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影雲寒
燕華山,天玄庵。
高子煜和高子文再次乘馬車來到天玄庵時,離燕華山大會時間,已經過去三天了。
三天前,本該在天玄庵舉行的大會,因為天女的忽然失蹤,致使整個大會無疾而終。
兩天前,就在天玄庵的大殿之中,庵主空明師太,背對著各國使臣和大殿外烏泱泱的人群,正在給殿中的菩薩上香。
而面對各國使臣無聲的質問,空明師太只輕笑道出一句話:「相信各位聽到的,關於天女和楚國皇子的流言已經夠多了,今日呢,我師侄讓我在這,給大家送一句話,如今有心之人想要設計她,讓整個燕州城充滿流言蜚語,既名譽已毀,那她,也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之事。」
空明師太此話一出,已經將天女對此事的態度表得很明顯了,天女不僅是此事的受害者,而且對於這種做法極為不屑。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時空明師太居然還對默默帶著屬下立在一邊的葉玄表了歉意,說是天女托她代為致歉。
好了,這樣一來,不僅天女成了這一事件的受害者,就連葉玄也是被設計的一個,如此,各國使臣雖心中皆有怨言,但也只能怪那操縱流言的幕後黑手,在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的情況下,各國之間只能互相猜疑,但卻沒有誰敢把這次大會的主辦天玄庵怪上一怪。畢竟誰也不知道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誰是那個幕後黑手,或者幕後黑手還另有其人。
天玄庵大殿中,高子煜和高子文恭恭敬敬給佛像上了香,便隨著一旁領路的小尼,一路行到了天玄庵的後院。
時已值初秋,還有幾日即到八月了,天玄庵地處北楚地界,論屬中原,所以此時的天玄庵,已是風涼天清,秋高氣爽。
天玄庵的後院植滿了高大的銀杏,高子煜和高子文一路行來時,見到的便是風送黃葉入重檐的美景。天玄庵中有一銀杏,年歲已過百年,亭亭如蓋籠了一大片地方,風一吹更是落木蕭蕭。
而空明師太,此刻便坐那銀杏樹下,翻看著經書,旁邊還有幾個洒掃的弟子,正拿著竹帚掃著那滿地的落葉。竹帚劃過石地的聲音沙沙作響,有些許刺耳,但更多的是這聲音襯托出來的靜謐安逸。
直到小尼把高子煜和高子文帶到空明面前時,她才停下翻動經文的手,平淡地問出一句:「到了?」
高子煜和高子文雙雙作揖行禮,高子煜恭敬道:「魏國高子煜,攜舍弟高子文,見過師太。」
空明微微點了點頭:「坐!」
兩人道了聲謝,起身坐到了空明的對面。
兩人坐下后,空明一揚手,便有小尼上來為高子煜和高子文兩人奉了茶。
空明將經書合上,對兩人道:「二位皇子的來意貧尼已知曉,只是,怕是要二位皇子白跑一趟了,還望二位皇子用過茶后,便離開天玄庵吧!」
這!
