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起篇 第四章：雲跡生（中）
「咔咔」雲重陽的拳頭緊握，他那快散架的老骨頭髮出了響亮的聲音。
「你......咳咳。」雲重陽氣的青筋都突了幾條出來，氣血一逆，咳嗽起來，「你要是還想待在北院，現在趕緊給我滾。」
「哎呀哎呀，師父你老人家年紀大了就別生氣，這樣傷身子啊。」雲跡生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讓肖雲等人感到有些不安。
「師兄，你趕緊走吧，彆氣師父他老人家了。」梅蘭見情況不對，連忙走上前去勸說二人，但云重陽揚手一揮，擋住了。
「哦，是蘭蘭呀，好久不見，又漂亮嘍！」雲跡生可不管雲重陽的感受，他對別人都笑臉盈盈的，對自己的態度這麼糟糕，不捉弄一下怎麼可以，「誒，羽落，你也回來啦，南域那邊我也去玩了幾趟，那些倭軍真的是弱，不過我遇到幾個浪人倒是挺厲害的......」
「師弟！」肖雲嚴厲地喝聲道，「師父現在心情不好，你過幾天再來！」
這顯然是下了逐客令了，可是雲跡生他本來就是北院的人，憑什麼走啊。
於是又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哎呦，好歹是同門，連你們都跟師父站一邊，我好難過啊。」
「不過想想也正常，」雲跡生根本不管他們的感受，一個人自言自語，「你們幾個師徒許久未見，敘敘舊也是正常，按理來說我也不應該打擾——不過我好像本來就沒有打擾你們——哦，是你對吧，小朋友可以啊，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雲跡生邊說邊走，雲重陽正準備施術把他扔出去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半蹲在那八歲小孩跟前，饒有趣味地說著。
「雲跡生，你給我過來......」雲重陽氣的半死，雲跡生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把他的臉丟盡了。
「無妨，」小孩的聲音極其冷淡，彷彿就是下命令一般，雲重陽立刻收嘴了。然後他轉過頭看向雲跡生：「你挺厲害的，我是說那個陣法，能騙過老頭子。」
「『老頭子』？哈哈哈哈——」雲跡生一愣，接著狂笑起來，片刻之後捂著肚子，一幅受不了的樣子，「哈哈，你......你可以啊，我喜歡......那個陣法是我閑著沒事幹的時候弄的，不過就算你能看出來，你又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僅僅只是大門上的一個障眼法？」
「當然不止這些啊——戳穿你真的會讓你很沒面子，但是我覺得挺好玩的——整個北院都是灰塵，就這裡一塵不染，想都知道有貓膩。而且還是老頭子的住殿，多少有討好地感覺。可是我進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北院這麼蕭條，老頭子又出去雲遊這麼久，忘了有防備的機關也是正常，可是他一個都沒觸發到......」
「停停停，我服了行吧。」雲跡生臉皮抽了抽，他精心布置的卻被這樣的一個小孩看穿，讓他面子往哪擱？
「是你要我說的，別打斷我。」小孩顯然不領情，自顧自地說道，「老頭子一進來肯定就是找個地方坐，偏偏他最喜歡的木椅擺在最顯眼的地方，不過這也可以當做熟悉師父生活作息而擺。但是那兩位小姐姐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裡有人了。」
「為什麼？」
「簡單啊，將軍姐姐要執行軍務，哪來的時間打掃，就算要打掃，肯定也是命令下屬來，但是這樣旁人肯定會全部打掃。當然也可能是另外一個紫衣服姐姐做的。但是老頭子剛說了她是刺客，刺客哪來的閑情回來？還有那個大哥哥，火急火燎地趕回來，近殿前還帶著點驚愕——顯然也不是他乾的。書架上還有點痕迹......最重要的是，老頭剛剛讓我先坐，但這椅子是溫熱的......」
「算我服了你了小祖宗......哎呦！」雲跡生頓時對著小孩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肖雲已經停不下去了，一個箭步，抓住雲跡生的衣領把他丟了出去。
「哎呀呀，」雲跡生因這突然的猛力而有些猝不及防，雖然被丟出殿外五六尺，但落地時竟還能勉勉強強穩住身形，也是有一些武功底子在的。雲跡生笑著喊道：「師兄你這樣對我真的好么？」
「你！」肖雲真的生氣了，雲跡生太不看場合了，但這個時候小孩起身，走到雲重陽身邊，對著雲跡生喊道：「你也別藏拙了行不行，非要裝的跟初學者一樣，演技太差啦！」
「哇，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么？算了算了，我明天再來找你，天色已晚，好好休息，不送！」雲跡生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道，隨即轉身向大門走去。
「你不用回來了！給老夫滾出去！」雲重陽嚴厲地呵斥道。
「沒事，老頭子。讓他來吧，這人挺有意思的。」小孩竟然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但也讓雲重陽十分震驚了。這個小祖宗一路上都沒給他好臉色，搬著一張臉跟真的欠了他錢似的，可是雲跡生一出來，說的話比這幾年還多得多，真的是讓他的驚掉了嘴巴。
「聽到了吧老頭子，他說我還能回來！」雲跡生的耳朵也是很尖，揮了揮手，背對著雲重陽喊道。
雲重陽這時正準備回殿，聽到也是一個踉蹌。
......
