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論道三十載(中)

第137章 論道三十載(中)

「青先生如此大肚,我自然也不能讓先生吃虧了。」鍾凡兩指銜起一黑子,只聽得清脆一聲,果斷的下在了棋盤的正中間。

青瑤微微皺眉,後轉笑道:「你對自己的棋力很自信吶!起手天元,可沒什麼人像你這樣下的。」

鍾凡搖搖頭嘆息道:「唉!不瞞先生,自入宗以來,我與某人對弈不下百餘局,結果都以對方慘敗收場。希望先生此次不會讓我失望,畢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與先生獨處的機會。」

「說到這個我還想問你,為何在這周圍盤旋數日,寧是吹了幾日的風雪也不靠近。」青瑤也開始落子,二人在談話中已經是較量上了。

鍾凡手中的落子不停,外人看來彷彿不在思考,他道:「我與先生論道不想有他人打攪,想先生也應該發現雲天寒身上的秘密太多,束縛他一人容易,但其身後的力量就很是麻煩。倘若讓有些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會很麻煩,不得已只好靜待時機,才好與先生相談。」

青瑤點點頭,這人倒是很謹慎,「所以,到目前為止,你其實都在演戲是嗎?不論是知道你身份的,還是不知道你身份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吧!」青瑤又接著問。

鍾凡手捧著清茶,看著當下好雪、好人、好棋局,愜意道:「可以這麼說吧!當然除了嬌娘意外,這個女人的直覺甚至厲害,當時第一次見她就被她懷疑。我想著就預期讓他們多方猜疑,不如讓他們看個明白;也防止以後他們死盯在我身上,讓我可以有喘氣的機會。」

其實對於鍾凡來說,施法根本不需要動用指法,當日蕭軒在玄光鏡所發現的端寧,都是他故意做給他們看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蕭軒日後對自己的試探。

「月師姐作為女人,直覺的確敏感,我也是深有了解。」青瑤調侃一聲說道,「那麼,今日你到底想論些什麼?」

鍾凡沒有急著回答,輕輕放下杯子,又是重重落一黑子。眼下已經是走了十數步,卻見不得誰好誰壞,「還望先生繼續落子,隨我入此局!」鍾凡手向棋盤中央。

青瑤看著他的手,猶豫了片刻,但還是伸出一子,隨之落下。剎那間,恍若乾坤挪移,星河斗轉,意識被棋盤吸納進去,清醒時青瑤已經是發現自己身處另一個世界。這是如同墨畫一樣的世界,山水、草木、鳥獸皆是黑白色澤,單調而清雅,倒是讓青瑤舒心不少。

一旁,鍾凡的身影也從一團染墨中出現,「先生,您覺得這方世界如何?可還喜歡?」

青瑤走動了幾步,腳下墨水蓮花隨之蕩漾,雖然知道這不是真實世界,但依舊美得讓人心平氣和。她答道:「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儒道的棋中墨世吧!以對弈為引,收納雙方意識。可與佛門守戒陣齊名;這方世界是專門讓那群儒生靜心而用,同時由於是意識構成,此處水墨能幻化所思一切,極其適合學術爭鋒,誰能說服對手,這方棋局也就誰贏了。」

「先生所言極是,果然見多識廣。」鍾凡笑道。

「你除玄門外,還會使用儒門高深法術,恐怕還不止;你才是真正的見多識廣。」青瑤思量一眼對方道。

「好啊!能與先生惺惺相惜,是我的榮幸。」鍾凡這時手指前方,「其實這次找先生,也是有一些好奇,曾聽聞您與當世兩大位大能都有過論道,且讓他們都自嘆不如。我真是很好奇,這兩場論道中究竟談論了什麼問題。」

鍾凡手指方向,兩道墨染化開,漸漸形成兩個人的身形。那兩個身形青瑤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是劍帝和枯禪的影子,場景中還有年幼時期的自己。這就是棋中墨世的奇妙,能再現她當時的記憶景象。

「青先生,其實這兩位我都是老相識了,能否告知當時你們都聊了些什麼?」鍾凡也看著墨像,至今不敢想象她真的是在幼年時便於那二人論過道了。

青瑤看著,也勾起些許回憶,畢竟那記憶也著實有些長遠了,她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一開始,二人都只把我當孩子,與其說是和我論道,不如是在教化我。枯禪大師貴為禪宗第一人,與我談時,便和我說何為因果、何為業。」

「因果,業。果然是佛門的大學問,先生覺得佛門的學問如何?」鍾凡問道。

青瑤沒有說話,而先是搖了搖頭才道:「枯禪大師也如此問了我,我說因果與業皆有道理,但只是眾生所望的道理。善人未必有善報,惡人未必有惡報,自古有之,因果非對個體循環,而是作用於世間產生不同影響,沒人知道這影響又是好還是壞,此為真正因果。」

