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何以為家

「嘿！小七！這邊！」

一個少年的聲音從牆的另一邊傳來，慕容寒月聞聲望去，頓時喜上眉梢。五個孩子一齊向那聲音來處小跑而去。

「噓！輕點兒聲，老師們全都在找你們，可別被發現了。」那少年急急地道。聽聲音，似乎幾個孩子已經聚了頭。夜冷梟想循聲上前，看看那少年到底是誰，卻發現自己忽然之間寸步難行，只能隱約模糊地隔著數米遠的距離遠遠地望見那少年沒被樹叢遮擋住的身形。

樹枝樹葉偏偏生的恰到好處，嚴嚴實實地遮住了那少年的臉，從夜冷梟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只能分辨出那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

清清瘦瘦，卻不減清俊風骨。

夜冷梟忽然想到一個名字。

白洛久。

「我們會很小心，別擔心啦。」慕容寒月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這次就是回來給兄弟姐妹們帶點禮物，很快就要走了。對啦，零，你怎麼會在這裡？」

零？不是白洛久嗎？

夜冷梟挑了挑眉梢。

「……」被稱作「零」的少年默了默，遲疑了半晌才囁嚅著開了口，「那個……你們，還是不要送了。」

「安啦，不會被老師他們發現的，小霸王他們也不會，我早就想好可以藏的地方了。」慕容寒月嘻笑道，但那少年仍是吞吞吐吐。

「不、不是……」

那邊的氣氛突然之間凝固了幾秒，慕容寒月似乎是愣了愣，又不知想到了什麼音色都變了：「為什麼？……難道？！」

「不是……哎！小七！別過去，快回來！」

慕容寒月跑出幾步，聞言腳步略略一止，「對不起……零，我很快就回來。大哥，麻煩你帶小九他們……算了。」她握了握拳，臉色更差了一些，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孤兒院的大門。

「小七！」零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帶著不敢太大聲的顧忌，以至於兩人之間只不過相隔著數米遠，就算是夜冷梟也都聽得不甚清晰。

見慕容寒月馬上就要衝進孤兒院，夜冷梟趕忙追了上去。

「？」

奇怪，既然能追上慕容寒月，那為什麼剛剛動不了？

還偏偏就看不清那個「零」究竟長的什麼樣。

「站住！」

院門口因慕容寒月的闖入而忽然躁動起來，四面八方腳步凌亂跑來許多成年男子。

慕容寒月吸引了那些大人們的注意之後，一聲不吭地往更里的深處跑去。夜冷梟一路尾隨，發現她只是一味地亂跑，似乎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

見路就跑，見窗就跳，一頭扎進的房間多半都是方才來過的地方。

相反的，那群身強力壯的成年人就顯得極為輕車熟路，他們很快在樓梯邊抓到了慕容寒月，一下子就把她按倒在地，制住了她。

她的頭因這慣性重重地磕在了樓梯的台階上，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夜冷梟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膽子肥了你，還敢逃跑？」

鑲金鍍銀的旋轉扶梯之上，一個臂彎間裹著柔軟狐裘的雍容婦人走了下來。高跟鞋踩在木質階梯之上的聲音一步一頓，似乎是踩在心跳上，帶著危險的氣息。

「押下去，老地方。」那婦人止住腳步，冷冷地瞥了一眼慕容寒月，伸手一擺，「這個項目不能再拖下去，捉到一個是一個。其餘人還要繼續找，全部捉回來為止。」

「是！」

「你敢！」慕容寒月頂著滿頭的血，拼著模糊的意識大喊出聲，眼底壓抑不住的是無盡的恨意，「我不會……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們的……」

「帶走。」那婦人僅僅是蹙了蹙眉頭，便折身上了樓。

押著慕容寒月的那人徑直將意識愈漸模糊的她提了起來，捆綁的動作嫻熟異常。

夜冷梟震驚之餘，突然回想起這個看似富麗堂皇的孤兒院背後隱藏多年的真相，不好的預感一下子湧上心頭：「住手！」

周遭場景一陣細微的晃動，沒能逃過夜冷梟敏銳的感官。他一個箭步上前，從那群人手中奪走了慕容寒月。

小小的，一點點，很輕，身體都是涼的。

四周的景物頓住了，像影片劇情卡帶，一切都靜止在了原處，包括他剛從慕容寒月身上解下的繩索，也凝固在了半空中。

「……狐狸？」夜冷梟嘗試著開口喚她，發現她的眼中是一片昏迷不醒的混沌。

像剛中了夢魘一樣。

夜冷梟淺淺地吸了口氣，心想喚醒她的機遇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了，便按照星穹所說，念出了口訣。

「……」慕容寒月的身影隨著法訣的念動漸漸浮了起來，渾身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輝，像個修真的元嬰。

「來者何人？」

是慕容寒月的聲音。夜冷梟看向她，發現她並沒有醒轉的跡象。

「夜冷梟。」

「所來何事？」

「帶你回家。」

元嬰的形象倏忽破碎，化作點點碎光。眼前場景轉瞬虛無，陷入輪迴般的轉動。夜冷梟看到那個被稱作「零」的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一張像是實驗台一樣的桌上，被幾個白大褂裝進了麻袋，紮緊袋口，沉了江；鏡頭再轉，凄風苦雨的夜晚，小隊的幾個孩子相互扶持，背著抱著四具孩子的屍體，扶著半死不活的慕容寒月，跌跌撞撞狼狽地回到隱宗，秘密地將帶回來的屍體埋葬，哭到失去意識。

「天下之大，何以為家？我回不去，沒有家。」

幽幽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又輕輕地散去，就像一陣嘆息。

夜冷梟懊惱地一拍腦門。他不該說這樣的話。

只是不知，她竟有那樣的過去。

當初調查赤狐滅門孤兒院那件案子的時候，他早該想到這一層的……

「夜冷梟。」

忽然一個聲音自腦海響起，有些耳熟。「誰？」

「……我，星穹。」

原來是他。

夜冷梟已經猜到星穹是為什麼要聯絡他了。「再等等……剛剛試了一次，沒有成功。還有多久？」他是指鏡空的時間靜止和虛元之境能共同維持的時間。

「十分鐘。還有，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星穹的聲音傳來。

「一次？」

「對。」星穹站在虛元之境外，看著境內的夜冷梟，神情異常嚴肅，也滿溢著緊張，「剛開始的時候，你本有一次機會，但是你錯過了。」

錯過了……什麼時候？

「知道了。」夜冷梟沉了沉眼眸，「幫我傳送到下一個場景。」

「……這是她的夢魘幻境，我無法幫你傳送場景。」星穹道，「虛元之境只能將你傳送到她的身邊，所在何地，具體何事，機會何時，我都無法提前得知。現在場景無法變換，可能是她的主意識已經發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