高子煜二人聽罷皆是眉頭一皺。
「既然師太已經開門見山地說了,那也請恕子煜唐突說幾句,我們兄弟二人此來,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尋得天女的下落,若無結果,決不罷休。」高子煜開口道。
高子煜這一句話說得充滿了肯定,讓空明明白了,此二人絕非幾句話便能輕易打發的。
此時恰逢一陣清風掠過,帶落銀杏落葉無數,颯颯風聲下,一片落葉竟飄入了高子煜面前的茶杯之中,一時之間,三人的目光,竟都聚於那茶杯之上。
空明看了那落下的黃葉一會兒后,忽然一笑:「大皇子是個聰明人,需知世間有些事,強求不得,一切有為法,因果輪迴,皆自天數,便如這茶杯中的落葉,你早到晚到,這茶早奉晚奉,這風起或不起,冥冥之中皆有定數,就如眼前這片落葉,你想要或不想要,都是你要接受的果。」
「師太的意思是,天女如今不在,也是我必須要接受的果?」高子煜說話間,手指輕輕一轉,一股內力便將那杯中落葉牽引了出來,沾了幾滴茶水,落在了石桌上。
「有些因,或許在很早的時候,便已經種下了!」空明對高子煜的動作不作任何反應,只是嘴角牽出一絲輕笑,然後淡聲回了他一句。
「師太既說一切有為法,那如今我來或不來,問或不問,尋或不尋,尋到或不尋到,皆是未定之數,而師太告知或不告知,是否就顯得尤為關鍵!」高子煜說完,起身站到一邊,對著空明深深一拜。
……
看來,今日是不管做任何勸說,若不是他們二人想要的結果,怕是難以罷休了。
空明看著他良久,終是嘆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高子煜依舊拜著:「求師太成全!」
「罷了,」空明緩緩把眼睛閉上,嘆道,「你既如此執著,我也不好再勸解什麼,九州有戰之地,你不妨去尋上一尋!」
「多謝師太!」高子煜聽罷,又是鄭重地一拜。
看著高子煜高子文離去的背影,空明看著桌上的那片落葉,這時又是一陣風過,落葉已飄落於地,隨後便被洒掃弟子掃去了。
晉國,天玉城。
天玉郡城,位於嵐江北岸,與楚國贛州遙遙相望,與晉國文川城並稱兩大商城,是晉國與楚國最主要的兩條貿易通道。
而此時在天玉城的福來客棧中,正落腳著葉玄一群人。
葉玄站在窗前,看著底下熱鬧的人群,不禁感嘆,雖如今晉北已發生戰爭,但這裡的百姓生活依舊安逸,只要戰火沒有波及到這裡,他們便不需憂慮。
「公子,該用飯了。」冰月端著一個托盤推門走了進來。
「嗯。」葉玄這才離開窗邊坐了回來。「對了冰月,如今各方探子都有什麼消息沒有?」
「有!」冰月邊擺飯菜邊回道。
「說說。」
「燕華山傳來消息,兩日前,魏國的高子煜和高子文兩位皇子,去求見了空明師太,估計,是想詢問玲瓏天女的消息,後來據說,他們乘船,也往晉國來了,不過,看方向並不是前往玉陽,而是往東去了天音山。」
「天音山?看來,千羽樓主雪含煙是他們下一個目標啊!待我們玉陽的事情忙完之後,也抽時間,折返去一趟天音山吧!千羽樓主,畢竟很是重要啊。」
「公子,依屬下看,倒是不用了!」冰月嘴角一揚道。
「怎麼說?」
「因為,文川城傳來消息,千羽樓主雪含煙,前兩天回到文川城之後,不是往東回了天音山,而是隨楚玉去了岷山歸幽谷方向,如今晉北形勢危急,不排除雪含煙還要北上的可能!」
「哦,這麼說來,他很可能會途徑玉陽,」葉玄說著,給自己倒了杯酒,晃著酒杯若有所思,「天女呢,可有關於她的消息!」
「這,據燕州的探子所查,天女,可能已經離開燕華山了。」
離開了燕華山?葉玄微微眯眼,想到了那封信。
「可有探查到其行蹤?」
「尚未。」冰月低了低頭。
「那就立刻派人去查!」葉玄一蹙眉,聲音有了幾分冷意。
「是。」冰月恭敬答道,說完便收拾東西要退下。
「等等!」葉玄忽然喊停了冰月。
「公子還有何吩咐?」
「過江之後,晉國的天氣可就比不得楚國了,夜裡寒涼,你自己要當心不要著涼才是。」
葉玄話一出,冰月愣了愣,抬眸看了一眼葉玄,隨後輕呼一口氣,回道:「多謝公子關心,公子,既然夜裡寒涼,可需要冰月把公子的寒衣拿來?」
「嗯!」葉玄微微點頭。
「那,冰月告退!」
冰月離開后,葉玄看著窗外,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下。
夜!
