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謀（八）

嘡嘡，接連兩聲槍響，兩個偽軍栽落馬下。剩下的頓時一鬨而散，沒多久再一次聚攏，顫顫巍巍地向前踏尋，像足了黑夜下的老鼠。

「你們幹什麼呢？」忽然間前方傳來怒吼。

這幾十個偽軍整體一哆嗦，看清了來人之後不由得喊道：「總司令，我們抓，抓賊呢！」

「一群廢物，抓賊？我看你們倒像是賊！」張學成恨得牙根痒痒，這一幫酒囊飯袋，想當年張作霖也是土匪，那可是凶名在外，隨著時代發展這土匪也是越來越回去了。

「所有人給我散開了，從這裡向前給我掃蕩過去，別讓他跑了！」張學成喝道。

「是！」此時四團長已經到了，聽到了命令立刻帶領自己人一字鋪開。

兩個團兩千多人，一個個橫拉著形成了大網，而且半路上還遇到二團三團的偽軍，隊伍迅速擴大，四千多人圍繞著鎮子形成了嚴密的搜索大網，結果竟然毫無所獲，那個殺手竟然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娘的，到底怎麼回事兒，他還能長翅膀飛了？」張學成拍桌子瞪眼，一團長、四團長大氣兒不敢出，新上來的兩個團長腰杆子不硬，更是垂著腦瓜子。

「算了，抓不到算了，現在開始給我放出人去，給我摸清對方動作，看看姓黃的是不是傾巢出動，若是的話我要留給姓黃的一座空鎮，然後迂迴到錦州，這次咱們必須來一個響亮的，不然皇軍那兒可不好交代！」張學成說道。

「是！」四個團長轟隆一聲站起來齊聲喊道。

「你們……」被嚇了一跳的張學成瞪了他們一眼，擺了擺手，「現在忙去吧，記住放出去的人必須都是鬼精鬼靈的，別整那些憨了吧唧沒用的傻子出去丟人現眼！」

「是！」四個團長再一次吼道。

四個團長接連排眼線，結果都被鎮雄弄死了。而四個傢伙只以為放出去的眼線都怕死跑掉了，於是繼續放人。幾次之後他們開始懷疑了，急忙到張學成這裡報告。

張學成心裡激靈靈哆嗦著，最後乾脆下命令丟了小鎮，集合四團人馬向錦州方向挺進，他也不管黃顯聲是否傾巢而出，他就不信了就憑他張作霖侄子的身份，他姓黃的還真的敢弄死自己？

之前鎮雄在山頂上便看到了黃顯聲的隊伍，為啥經過兩天折騰他們還沒有過來呢？鎮雄此刻都開始畫魂，心說黃大哥這是走的什麼棋？等到他殺了那些眼線之後才明白，黃顯聲是故布疑陣，逼著張學成離開這裡前往錦州，然後在必經之地打他一個埋伏。

這裡到錦州實際上有幾條路可走，但是最適合幾千人行軍的只有一條大路。鎮雄確定了這一點立刻也開始動身，他暗中跟著張學成，甚至於有一次混到了偽軍當中，畢竟他穿著偽軍的衣服，沒人看得出來。之前他躲過四千多人追捕，實際上就是這一招。

等到偽軍走上了大道之後，鎮雄才心中一笑，看來黃大哥算盤打得不錯！不過張學成這傢伙也是狡詐多奸，鎮雄穩妥起見又跟了一程。「嗯，這下沒問題了，我先走嘍！」鎮雄心中暗喜，找個時間離開偽軍，撒開丫子直奔前方。

鎮雄仗著內力深厚，一路飛奔，整整走了一日才來到一處山坳，這裡正適合打伏擊。他坐在最顯眼的石頭上，在那兒磕打鞋子，甩開膀子霹靂叭嚓，聲音像放鞭炮似地。

「嗯？」這邊有人聽到聲音便用望眼鏡去看，「嘿嘿，我說是誰，是鎮雄！」這人放下望遠鏡，赫然是君兒。他奉命在這裡打伏擊，等了幾日也沒見張學成打這兒走，不由得有些拿不定主意。此時此刻，他明白了，鎮雄身後肯定是那幫子偽軍。

「喂，我說那趕路的，到這兒來！」君兒從一塊大石後邊站起來，向鎮雄搖手喊道。

「我擦，是你！」鎮雄看到了君兒，吊著的心落地了。他快步上來，一頓熊抱，晃得君兒腦袋發暈。

「戚大俠，那王八犢子來了？」忽然有人湊過來問道。

「過來了，你這次可以報仇了！」鎮雄應道，對方是馬京飛，一直著急救自己老母親，可是他也明白這麼長時間了，老母親恐怕凶多吉少。

看著眼中熱切的馬京飛，鎮雄又呵呵一笑說道，「你放心吧，老太太被我救了出來，現在就在那個鎮子里。」

「多謝戚大俠！」馬京飛直接跪了。

「誒，咱們不興這個，起來！」鎮雄將他扶起來，然後看著君兒問道：「張學成那群烏合之眾有四千多人，咱們這兒有多少人，能消滅他們不？」

「娘的，這麼多人，還真的一口吃不下去，不過好在黃大哥已經有所安排，會在他們屁股後面放炮，我這裡頂不住撒開口子來，而後和炮兵匯合在後邊敲敲打打，兜著他們的屁股，逼著他們向樂天、廣義形成的袋子里鑽！」君兒言道。

