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良補篇(中)
兩年後,潁川,荀家別館。
蒯良衣著青色綾羅,束髮沒有加冠,面帶微笑,清新淡雅。
聽說荀家要召開公講,蒯良忍不住想要來湊熱鬧,對士族間的學術交流還是蠻感興趣的。
「襄陽蒯良?」負責登記的人確認木牌后,狐疑地多瞅了他一眼,但看他衣容華麗、氣質不凡也沒有多問。
襄陽和潁川不算遠,蒯良來得還算早,公講還有幾天,荀家也專門準備了別館,供像蒯良這樣來早的提供住宿地方。
荀家的人領著他,進了一間屋舍,裡面東、北、西共擺了三鋪,其中一鋪上已經有人正坐著學習了。
免費提供的住宿環境也是因人而異的,一般家境越好,提供的住宿環境也越好。
蒯家雖然在襄陽頗有幾分名望,但也要看跟誰比,在荀家面前也就是一個勉強的二流世家。
你祖上是蒯通?我祖上還是荀夫子呢!
蒯良倒不會覺得有什麼不適,這種環境可能還是好太多了,歹命的可能一輩子都睡在土地上呢。
「在下荊州襄陽蒯良。」蒯良給舍友打了個招呼。
按照士族的禮節,捧著竹簡的少年也戀戀不捨地合上了書,回禮道:「在下潁川陽翟司馬徽。」
近乎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地回過去,連自己的字都不肯多報。
蒯良笑笑,不再叨擾。司馬徽看他識趣,反倒開始打量他。
司馬家雖然是出過漢賦大家司馬相如的一流士族,但司馬徽這一脈算是分家支脈,沒什麼血緣,自然也被荀家等同二流處理了。
司馬徽對士族沒有什麼太大的好感,本來只是因為好奇而打量蒯良幾眼,卻發現蒯良眼神純凈、氣質出塵,有些意外,思索了幾秒,從自己旁邊的書堆里翻出一本,道:「我這有書,你要看嗎?」
這算是試探。雖然書籍和威望都算是士族安身立命之本,但並不是所有的士族都有文化修養,並對竹簡有好感。說句實在話,像那種二代敗家各種胡作非為的也不是沒有過。能管轄自家子弟,延綿族內不斷湧現出傑出人才的家族也實在太少——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頂多再添一個潁川荀氏,也就沒了,天下士族某敢不敬之。而能和自己分到一間房舍的,怕沒那麼優秀的士族氛圍。
蒯良接過,看著司馬徽兩側的四五卷竹簡,問道:「這麼多書,都一直帶著嗎?」
司馬徽:「蒯兄來潁川,是為何而來?」——這不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么?
蒯良感到奇怪,但犯不上隱瞞。
「自然是為了公講而來。」
司馬徽看不出來他是真傻假傻,繼續問:「何不學明慈?」
明慈是荀爽的字,荀氏八龍,慈明無雙。意思指荀爽一心學習,不參喜喪,不應徵召,你怎麼不向他學習?
如果說司馬徽之前藏的半句是「你不都看到是帶著了嗎?」現在就是「你知道公講比自修好,而帶著又比不帶好,你為什麼不知道帶著呢?」
蒯良點點頭,說了一些帶丁點私密性的東西。
「良所來,既為講學,更為結識。」——我來著不止為了聽講,我還更想看看來到這裡的人。
司馬徽:「……」
兩個人的交流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好不好!
