東西給死死壓住,自己的頭髮也受到了拉扯,上身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仰面朝天的視野里,幾隻猴子齜牙咧嘴,嘰嘰喳喳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魏笠一驚,他頭髮被扯得生疼,正要起身驅趕,耳邊就聽見晏還真道:「你們幾個小傢伙莫要調皮,還不快放開他。」
少年頭皮一松,有些驚魂未定地撐起身子,看見三隻猴子繞在晏還真身邊手舞足蹈,其中一隻更是在懷中抱著一個黑色葫蘆,如同獻寶似的雙手捧到女子身邊。
晏還真一手接過晃蕩了兩下,聽著葫蘆內傳來的動靜,她眯著眼笑道:「看來這次,你們沒有自己藏著。」
那三隻猴兒聽到這話,如同得到了莫大誇獎,頗有靈性的上躥下跳翻起了跟頭,有一隻甚至去林中找出個木杯,乖巧地放在晏還真身前,簡直是極盡了討好諂媚之能。
魏笠看到這一幕,只能心道這才是真的猴兒啊。
晏還真打開瓶塞,從葫蘆里倒出一股暗紫色的瓊漿盛入杯中,濃郁的果香頓時是飄蕩開來。
「去吧,你們幾個分了喝……」女子將木杯遞給其中一隻較大的猴兒,那猴子正要接過,她又是一收手,囑咐道:「千萬不要相互打架,否則你們一滴都沒有。」
那猴子吱吱叫了兩聲,彷彿是在做保證,然後它是雙手接過木杯,其餘兩隻猴子亦是跟著它身後寸步不離,最後三隻猴子找了個角落,你嘬一口我嘬一口地喝了起來,那表情神態,像極了三個酒蟲上了喉的酒鬼。
」晏師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魏笠咋舌道。
晏還真仰頭飲了一口,露出了滿足表情后,她問道:「魏師弟可會喝酒?」
言罷,還沒等少年回答,那黑色的葫蘆便出現在他身前。
女子緩緩道:「嘗嘗吧,這是山中諸猴采百果於一洞,然後靜待數月發酵,滴落聚集而成的猢猻釀,味道香腴清醇兼而有之,流轉於齒間甘芳無比,最妙的是飲后心身清快,喝多了也只眩然欲睡,彷彿春困,對於修行也大有裨益。」
猴兒酒的傳聞魏笠不知在書上看過多少回,如今遇到這種奇事肯定不會放過,他拿起葫蘆,先是輕輕抿了一口,入口甘冽的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咂咂嘴,果真是滿嘴留香,回味悠長。
隨後他瞧了一眼晏還真,見對方表情恬淡,示意自己可以不用顧忌,他看著那葫蘆口,臉上像是醉了一樣變得紅彤彤,可能是為了掩蓋,他壯起膽子又是悶了一大口,這一次甚至都來不及細細品嘗,便將葫蘆遞還了回去。
晏還真見著少年難掩的靦腆模樣覺得有趣,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了他那隻行動不便的右手上,她開口道:「魏師弟這隻手,是折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魏笠就是一肚子的苦水,「對啊,都折個把月了,現在稍微動一動就疼得不行。」
「你過來點,我來給你接上。」
晏還真本是出自好意,哪知對面少年聽完后頓時搖頭擺手,似有難言之隱道:「這個……還是算了吧……要是被那老傢伙知道我擅自把手給接上了,肯定沒我好果子吃。」
女子來了興趣,結合先前少年透露的信息,她追問道:「你說的老傢伙,是清都峰的羅長老?」
「對,在一些機緣巧合之下,羅長老開始傳授我一些劍法,但代價就是我沒練成之前,這隻手就必須一直斷著。」
魏笠其實也只說了那夜在清都偷看的情景,沒想到女子輕而易舉地就聯想到了老人,他本來可以隨便編個謊話搪塞過去,可不知是貪戀女子那副頗有興緻的昂然動人模樣,還是剛才那口酒具有吐真的功效,渾然不覺中就把實話給說了出來。
晏還真喝了一口酒後,又是將葫蘆遞了過來,而這一次,魏笠倒是喝得很乾脆。
