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非（上）
對於臧子源來說，那是他的事情。
他十二、三歲，總角之年。
會稽賊妖作亂，自稱明陽皇帝，叛軍有數萬之多。
朝廷的一道任命，他的父親就成了奉旨討賊的揚州刺史。
「父親，賊人聚萬兵於句章，您只率千餘人，真的就這麼去嗎？」他擔心地問道。
朝廷任命隨隨便便就來了，兵馬、糧草、器械都沒辦法短時間內得到。
面對複數的敵人，難度將以幾何倍的上升。
他的父親沒有說話，留給他的是背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繼續勸道：「要不要再等一等，其他的地方的支援也都來了再去？」
臧旻轉過身，蹲在他面前道：「雖然我等得起，但是黎民百姓等不起呀。」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幫小孩理了理頭髮。
「吾兒一定要記住呀，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嗯，好。」
……
他聽了，他也同樣是這麼做的。
起兵討賊的時候，他是最早的發起者。
「子源，西涼董卓兵強馬壯，單憑你我，何以起事？」張超撓著頭，道：「不如先籌備兵馬，等待時機如何？」
「明府，家父教導洪，知其非義，斯速已矣。明府歷世受恩，兄弟並據大郡，今王室將危，賊臣未梟，此誠天下義烈報恩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動枹鼓，可得二萬人，以此誅除國賊，為天下倡先，義之大者也……」
設壇盟誓的時候，各路諸侯都互相推讓，不肯上壇領誓，害怕董卓的報復。
他皺了皺眉頭，主動上前。
……
義在哪裡，他就去哪裡。
「孫將軍，洪要走了。」臧子源拱拱手。
「你當真要去？」孫堅問道。
「自然。」
「賢侄是要去求死？還是覺得能在董賊面前講得清道理？」孫堅冷笑一聲，繼續道：「還是覺得寧可死在長安，也不願跟著我這個罪人？」
「臧子源，你真像你父親。但天下已經大亂！若在太平盛世，你肯定是棟樑之材。但這是亂世呀！」孫堅笑了起來。
笑得流出了眼淚。
「我孫文台，已經為朝廷效力了二十年，在世族寒門遊走了二十年。臧子源。」他說。「你怎麼這麼好命呢？」
孫堅的父親，是個種瓜的，他最初也就一介白身，十五歲代理校尉開始做起。而臧子源因父績，十五歲拜童子郎，後來被選為孝廉而為郎，與劉繇、王朗等同被外選……最後自己辭官回的家。
孫堅的上司，是個神經病，得了好處長腳就跑，惹他生氣就徹底玩完。而臧子源的上司張超……張超：「洪才略智數優超，超甚愛之，海內奇士也。」討伐董卓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還是拽上了自己的兄長張邈一起的。
臧洪的運氣到底有多好？隨便撿一塊石頭都是傳國玉璽。孫堅想到這裡更覺得好笑，把這種運氣給我多好！你運氣這麼好，你竟然是要去送死！要去為了所謂的大義而死？真好笑，真的好笑。笑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
臧洪呼出一口氣來，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將軍保重。」
「站住！」孫堅眼中流露出一絲陰霾。「你覺得自己帶著傳國玉璽還能隨便走嗎？」
臧洪眨了眨眼。
孫堅若不說，他還真不認得這玉璽為何物。
「玉璽本就是天子之物，洪自然要親自交還到天子手中。」
「義之所向，汝之所趨？真不愧對海內奇士之名！」孫堅擊掌三聲，程普、黃蓋等人應聲而出。「那就休怪孫堅不義了。」
臧子源拔出寶劍，嘆了口氣，道：「那洪也沒有束手就擒之理。」
說罷就向孫堅刺去。
程普、黃蓋、孫堅等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將，而臧洪的劍術……也就那樣，不出幾回合就被擒住，這還是程普他們不願對義士下死手的緣故。
至於拿走玉璽，放了臧洪……萬一他出去大喊大叫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玉璽在他孫堅這裡怎麼辦？
……
剛安置好臧洪，就有士兵跑進營帳。
士兵拱手道：「報將軍，后將軍有信件。」
這個時候諸侯們已經放棄了興討董卓的大浪潮，因為他們發現這是一件損兵損將而且得不到好處的事情，反正你把天子搶回來放手裡面也覺得彆扭，不搶？不搶算了唄，又省錢又省力多好。
諸侯們的浪潮已經變了，變成了四世三公的家裡斗。
在討伐董卓的時候，大將軍袁紹就提出了一個建議——東漢的十三個皇帝劉辯漢少帝已經被李儒獻計毒死了，董卓立劉協為帝，咱們跟他對著干，乾脆立劉虞為帝唄！
因為大漢的傳承已經在劉辯那裡斷掉了。忠君，忠君？君已經死了。
劉協也只是董卓擁立的傀儡而已，他只是被用來鎮壓臣子的「皇帝」。如果劉虞被擁護稱帝，那討伐董卓和討伐黃巾就沒有區別了，就可以徹底擺脫被董卓挾制的尷尬境地。
可是袁術表示不幹，袁術恨不得姓劉的全死光，袁氏稱帝呢。
於是，就在孫堅返還豫州的路上，袁紹就派周昕為豫州刺史，來奪取孫堅（袁術）的地盤了。
兩方撕斗，袁術也給孫堅發了個任務——率軍攻打劉表，因為袁紹和劉表結盟了。信中大罵：「劉表就是個豎子，他竟然不知道袁紹其實是我家的奴僕！」
講真！看完這封信孫堅恨不得先南下把袁術打死。豎子！豎子啊！
孫堅無比臉黑，可是寄人籬下還不能說反就反，更何況自己家人孩子還在袁術那裡。
怒火被轉移給劉表。
……
當得知孫堅正在往荊州來的時候，劉表的內心其實是崩潰的。
向蒯良、蒯越問計不得，也是買醉而歸。
整天過的渾渾噩噩的，直到許韶給他談了個交易。
……
「孫堅並不是那種被道理、大義或者規則束縛的人。那些只是他隨便說出來騙人的而已。」許韶不耐煩道。
「你劉景升如今能夠官至刺史，多少也要感謝他當年幫你把前刺史王睿逼得吞金自殺了不是？」
「可是我也上表推薦袁術任南陽太守，向其示好了呀！」劉表道。
那個去上表的人就是諸葛玄。同時諸葛玄也受袁術推薦為豫章太守，嘛，算是兩邊互相示好了吧。
「雖然覺得你有點可憐……」許韶的寶劍微微放下幾分。「但跟我有什麼關係？」
許韶開口道：「反正聽你口氣也是要敗了這一仗的，那麼，就麻煩按我的計劃來敗這一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