到了中午,荀家自然不會提供飯菜,二人就伴去找小飯館。
「要不,我幫你拿點?」蒯良問道。
「不,不用,我可以。」司馬徽背著一筐子竹簡子,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
不是司馬徽信不過荀家,但真有竹簡丟失或破損,處理起來還是相當麻煩的。
蒯良笑笑,領著司馬徽到了就進的一個小館,自己出錢隨便要了點,佔了位子,幫司馬徽卸了擔子。
「司馬兄,你這就有幾分『滑稽』了」
「這有什麼?」司馬徽撇撇嘴,道:「至少我還知道何為本末,書沒被用來當擺設。」——含沙射影某些藏書多而不用的人。
「本末么?」蒯良若有所思,道:「那你排斥這些本末倒置的事情么?」
「那是當然。」司馬徽道。
「哦。」蒯良露出一絲狹笑。「那你還是不要吃飯比較好。」
司馬徽:「為何?」
蒯良:「嗯……我聽恩師言,商販最初並非因謀利而生,而是行善與人,受善者感激,於是以物回之。」
「什麼!」
「其實到了如今,商,也是便益兩方,但若細逐其本,善心……以被私慾代之。」
這話就有些落寞了,這件事本身雖然還存在,但是做這件事的人的心已經變了。
「荒唐!」司馬徽收到了打擊,問道:「汝師承何人!」
老師的名字可不是能隨便從學生口裡說出來的。
蒯良向老師的方向拱手行禮。
「僥倖入向國相門下。」
——
兩年前,染疾睡了三天的蒯良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東院那個破地了。
「這是哪?你是……向德基?我為什麼會在這?」
他醒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龐先生天天誇獎的學長向德基。
「蒯良,不要喧嘩,我慢慢講給你便是。」向德基道。
向德基不愧是被龐先生吹出花的人,談吐如溫玉,還很照顧蒯良的情緒。
概括來說,帶他回來的人是怪人向栩,尋找蒯良的向栩偶遇了去找抓藥的蒯越,蒯越跟蒯父一番協議,再三保證蒯父再也不會見到蒯良后,讓向栩帶走了蒯良。
蒯良:「那老先生是何人?」
向德基:「德基之伯父,家居河內,這次因為為催我婚事,特意前來。不過即使分心山水,騎驢而來也有不免些顛簸,歇息幾日,還望你不要急切拜會,先躺著養好身體。」
蒯良:「向兄所言極是。」
蒯良病癒,請見向栩。
「哈哈,我本當是搶了你的場子,沒想到是蒯家的大少爺。」向栩笑道。
「您是怎麼知道我的?」蒯良問。
蒯良當時沒有留下名字,而向栩也並非襄陽本地人,只是效仿先祖,怎麼剛好碰到認識蒯越?
「哈哈哈,鼻下一張嘴,自然是靠問。」狂士向栩玩味地打量著他,道:「還別說,蒯家大公子你還蠻有桃花的,我一開始問錯了人,就有一個小女孩跳了出來,聽得出她對你關注頗多呀。」又附耳,言:「有些人,聽到我問,還主動領我去蒯府,怕是對你安危也有些關注。」
蒯良不禁微微臉紅,但自心中也湧現出一股濃濃的暖流。
真的沒有想到,哪些圍觀他的、將他作為談資笑料的人,有一天,會這麼幫他。
「蒯良,我想傳你點東西,你願意學嗎?」向栩問道。
——
過了兩年,朝堂傳來一紙特徵書,將向栩徵召到朝廷。
「師傅這是打算從仕嗎?」蒯良看著教導自己的老師向栩收拾行裝,問道。
漢朝實行的是察舉制,向栩已經受到多次州郡的徵召了,不過撿了蒯良這塊美玉,沒教完捨不得走,更不想帶蒯良去紛亂的朝堂,索性拖著,一拖就拖了兩年。
「從與不從暫且不談,去是一定要去了。」
這次是皇帝徵召,即使不接受也要去國都那裡親自告訴皇帝。
「你功夫還差點火候,我本以為你不善察言觀色,應是有勘天觀星的天賦,但現在看來你看的太清楚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向栩有點懊悔,道:「或許真的就是人命在天吧。」
「蒯良辜負師傅教誨。」
「也罷也罷。」向栩搖搖頭,道:「你這樣也反倒不受天道反噬了。」
向栩又遞給他一物。
「這是我的占星盤,你暫且拿去。」
「這……」蒯良知道,沒了占星盤,占星術能力會大大降低。
「我已經觀到我人生的盡頭了,除非變了天,不然我的餘生必然無憂自在。」
向栩這話說的他自己都笑了,變天?那是多麼千載難逢啊,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餘生的十幾年裡。
但蒯良沒有笑,反而流出了淚來,緊緊地攥住了袖子。
不舍別離,即使只是一段兩年的時光,向栩待自己已經亦師亦父。
更何況比起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蒯父,向栩給的是他許多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