「原來如此,這般練劍的方法倒是奇特,我聽說羅長老在這次桃山龍門開啟時確實收過一個徒弟,不過應該是個姑娘家啊,師弟你……」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魏笠擦了擦下巴上灑出的酒水,如竹筒倒豆子般開始講述自己從石窟中救出荀川后約戰木鵬舉,再到獲得楚稱心的幫助開始向老人學劍的一系列經歷,這期間兩人是輪番暢飲,那小小葫蘆里的酒水就像喝不完一樣,少年話匣子一打開,是連說帶比劃,而紅衣女子則是默默傾聽,時不時饒有趣味地接上一兩句話茬,推進著話題的深度。
「原來這件事情背後還藏著這麼多來龍去脈,有趣有趣。」
魏笠打了個酒嗝,他現在神志還算清醒,就是興頭變得高昂起來,他問道:「喔?原來晏師姐也知道我跟木鵬舉的事情嗎?」
晏還真搖了搖頭,「這個倒是不知,只是先前誤會了一件事,所以現在想來有些好笑……」
不知怎地,她忽然玩味道:「對了魏師弟,我方才聽你說這麼多,現在仔細想來,那楚稱心楚師妹三番五次的幫你,你們之間,應該非常投緣才是吧?」
魏笠一聽這話,揉了揉眼睛,因為他剛才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像是之前學校里的那個同桌女生,有事沒事就喜歡跟自己說些八卦新聞一樣,而此時晏還真的表情,簡直是如出一轍。
關於這檔子事,魏笠自認為還算拎得清,他傻乎乎道:「沒錯,楚師妹與我性格相似,平時在一起總能聊到一塊去,她很了解我,在修行上也幫了我許多忙,除了同門情誼,她對我來說,更是不可多得的至交好友。」
「錚~」
一道琴音如銀瓶乍破,嚇得魏笠一激靈。
「原來如此~」晏還真拖了個長音,臉上興緻不減,手裡輕輕撥弄琴弦,道出一句題外話:「看這日頭,算算我師弟如今應該也在清都峰,他此去清都還劍,可能也會碰上楚師妹。」
魏笠一拍腦門,頓時是哀嘆道:「哎呀……我有好多修行上的問題要問荀川呢,這次錯過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在遇見,可惜了,可惜了……」
晏還真手上的動作都停了,她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真是……傻得有幾分可愛。
「魏師弟你……要是有什麼不明的,不妨可以問問我。」
天知道身為桃山劍子的晏還真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是何感想。
興許是這句話來得有些突然,魏笠左手半握緊張的放在膝上,拇指暗地裡使勁搓著食指的指節,低頭思索了一番后他有些惶恐,可最終還是道:「那……那我想問問,荀川他……他在石窟中所施展的破劍式,真的……真的那麼厲害嗎?」
晏還真聽完一頓,然後瞭然地笑了笑,道:「魏師弟,你其實是想問,自己能不能追趕上荀師弟,對不對?」
少年的神態由之前的酒意微醺變得逐漸認真起來,「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次在深山之中,我確實學會了許多,也想了許多……」
他看了一眼遼闊的天空,隨後開心笑道:「之前我的一個師兄也跟我說過『劍須有徑,命須無役』的道理,這兩個月來,我所接觸的人,所領悟的事,也都在潛移默化地跟我說著同樣的話,我以前過著聽天由命,碌碌無為的生活,也不知自己未來能去幹什麼,但是現在我有了,特別是來到這裡后就更加明確了,世事無絕對,所以我想要試試,試一試能不能,人定勝天。」
晏還真有些驚訝於少年難得的壯志氣概,她想起了自己師父在白鷺涯畔未能完成了那一卦。
或許是心境難以勘破的紅衣女子還不清楚。
一個連自己命盤都未能看清的人能夠走出讖言碑,所需要的不僅是對當下自己了解。
更重要的是,當命運由天寫一半后,那另一半由自己來執筆的勇氣。
許多人囿於或好或壞的前一半,從此畫地為牢,跳不出、不能跳、也不敢跳。
而那所謂的「人定勝天」四個字,便是少年自己許給自己的命運讖言。
有些事,唯有懂了才好。
至於怎麼懂,我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