戌時二刻，北院，清院殿
冬天的夜來的很早，但北院里意外的有些溫暖，竟然還會充斥著暗暗的生機。穿著素袍的小孩坐在殿前的階上，一手托著下巴，饒有趣味地賞夜景。
「小風，你怎麼還在這啊？」悅耳的女聲從不遠處飄來，輕輕地落在小孩的耳畔。
他聞聲望去，在雪白的月影之下，竟然是位極其動人的女子：淡紫色的水薄煙杉和雪白的木蘭長裙，肌膚勝雪，猶如下凡的仙女一般清秀絕俗——正是幾個時辰前，剛趕回來的北院令人欽慕的小師妹，梅蘭。
梅蘭當初在玄天楚隆門裡的追求者，權有皇家富貴，武有榜上霸者......當然了，她誰也沒看上，在北院這個地方，就算是神出鬼沒，玩世不恭的雲跡生，都比他們強上幾許。當然了，在梅蘭心中，雲跡生也不僅僅只是那個師父最不喜的弟子，他還是挺有趣的，只是非要跟師父對著干。
「是師姐啊。」小孩微笑道，「怎麼？師姐也有空出來賞月？」
「什麼師姐啊，論輩分我還是你師妹呢。真要叫，叫我姐姐好了」梅蘭莞爾一笑，簡直傾國傾城的盛世紅顏落在小孩的身上卻是平平無奇，這讓梅蘭倒是有些意外，「我正巧路過，看到你罷了。」
「嗯。」小孩輕聲答應，然後又望向了夜空。略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幾分落寞。
梅蘭覺得讓他一人坐這有些不妥，於是她緩步走向小孩，輕輕地在他身旁坐下。
「小風。」梅蘭再度開口，清澈動聽的聲音一定會讓人如痴如醉，可小孩卻沒什麼感覺，「你今天真的好厲害，連姐姐都沒有發現你雲哥哥。」
「雲哥哥？姐姐你喜歡他啊？」小孩冷不防地突然來了一句，轉過頭笑了起來。
「啊？哪......哪有，影風你別亂說啊。」梅蘭前一刻還是冰霜美人的模樣，可眼前這平平常常的小孩卻突然戳破她的心事，猝不及防地來了句，頓時令她慌亂起來了，「你怎麼想的真的是......」
「剛剛還叫我小風來著，被戳穿就急啦？明明都臉紅了已經......」影風嘟了嘟嘴，不過這回卻像是陳述事實一樣淡然，「不過話說回來，雲哥哥他也確實是挺厲害的。」
「你......」梅蘭有些嗔怒，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紅透了玉白的臉頰，不過聽到影風在誇獎雲跡生，她也是有些好奇。於是立馬把自己為什麼會被戳穿喜歡雲跡生的事情拋到九霄雲網，問道：「嗯？怎麼說？」
「我聽說老頭子說你跟......」
「要叫師父哦！」梅蘭輕輕敲了敲影風的腦袋。
「不要。」影風做了個鬼臉，逗得梅蘭輕笑，然後繼續說道：「肖哥哥好像是那個什麼天玄榜第八名，將軍姐姐則是第十七名，而姐姐你是二十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不過我們幾個已經很久沒去打榜了，排名好像跟當初沒變過，畢竟天玄榜不能越級挑戰。」
「但是雲哥哥就挺厲害的，你還記得他排名么？」
「他？」梅蘭想了想，笑著說，「記不清了，好像是四百六十三名吧。」
「還說記不清，明明那麼清楚。」影風幽幽地來了句，梅蘭羞得臉又紅透了，「可是我剛剛進院的時候有看過哦——你有去看嗎？就在大門前——他現在是第十名。」
「怎麼可能！」梅蘭驚的站了起來，也不顧影風，用她上乘的輕功，立馬飛躍出五六堵牆，到院外的榜單上尋找雲跡生的名字。
院外的榜單其實挺明顯的，只是雲跡生懂了點手腳，把他放在挺偏的地方並且還用東西遮擋起來，而梅蘭他們一聽聞雲重陽歸來的消息就奔了回來，之後也沒出院，沒注意到也正常。
「這是大師兄......」梅蘭不費餘力的就找到了那塊榜單，「這是......跡生！」
一雙縴手皓膚如玉，落在那白字黑子上，晶晶的眼眸里充斥著不可置信和驚喜。
片刻后，她又跑了回來，所幸影風沒有離開，還在那兒。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還是還在賞月。
「不好意思，讓小風等姐姐了。」梅蘭一臉歉意，又趕忙坐到影風身旁，那聲音比方才更加溫柔了，「小風真的很棒呢，跡生他也是，我怎麼不知道啊......」
影風白了她一眼，雖然自己只是小孩，但心思也很成熟了。
「好吧好吧，難道這就是你的喜歡？不過雲哥哥也挺厲害的，老頭子都能矇混過去。我看你們看他的眼神也挺不對勁的，能不能跟我說說他？」
「這......」梅蘭愣住了，朱唇一抿，還是說了出來，「那好，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