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太平之後
廟門口，兩個光頭，一個小和尚，一個老和尚。
「大師父，請留步，來日天下太平，再向大師父討教。」李世民說道。
他的母親長年禮佛，故而他對僧人向來有好感，對佛法也有所了解。此番短短交談了幾句，他便知這凈遠和尚佛法高深，是個隱修的高人。若不是尚有大事要辦，他倒想多留些時日，與之探討佛法。
「小和尚，這次不告自取，吃了你的瓜，我欠一個人情，記得來日去長安尋我。」
蘇蟬腦袋一歪，躲開李世民摸向他腦袋的手，卻正對上程咬金那張憋著壞水的臉，一個白眼給過去。
李世民笑了笑，翻身上馬。和凈遠老僧一番閑談，他的心更豁然更平穩了。
這一趟，他本是不能來的。李唐麾下眾多謀士將士都以為天下大勢將定，與明王軍一戰必勝無疑，因此，他的父親才派了他那自反隋以來一直主管內務的大哥李建成前來白拿這最後一樁潑天的戰功，為他將來的九五尊位定下根基。
誠然，這一仗十拿九穩，有秦瓊為副帥，徐世績為軍師，再有尉遲恭等強將在側，只需小心無大錯，便無輸的道理。
可身為李家長子，李建成有才能，更有心氣，不甘心一旁干看。軍事上，他有分寸，自知不好隨意插嘴，便想著身先士卒，眾目睽睽下砍下幾個敵人的腦袋，那他的功勞也拿得更穩當，將來也沒人敢以此詬病。
李建成心裡盤算的好，帶著百十精兵和門下一干能人猛士護其左右，可謂謹慎至極。只是他太高看了自己的人，也太小瞧明王軍的手段，被明王軍的一道利箭穿胸。戰事僵持，這才輪到李世民登場。
倘若沒那個機會，也就罷了，可既然機會來了，那他李世民便不會放過。
馬背之上，李世民氣勢如潛龍在淵，蠢蠢欲動。
一老一小走進廟裡，廟裡少了三人，一下間空蕩了。
薛止走了，要當兵去。
他找到蘇蟬的時候，見程咬金張牙舞爪地走向蘇蟬，以為蘇蟬受了欺負，赤手空拳就衝上去，卻被一個人輕而易舉拿下。
那人叫李靖，看著有股儒生氣，可手下功夫卻厲害的緊。
李靖見薛止臂力驚人，心性上佳，只是功夫粗淺得不行，有心收他為徒，讓他隨軍參戰。
原是山裡人，靠本事吃飯，能跟比自己厲害的人學本事，薛止想想就心動了，可又想著救命之恩未報完，有些猶豫。
老實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蘇蟬看一眼就明白，便讓他放心去，恩以後再報也不遲。
鄭十玄和鄭千翼兩兄弟也走了。
鄭氏一族是李家的盟友，也是姻親。鄭家嫡女，鄭十玄的堂姐，鄭觀音便是李家大公子李建成的嫡妻。兩家正是感情火熱的時候，兩兄弟順理成章就跟著了。
鄭千翼開心得不得了，只要能早點離開這小廟，無論去哪兒都好。
鄭十玄對去觀戰沒什麼熱情，只是不知為何，一剎那的功夫又改了主意。照他的話說，這一仗千古以來只有楚漢垓下決戰能媲美，怎能不去看。
走進了佛殿，凈遠坐在蒲團上，蘇蟬道：「師父，我給你倒碗水去。」
「雲蟬兒，今日的功課可是還沒做？」
「師父，你不想知道我上午去了哪兒嗎？師父，你是不知道......」
「先做功課去。」
「哦。」
......
熬過了一個冬天，春來四月，大地下面不知埋了多少屍骨，只見得滿山花開，四野芬芳。
忽有一日，有幾個官兵來到青陽鎮。
人們這才知道，天下太平了，當皇帝的是個姓李的，國號是唐。
沒幾日，鎮上又來個說書人，講起去年的秋日在夕山的那一場大戰。
戰無不克的明王軍，缺糧數月，人困馬乏，在當今秦王李世民率軍攻打下，連吃了幾個敗仗。最終，明王王紀自刎當場，手下將領多數也隨之而去，麾下士兵盡數投降。
但據說，明王死後，怨氣不散，在陰間成了冥王，有鄉民在夕山之地幾次聽見有金戈鐵馬殺伐之聲，彷彿冥王王紀在征戰陰間。
之後，又過了幾天，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青陽鎮外的觀音廟悄悄關上了大門。
往縣城的一輛板車上，蘇蟬回眸，一張稚嫩的臉仰望天空，眼中隱隱有淚水。
「啊嗤！」
蘇蟬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覺得許是有人在想他。
許是小蛇菜花。此行是去峨眉山萬年寺，那是他師父凈遠出家剃度之地，往來多是僧人，她一條修為淺薄的小蛇去了，難保不被人抓去，運氣好，就被壓在塔下，佛法普度，運氣不好，直接被打殺了，不如留在豐翠山修行。
許是青陽鎮里幾個相熟的人，往日常來找他釣魚捉蝦的幾個小孩，總是多給他一個饅頭的張瑛兒，隔三差五給廟裡送柴火的吳烈，想認他當干孫的王富貴老爺子......
又許是......那個赤黎神女？別了，別了，禁不起被那位姐姐惦記。
蘇蟬轉了個身，靠在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上，看了看身旁不動如山的凈遠和尚，看到師父臉上的皺紋彷彿跟山溝一般深。
又往遠處看去，藍天白雲，清風朗日，他的心思也不知不覺飄遠了去。
......
天下太平，是天下的事，卻跟很多人無關。
大道兩旁，荒草茂盛，烏大有拿著一把幾個豁口的大刀，半跪著草叢中，他有點餓，想吃燒鵝。
道上有消息說，新的朝廷要派兵剿匪，他們這種幾十個人的小山寨當下人心惶惶，半個多月沒敢開張。這不，存糧都快吃光了，只得出來了。
烏大有不由地埋怨那些什麼王什麼帝的，怎麼這麼快就讓人打服了。
天下太平可沒什麼好的，還不是那樣，為了幾口吃的忙死忙活，那裡比得上打劫自在，想要錢要娘們，拿著刀去，都有。
「有人來了，招子放亮點。」
大當家發話，烏大有往大路上看去，有些亢奮。
大道上，一輛馬車載著三個大箱子出現了，緊跟著又是一輛......
十一輛馬車，二十多人的商隊，烏大有咽了口水。
吃得下！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