一抹黑影自的福來客棧屋外掠過,翻入檐廊,隨後迅速來到了葉玄的房前,往窗戶紙戳了一個洞后,便要往裡面吹毒煙。
忽然「咔嚓」一聲,一把暗紅刀刃自窗戶穿透出來,直衝那黑衣人的面門,那人的雙目一瞪,驚恐流露,直接跺地飛出幾丈,空中一個翻身,已經到達對面房屋屋頂,竟是張腿就要逃。
「哪裡跑!」只聽得一聲女子清喝,冰月已破門而出,手中刀刃向那人擲去,同時施展輕功飛了過去。
那黑衣人見一把刀直向他而去,手於腰間一點,一把軟劍已在手中,揮手一擊,冰月的刀便向她飛了回來。冰月一個側身接住刀,同時也飛身落到了屋頂,與那人對峙。
「自過嵐江以來,我和公子便已經察覺到了你們跟蹤,如今竟還想行刺公子,簡直自不量力,今日,你插翅難逃。」冰月說完,各個房屋的屋頂,竟都現身出來了許多暗衛。
「拿下!」
遠處葉玄的聲音冷冷傳來,冰月點頭,一揚手,所有守衛已向那黑衣人攻了過去。
那人見狀,旋身舞起軟劍,擊退幾人,又一個借力騰空,凌空橫掃逼得幾人跌退至一邊,而他得此空隙,手一揮,指間擲出幾枚煙霧彈,迷霧飛散間,人已藉機遁走。
「追。」一旁的葉玄對冰月說道。
冰月點了點頭,一招手,已帶著一群人尾隨那黑衣人而去。同時「咻」的一聲,一朵紅花在空中「啪」地綻開。
這是發給在天玉城外的其餘暗衛看的,紅色信號代表的是西方,此時信號已發出,想必埋伏在西邊的暗衛也已經開始了攔截行動。
果然,冰月一行人趕到時,只見七八個手下正和那黑衣人交戰,那黑衣人武功甚是厲害,已使她三個手下負了傷。
冰月抽出刀,凌空一躍向他攻去,剩餘暗衛皆散出一邊,有序把守各個方向。
冰月手中的刀勢一轉,直直抹向了那人的脖子,但那人也不弱,反應極快,一個后彎腰,閃過了這一刀,身子又柔韌借勢一轉,腳點地躍出一邊,手中軟劍一揮,便如蛇般向冰月攻去。
冰月見狀挑刀一撥,將軟劍攻勢破掉,手中刀勢又起,只見刀影凌亂,卻又可見章法。刀本剛物,此招則化剛為柔,正對軟劍之柔,兩人刀劍相交,身影交錯間,已過了十幾招。
最後冰月抽勢凝起掌力,一掌打向那人腰側,使他防守不得,又旋身一踢,將那黑衣人踢得倒退七八步,兩人這才分開,各立一邊。
「呵,身為南楚國的暗衛統領,就只有這點本事嗎?你手持血影刀,想必也得了絕命九刀的真傳,可如今連我都降服不了,真是可笑。」話音一出,赫然是個女子。
冰月聞言,冷聲開口:「就憑你,還不足以讓我用絕命九刀,來人,拿下。」
號令一出,暗衛齊齊舉劍上前,那女子還想反抗,但無奈雙拳難敵四手,不過幾招,便被刀劍架於地上。
「別傷她,先留她一命。」這時葉玄也已經到了,見冰月已制住那女子,便開口道。
「是,公子。」
冰月回應一聲,隨後蹲下身來,一把扯下了那女子的面紗,無視那女子惡狠狠挑釁的眼神,捏住她的頜骨使勁晃了晃,然後才站了起來。
「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相貌,卻偏要做這等賣命的勾當,說,是誰派你來刺殺公子的?」冰月見她口中並沒有藏有毒藥,這才放心盤問道。
結果那女子嘁笑一聲說:「這麼快就急著問我受誰指使,你不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完目光投向了一邊的葉玄。「早聽聞葉玄皇子乃是武學奇才,武功極高,卻總讓這個小女子護著,不知羞恥。」說完雙目一挑,帶著不屑。
「對付你,還不用葉某親自出手。」葉玄冷聲回了一句后,又對著冰月道:「把她帶回客棧,嚴加看管,等到了玉陽城再做打算。」