荀家公講終於開始了,蒯良、司馬徽以及之後來的新舍友郭圖融進聽講的士子團體中,各自找各自的圈子。
蒯良雖然有個好老師,但奈何他的名字太趕人了,兩年前蒯父就親自……讓蒯越起筆寫信給州郡縣,訴罵蒯良品行不端、待父不孝。
蒯良當時沒有舉孝廉的心,不怎麼在意,結果今天才發現自己的威望都快能做到讓別人望而卻步了。
甚至新舍友郭圖都假裝不認他這個人。
司馬徽猶豫了一下,正伸出手,要打個招呼,不過被蒯良自己躲開了。
直到荀爽出現,蒯通這個小點才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子們拉成線排,各自坐下。
最前排,自然是汝南袁氏、弘農楊氏、潁川荀氏三家的俊傑肖楚,往後是潁川陳氏、博陵崔氏,再外面河內司馬、范陽盧氏、吳郡陸氏、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等等。
蒯良在一個不偏不倚剛好中間的位置,而且威名有利地驅趕出一片空白區域,騰清了蒯良的視野。
蒯良正坐,鎮定自若,好似深得獨樂。
看著他冷冷清清的,司馬徽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司馬徽心專學術不知道那麼多雜七雜八的八卦,現在被旁人告知反不由得有點可憐他。
無論蒯良師承哪位奇人大家,無論蒯良知道什麼趣事智理,當他被趕出蒯家的時候,他的名聲和仕途就已經被毀得一乾二淨,所謂的公講對他又有什麼用?他說「既為講學,更為結識」,可也不見有人會靠近他……沒準他能結識到的也就自己這個便宜舍友了吧。
不過可憐終究是可憐,司馬徽也不想被人吹什麼風言流語。
只是默默地排在近蒯良的位置,萬一,萬一被別人擠過去,那就不算自己想去靠近的了呢。
司馬徽想著,下意識向蒯良的方向撇了一眼。
卻發現蒯良完全不計較人們的冷漠,聚精會神地聽著荀爽講那些其實對他沒有半毛錢實際用途的話。
司馬徽並不知道的是,蒯良沒有他想的那種墜入池塘尋找稻草的落魄,相反,他有的是伯夷、叔齊那種寧願餓死也不屈服的傲氣。
直到蒯良恍若有感,才分心轉頭。
還不及華美艷麗、更談不上平凡無常的衣服,有些偏斜的冠,一如既往的微笑鑲在臉上。
「我可以坐過來么?」
聲音微微發顫。
「兄長。」
——
兩年前,蒯越在從東院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箱子里翻舊衣服,想選幾件搭在兄長身上。
卻忽然發現這衣服的款式……
瞳孔擴大。
簡整搭在兄長身上,裹住自己的衣服。
對上了。
沾上在褲子上的碎枝片葉落在門框上。
一切都對上了。
被嚇了一跳的雕鴞在低空飛旋、啼鳴。
蒯越終究要在一些方面遠遠勝過兄長,不需要什麼鬼來速說……那不詳的槐樹、破舊的三簧鎖、蒙塵的銅鏡已經在腦海中連接成一條線。
蒯越一腳踹開了父親房室的門。
房室內的小油燈,還遠遠不及東院的月光明白。
蒯父驚醒,揉了下眼,見是蒯越,有些生氣,道:「大晚上,是要反了天呀,有事情不能明天再說么!」
蒯越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母親是怎麼死的?」
……一直都知道……
蒯父露出了惶恐,然後轉為憤怒,道:「蒯越,你知道什麼了!誰告訴你的!」
蒯越嘴角輕佻,道「當然是她的鬼魂了。」
……他現在才明白父親的暴躁下其實都是恐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她!」蒯父癲狂起來,道:「不可能,她不可能告訴你的!來人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而且愚蠢得厲害……
「叫人?」蒯越:「可能再過十幾天我就要去中常侍的幕僚了,您是想要扣押我嗎?」
「快來人!」蒯父跪倒在地上,口中念著什麼聽不清楚的東西。
「她不可能找你的……」變成「她怎麼會告訴你……」再變成「為什麼……」
看著這樣的蒯父,蒯越咬起了嘴唇。
「老爺,有什麼吩咐么?」幾個在深夜被吵醒的下人急匆匆趕了過來,一時看到這場景。
一向弱勢和順的二少眼裡透著凶光。
一向強勢乖戾的老爺哭得像個淚人。
下人們慌了,他們來得太早看到二少爺要弒父了以後會不會被滅口。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請大夫過來!」蒯越道。
「是,是,是。」下人們不敢違背,動作麻溜。
又聽新主子補充道。
「讓大夫去東院給我哥看病!」
幾個下人一時驚地手腿順拐足內曲。
二少呀,你是要因為報兄仇所以弒父的么?