「黃大哥果然老道，只是不怕張學成也不是豬，可能會看破他的詭計，哦，是計策，向別處逃竄？」鎮雄問道。

「這就不好說了，但願張學成沒那麼聰明！」君兒言道，繼而又問，「你後邊的尾巴遠不遠？」

「我估計再過一個小時就能過來了！」鎮雄言道。

「哦，你小子腿腳倒是利索，我不明白的是，你為啥不把張學成給做了？群龍無首這仗就好打了！」君兒問道。

「哼，你以為現在啥年代，還是冷兵器時期？他們別看是一堆烏合之眾，但那也是槍林彈雨……」鎮雄將自己遭遇說了，如何殺死二團長、三團長，以及如何從數千人排查中逃脫等等。實際上他也後悔，當時他殺了那些鬼子之後，完全可以到大院里將張學成滅了。現在思來想去，當時還是因為知道死去的是假的川島芳子，怕她有後手。實際上他怵川島芳子，後者同樣也怕守寶家族，不然何以用一個替身？

「嘿嘿，怯了吧？」君兒呵呵一笑說道。

「哼！」鎮雄老臉一黑，為自己感到羞恥。君兒知道他的心性，也不再逗他。

鎮雄站在高處這才觀察地形，說道：「怪不得你們不怕張學成突破從側翼逃走，這地形也是逼著他順著官道直奔錦州啊！」原來這官道在山嶺之間迂迴，猶如一條大龍一般，若想不順著官道走，那就得翻山越嶺，對於張學成四千多人還有炮兵的隊伍來說根本不可能。那麼他只能被黃顯聲在後邊趕著硬著頭皮往裡鑽。

「所料不差，最終是內外夾擊，將張學成做成餡餅？」鎮雄問道。

「嘿嘿！」君兒一笑。

二人坐下來，馬京飛在一旁盯著張學成來路，兩個眼珠子都紅了，雖然老娘被鎮雄救了，然而這屈辱絕不能忍，他恨不得一巴掌糊死這個王八犢子。

忽然間鎮雄和君兒聽到了炮火聲，二人都沒有動，對視一眼后，鎮雄言道：「看來這小子要調頭，黃大哥便讓人打他屁股！」

「趕豬！」君兒惜字如金。

「是誰負責，別被豬跑掉！」鎮雄笑道。

「青宣！」君兒說道，「拿著你當初繳獲的小鋼炮，那玩意兒輕便！」

鎮雄聽了不由得一笑，因為他看到了張學成炮兵，那都是重炮，火力強但是靈活度差，想來此刻這個王八蛋恨極了自己的鐵疙瘩。

「弟兄們打起精神，張學成離這裡不遠了，按照原計劃來，不許給我打得太狠，差不多放他們過去！」君兒喊道。

「是！」士兵們應道。

「我想不通！」忽然馬京飛嚷嚷道。

「想不通也得通，這是策略，咱們要徹底滅了這股子偽軍！你那是個人仇恨，有種的你等敵人來了撲下去找姓張的拚命，一刀乾死他！」君兒怒道。

「你以為我不敢？」馬京飛整張臉都紅了，額角亂跳，狀若癲狂。他是十足的孝子，此時此刻老娘安全了，之前壓抑的怒氣一下子都奔騰起來，要找個地方好好發泄。

「哼，醜話說前頭，這一次不僅要殺張學成，還有這一支偽軍，這個任務必須完成。到時候槍子兒亂飛，打中你了你可別後悔！」君兒說道。

「哼，老子也不是吃乾飯的，除了功夫不差，槍法也不次！」馬京飛說到這兒環視一周大聲喝道，「眾位我說了把張學成那個王八蛋給我留下，誰要是和我搶，我和他沒完！」

「好嘞！」眾人紛紛應道。

君兒和鎮雄則是相視一笑。

又過了一袋煙工夫，山下傳來快馬奔騰之聲，接著唏律律馬嘶，鎮雄窺視過去但見是對方的尖兵。那尖兵端坐馬背上環顧一周，最後放了一槍，那子彈發出吱地一聲，顯然是信號槍一類。槍響沒多久，由遠而近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馬蹄聲，還有吱吱扭扭的炮車聲。

「所有人給我聽了，姓黃兜著屁股打，顯然是想將咱們往他設計好的袋子里鑽，沒什麼怕的，給我全速前進衝破袋子直取錦州，那兒有皇軍接應，咱們殺個回馬槍，凡是手上見血的，我一律獎他兩塊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