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物我(下)
陽光是金色,還是黃色?
黃月英看著被六月灼炎照得乾巴巴的土地,心裡不禁這麼想。
在有識之士的勸誡下,黃巾賊……黃龍軍們也沒有因為得到了董卓的寶藏……董卓藏在修築塢堡里的糧食而放棄了今年春耕。
雖然有一部分人賊滑溜賊滑溜地把搶來……分來的土地租借給了流民荒民饑民災民,使地主壓榨農民勞動力的歷史繼續重演。
但那又能怪誰呢?
「愛卿?」。小皇帝道。
「!」黃月英這才發現劉協,轉過身來,行禮道:「恭迎陛下。」
「這種禮數,也就算了吧。」劉協搖搖頭,苦笑道:「你也知道,朕這個天子可有可無。」
黃月英沉默了。
黃龍,聽起來是代表了皇帝的,但比起大漢,其實也只是一個用來區分黃巾賊的名字而已。
黑山,白波,青州,黃龍。這就是當今黃月英所知的人數最多的黃巾勢力了。
咳咳,好像都和她有點關係。嗯,間接關係。
黑山賊張燕為朝廷招安的「平難中郎將」,暫時也沒擺出反叛的政治主張……或許是因為這天子沒什麼反叛的必要。
白波賊,青州賊,也因為許韶……略知一二?
黃龍……黃月英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賊窩裡面混?
黃月英沉默不語,劉協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找了找話題。
「聽曹操言,愛卿想做太史令?」
「太史令?不是有人當了么?」黃月英仍然記得曹操說太史令已有人。
「太史令而已,又不是什麼有實權的官職。太傅在時就已經把他趕跑了。」此言一出,劉協突然好想發覺出什麼。
東漢的太史令,置一員,六百石,不撰史,專掌天時、星曆,歲終奏新年曆,國祭、喪、娶奏良日及時節禁忌,有瑞應、災異則記之。
確實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官職,侍中王立也並非董卓的反對者,董卓把他趕跑,會不會也只是想把這個位置空出來留給黃月英?
不僅如此,劉協猛然意識到那些有權或有勢之人,都被他安排出了長安。
他的暴行,只是為了如今統一起來的順利而做的么?
劉協連忙用綉袍擦拭。
黃月英以為劉協僅僅是哀痛於董卓的死,默默地嘆了口氣。
「愛卿。」劉協眼神裡面有一絲央求。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國之君該有的眼神。
「去當太史令,可以嗎?」
用的也不是一國之君該用的口氣。
他不想讓或許是董卓心意的東西被辜負掉,雖然他也無法具體地確定到底是不是董卓故意這麼安排的。
黃月英難得地笑了一下,行禮道。
「那臣,就謝陛下隆恩了。」
當初就覺得自己比那些老傢伙們唯一強的或許就是天文曆法的「科學知識」,雖然現在覺得這種東西在亂世年代可有可無,但當初的心情也不至於完全消失。
「不必多禮。」
天子攙扶著這個和自己年齡和身高都相近的臣子。
「你行的禮,已經不是朕能夠擔待的了。」
在黃龍內部,或許他這隻真龍也比不上她。
如今還對他行禮的人,還有多少?又能有多少是真心情願的?
黃月英也知道天子如今的處境,真正道:「別人怎麼看待陛下,和陛下怎麼看待自己,是兩件事情。天子是天子,劉協是劉協。」
「唉。」劉協自然不可能被直呼名諱而感到不滿生氣。即使一些人表面對你恭敬,難道又能有黃月英的直呼名諱真實?
「那愛卿是怎麼看待朕的?」
黃月英眨了眨眼睛,認真道:「劉協不是天子,或許更適合擺脫戰爭做個脫離俗世的凡人更好,但如果天子不是劉協,我或許早就離開長安,尋求其他棲身之所了。」
「陛下是天子,是一件好事,至少沒有亂中添亂,至少讓我覺得……」
「天子是好的。」
「大漢是可以有救的。」
「天下是有可能實現太平的。」
荊州刺史府
劉表在府內兜兜轉轉,焦急地等待。
巡邏兵隊長走入府中,半跪行禮道:「刺史大人。」
「可曾逮到送信者?」
「回大人,府內府外,都沒有人見到任何有嫌疑的人。」
「胡說八道!沒人射箭,這箭難不成自己長了翅膀飛進來了!」劉表劉景升用手指這面前這個沒用的廢物。
「是,小人辦事不利,小人馬上再去找找。」巡邏兵隊長哪裡敢反駁,尤其是在這種關頭出了這種事情,連忙認錯,跑出門。
劉表也沒管他。
「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是呀,真讓人懷疑,這樣的廢物真的能夠抵禦孫堅的精銳部隊么?」一個人替他說出了心聲。
「對……嗯!」氣瘋的劉表先是認同了一聲,后才震驚地轉過身發現了來者。
想要叫衛隊,一把鋒利的寶劍卻已經直指咽喉。
「請不要大喊大叫喲。」男子溫和地說道,彷彿是在維持公共場合的安靜一樣。
對劉表來說,比這溫文爾雅的笑容,或許男子手中的這把劍更令人生氣。
「偷劍之人原來也是你!」
幾天前,酒醒的他發現房內的寶劍消失不見,嚇得半死。要知道,偷走寶劍的難度和偷走寶劍順便給沉睡的他一劍的難度可是差不多的。
如此想著,劉表倒是放下幾分心來,好歹說明對方想要的並非自己的性命。不由得,底氣壯了一些。
「被誤解了呢。」許韶看出他的鬆懈,苦笑道:「只是潛入那天發現你並不合適交流而已,拿走你的寶劍,也只是覺得它看上去要比我的劍鋒利一下罷了。」
「你想要什麼?」劉表聽到對方這麼說,嚴肅地問道。
「不是我想要,而是該你來求我了,可是我怕你找不到我,故我前來。」許韶正色道。
「哦?我怎麼還不知道自己官及刺史,還有需要求人的地方?」劉表問道。
「對,王睿當初也是這麼想的。」許韶點頭,好像真的認可了一樣。
「你認識王睿王通曜!」
許韶點點頭。「他拒絕了我,沒幾天就死了,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這不一樣!」劉表喊道:「那是因為曹寅!」
彷彿找到了宣洩口。「對,因為曹寅造了假的檄文。」
「這重要麼?」許韶不耐煩了。或者說感覺時間浪費在這個話題太多了,跟最硬的人討論無法改變的事情簡直就是浪費自己的人生。
「還是說你覺得孫堅是一個和和氣氣能和你講這種道理的人?」
許韶笑了。
「孫堅並不是那種被道理、大義或者規則束縛的人。那些只是他隨便說出來騙人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