——
蒯父:「異度,你聽我解釋。」
蒯越:「……不用解釋了,我們談談吧。」
隔天,下人們得知蒯家那一向不討好的大少爺被老爺除名放出,不知道被二少爺送去了哪個犄角旮旯。
又過幾日,二少爺走馬赴任了,蒯府的下人們才敢私下八卦。千奇百怪的猜測,飄地滿府都是神話彩帶,老槐樹竟然還在秋風落葉里煥發出了第二春。
——
荀爽講著:「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大家聽懂了的若有所思悟,沒聽懂的也認真聽著。
但蒯良的心卻不在那裡。
「兩年不見,兄長精神許多了呢。」蒯越道。
蒯良「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蒯良不由得想起來了近鄉情怯四個字。
蒯越看著他的眼睛,道:「兄長一直很精神。」
又轉移話題,道:「荀家此番,講得是道?」
問到文識方面,蒯良就知道說什麼了。
「講的是周易,荀公以爻辭為序,五行為理。」又言:「周易詞韻皆古,奧雅難通,易生偏誤,我猜想荀公是以君子修身養性來延續本意。」
荀爽還繼續講著:「……言不苟造,論不虛生,引驗見效,校度神明,推類結字,原理為征……」
「哦。」蒯越露出「不盡然」的微笑。
蒯良卻覺得蒯越的眼神透漏出放心和欣喜。
「我突有要事,兄長。」
蒯越突然這麼說,拱了拱手,站起來就走了。
蒯良一時摸不到頭腦,就看著桀驁不馴的世家子弟一個個面帶討好諂媚地給蒯越讓出一條路。
荀爽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恍若無睹。
而司馬徽則是恰逢其會,如願以償被擠到了蒯良旁邊。
蒯良:「這是?」
司馬徽:「我聽人說,令弟在中常侍手下。」
蒯良比司馬徽還要大門不邁,小心翼翼道:「我聽說士族與宦官一向不合呀?」
「沒錯是沒錯。」司馬徽道:「但差不多快兩年前,宦官侯覽、張讓用詭計,派人向桓帝誣告李膺和太學生、名士結成一黨,誹謗朝廷,敗壞風俗。當時蒯良暗地給幾大士族通風報信,間接救了不少人。所以世家們也都多給蒯越幾分面子,至於……」
司馬徽不言了,蒯良卻大概猜得出來。
愛屋及烏鴉,士族對蒯家青睞有加,愛烏鴉及他,蒯越這個被蒯家趕出去的大少爺就差被抓起來當烤鴨了。
二人不言,便只好聽言者言。
荀爽:「……易者,大道之源,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
蒯良對周易還是有一點點興趣的,畢竟它占的廣,和向栩傳授的觀天術這種大冷門勉強擦點邊。
來聽講的人們漸漸察覺到自己是來聽講的,逐漸也都安靜下來。
荀爽:「……文昌統錄,詰責台輔,百官有司,各典所部。原始要終,存亡之緒,或君驕佚,亢滿違道;或臣邪佞,行不順軌。弦望盈縮,垂變凶咎。執法刺譏,詰過貽主。辰極受正,優遊任下。明堂布政,國無害道……」
言終罷,人拊掌。懂沒懂都已不重要,反正荀公也不會再講一遍了。
荀家安排了酒菜招待來賓,算是贈送午飯吧。
蒯良沒有吃飯的打算,急急忙忙地收拾行裝準備離開。
之前他有些事情知道結果,卻不明白緣由,如今他管中窺豹,略見一斑就再也坐不住了。
司馬徽有些驚訝,道:「你要去找他?」
蒯良也不想管他是怎麼猜到的,道:「是,書還給你,這幾天枯乏,也謝謝你借書了。」
司馬徽:「路上小心。」
蒯良看著司馬徽一攤子的竹簡,道:「……我給你你一個忠告,學不在多,在精。」
司馬徽:「何出此言?」——他並不覺得自己學得不精細呀。
蒯良:「專精一體足以絕倫。」
司馬徽變了臉色。
「蒯良,你到底沒有治世之心。」
或許蒯良說的沒錯,精通於一門就足以憑藉一門來活口度日。在司馬徽看來,那種安於現狀的想法太過消極——既然你認為你是對的,那為什麼不更努努力,為什麼不為天下多盡一份力?
蒯良:「何為黨錮,何為公講,何為我,何為你?」
或許是最近跟司馬徽在一起時間長了,蒯良難得也只能通過這種隱晦的話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
黨錮,是宦官污衊,還是帝王本意?
公講,是教人學識,還是宣傳輿論?
我我,限於家族朝堂,談什麼治世?
司馬徽猶豫了半響,終於開口道。
「何為心?」
那你心中就沒有信念么!
蒯良搖搖頭,道。
「我建立的不是這種悲慘情況下的信念。」
司馬徽怒極反笑,道。
「好,好。」
微妙的友誼未凝集,就鬧得不歡而散。
——
蒯越雖然足智多謀,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兄長蒯良突然多出來一項看星星的能力。
蒯良從懷裡摸出占星盤。
向栩占星觀事,能看到「勢」,也就是未來的粗淺趨勢。
蒯良能看到卻是「果」,是未來的準確結果,但是
對應有一條限制——無法觀到自己能夠改變的。
他這次要觀的是——蒯越的位置。
「襄陽城嗎?」
蒯良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