冰月回了聲「是」,便讓人將那女子押走。誰知那女子忽然又是一笑,開口道:「你們休想把我帶回去,不可能。」
那女子話音一落,只見周圍的暗衛忽然紛紛頭暈倒地,與此同時,空中傳來了利器的破空之聲。
冰月一驚,轉身對著葉玄大喊:「公子當心。」因為這利器襲擊之人,正是葉玄。
冰月剛喊完,只聽得「鐺鐺鐺」幾聲,葉玄手持銀劍橫亘於身前,擋住了那幾枚飛鏢。
「龍劍雲寒,原來雲寒劍,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寒衣。」此時空中傳來一個聲音,冰月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站於樹端,蒙著面紗,不可窺其容。
「看來你便是先前躲在客棧之外,偷聽我們說話之人了。」葉玄反手將劍背在身後,看著那女子道。
「呵,沒錯,你既然能察覺到我的存在,看來江湖傳言你武功高強一事不假,你不殺我屬下,想必也只是為了引我出來吧?」那女子笑著說道。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為何還敢現身自投羅網!」葉玄冷聲道。
「是自投羅網還是來去自如,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我自然知道我武功遠不如你們主僕二人,之所以現身,不是為了拚命,而是因為我有那個資本。」
「你……」葉玄正要反駁,卻忽然覺得胸口一抽,劇痛襲來,一口鮮血已吐了出來。
「公子。」冰月心一驚,忙衝過去,一探葉玄的脈搏,雙目一瞪,中毒!
「別以為擋住了飛鏢,你就沒事了,這穿心粉附於飛鏢之上,就用你擋飛鏢的瞬間,毒粉足以飛散讓你吸入體內。葉玄皇子,這份大禮,你可還喜歡?哈哈哈!」
「把解藥拿來!」冰月說話間,人已經揮刀騰空向那樹梢之人襲去。
女子見狀,腳掌輕點樹葉,便凌空而起,衣袖一揮,無數黑色飛鏢便迎向暗含內力的刀風,一陣「叮叮噹噹」的利器撞擊之聲,那女子又是一道掌風劈出,無數樹葉如飛刃般襲向冰月,冰月翻身躍至一邊,那些樹葉便全釘到了地上。
而這時,女子已經飛身至地上,一把拉起地上的另一個女子,飛身踏葉離去。
此時在場暗衛皆中毒無力癱軟,竟無一人可用。
冰月看著那女子消失的身影,拽緊了血影刀。這時身後的葉玄又「噗」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接而倒地。
「公子……」
客棧。
冰月看著躺在床上的葉玄,暗自責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他們本意就是刺殺公子,又怎能沒有詳細周密的計劃,這次公子中毒,指不定那些人早已為此事蓄謀已久。
而如今公子之毒雖暫時用南楚帶來的護心丹護住心脈,但這裡離晉國國都玉陽城尚有一段距離,且就算到了玉陽城,也不一定真有辦法,為今之計……
「來人。」冰月朝門外喊了一聲,立即便有兩人走了進來。
「你二人速趕至歸幽谷,請歸幽穀穀主楚玉前往玉陽城,我與公子在那裡與你們會合。記住,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都答應他,務必要請到他,去吧。」冰月吩咐道。
「屬下領命。」二人齊聲回了一句,便起身離開。
而冰月看著昏迷不醒的葉玄,微微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