「之後我還說了一句,眼下禪宗不知源起,何談其中道理。也許就是這一句把大師給驚到了,便脫口向我詢問,這佛為何物?」青瑤單手一揮,前方化出一個無臉雕像,盤坐蓮花,那是傳說中佛的身形。

聞言,鍾凡微微一笑,小小年紀敢於如此直言,且思悟頗深,難的的造化呀!「那麼之後呢?先生如何回答。」

青瑤悶聲一笑:「佛為何物,禪宗數十萬年的不解之謎,枯禪大師一生所求,我如何能為他作答。我只道,佛為何物,可大可小,可近可遠,人不知人,佛不知佛。」

鍾凡眼神一亮,喃喃道:「人不知人,佛不知佛……這句話倒有意思,先生莫非是對佛有所悟?」

「是與不是,無關緊要,禪宗與我關係不大,不便作答。」青瑤輕鬆道,手指一彈,與枯禪論道的墨像散落,墜入腳下墨湖。

鍾凡看著倒映漣漪,不禁開始恍惚,棋局外,他的真身落子速度漸漸緩慢,似乎終於覺得棋局難下。

「既然師姐不想說禪宗,那不如就談談與劍帝聶塵的那一次吧!我可是聽蕭軒說,這次你是直接問的劍帝心性崩壞呀!」鍾凡看著另一個墨像,劍帝的身姿縱使是影子,也是讓人感覺到了壓迫。

青瑤道:「若真讓我評價,與祖師的談話,要比我想的失望太多了。他這個人一輩子沒有走出兩個人的影子,一是道祖,二是劍祖。」

「第一次見到祖師,他身上強大的氣魄如古書記載的一樣,劍氣肅萬丈,明明無形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他的眼中空洞,恍若無視時間,十分駭人!」

隨著青瑤的回憶,墨像也散發出威壓,整個湖面世界變得近乎扭曲,難以想象這不過是一個回憶的殘像。

「聶塵那傢伙,劍道之境已經是登峰造極。一劍之意,可輕鬆斬斷浩瀚星河,即使他手中無劍,有對手貿然靠近他,也會感覺有被萬億利刃所指的威脅。」鍾凡回想著劍帝的可怕,這是以一個交過手的人最真實的評價,「只可惜……他的道在我看來的確越來越偏執,有時候就顯得太過無情。」

透過鍾凡的回憶,劍帝劍斬星河的景象再現於世,那日景象何其壯觀!快三十萬年的光陰,依舊無法阻止那一劍的威力。

「你似乎比我更加了解祖師,我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不知你能否作答?」青瑤詢問道。

鍾凡回答:「先生但說無妨!」

青瑤深吸一口氣道:「劍帝祖師他……是否希望劍帝宗衰敗?」

鍾凡兩眼一睜:「先生這話從何說起?劍帝宗是聶塵一手建立,為何會希望他衰敗呢?」

「只是猜測罷了,與其對話中,他曾問我覺得人情如何?感覺他對其持有偏見。」青瑤回答道,「根據近萬年來的劍帝趨勢,是一代不如一代,每次掌門選舉,似乎都是由最次的候選者當任,不難猜出祖師的心意。」

鍾凡哈哈笑了起來:「你可真是厲害,實話告訴你,聶塵那傢伙的確是對世間凡人很是失望,這也讓他選著了一條偏激的路,便是無情之劍道。只可惜,當年是由他一手建立的劍帝宗,所以他就必須擔任起守護九州的責任,這層羈絆不斷,他便一日是這九州的劍帝。」

青瑤並無驚訝,她早已清楚很可能是這個答案,「至於劍帝為何對人世失望,我想這就是關於當年道蒙時期的事情了吧!」

鍾凡點點頭:「當年道祖苑卿降世,代領人族崛起,驅散異族。然而人族興起后,卻帶來了更加多的殺戮。人心難測,這也是苑卿一生的痛啊!」

青瑤道:「道祖這人我並不是很喜歡,他自認為是這世界的執棋人,以為處處都能運籌帷幄,過於自負,一單有變數就只能懊悔了。他還喜歡戲耍他人,不難想象,我劍帝宗延續了數十萬年的入宗儀式就是他的手筆之一。」

鍾凡聞言,真是想知道若苑卿知道有人這般評價他,會不會羞憤呢?

青瑤接著道:「我對於祖師拋去情感的修道方式極為不贊同,故問了一句一葉一天,一道一情孰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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