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黔驢騎馬（中）

小蘇嘴巴雖然在不停地抱怨著，但依舊是嚴肅地背上這把弓，騎上自己的毛驢，跟在了勿成非的背後。獵人口中所說的佘山並不遠，在兩人橫穿過一條小溪后，便已經進入了山林。聽從勿成非的要求，小蘇將毛驢和馬系在了一棵樹上，接過勿成非遞過來的箭袋，準備徒步進入密林。

漸漸地，小蘇起初的不適感由隨之而來的新鮮感所替代，溫暖的陽光從小徑盡頭招進來，為落下的樹葉鍍上一層金色……她如同小鹿般在蹦蹦跳跳，時不時地還躍起試圖用手勾住樹木的枝丫。

「你是準備把鹿都給嚇跑嗎？」突如其來的警告令小蘇停了下來，她回過了頭，向勿成非抱歉，「我玩忘記了……」

「道歉並不能讓你做得更好。」

小蘇無奈地開口：「可是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打獵。」

「所以我和你一起。」

小蘇揚起頭問：「你會打獵？」

「在下河區沒錢吃飯的時候，就會去打獵。」勿成非的回答很自然，小蘇覺得他應該不是在說假話。勿成非示意小蘇跟過來，他蹲了下來，指著腳底附近的蹄印說，「這是鹿留下的蹄印，而且還很新鮮，我們得迅速且無息地跟上去。」

小蘇取下了弓，低聲詢問：「匍匐前進？」

勿成非壓低了身子，「壓低身體就好。」

跟著蹄印，兩人朝著密林外面前進，視野漸漸開朗，最終在之前路過那條小溪的岸邊發現了一隻正在飲水的鹿。小蘇望向了勿成非，露出徵求意見的目光，勿成非壓低了聲音問：「風在往哪邊吹的？」

雖然並不知道勿成非問這個問題的緣由，但是小蘇還是閉上眼嘗試感受著風的流向。她的手指朝著小溪的下游，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小蘇忽地明白過來，「風在往小溪的下游吹去，這樣子鹿就不會聞到我們的氣味了。」

勿成非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小蘇拉弓上弦。小蘇拉滿了弓，瞄準了鹿的脖子……接下來的事很簡單，就算是不需要學習也知道該怎麼做，她的手指只需要鬆掉弦即可，在這個距離，想要不命中是一間很困難的事……

正在飲水的鹿忽地抬起頭，晶亮的雙瞳目視著小蘇……隨後迅速掉頭奔跑逃走。小蘇立馬鬆開了弦，箭離弦而出卻並未射中逃跑中的鹿，而是射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小蘇沮喪地低下頭，「對不……我猶豫了。」

勿成非並未詢問她猶豫的緣由，只是告誡道，水無常形。

「水無常形，蠻酷的。」小蘇讚揚道，隨後她撇撇嘴說「但是為什麼從你這種人嘴裡出來，我就忍不住會笑呢！不行……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小蘇撐著腰坐在地上笑出聲，然後在勿成非的板栗敲在自己額頭前，迅速起身，如同脫兔一般朝著之前鹿逃離的方向追去。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小蘇的速度快了很多，她循著鹿的足跡追了上去，來到了一層斷崖前，那頭鹿就在斷崖前的平原上安靜地吃草，絲毫沒有察覺逼近的危險。

在勿成非指導下，小蘇重新拉上了弓，箭心瞄準了鹿的脖子。

「吸氣。」勿成非說。

小蘇緩緩吸氣，拉滿了弓。

「吐氣。」勿成非再一次說。

這如同一道指令，在小蘇吐氣的那一剎那，箭離弦而出……伴隨著一聲鹿鳴，那匹小鹿倒地不起。小蘇得意地朝勿成非搖了搖手中的弓，然後直接從斷崖邊跳下，朝著鹿的方向跑了過去。勿成非跟了過去，卻只見小蘇獃獃地站在一邊，失魂落魄，她指著還尚有呼吸的鹿，聲音嘶啞：「它還活著。」

勿成非點了點頭，然後跪了下來，從兜里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短刀，遞給了小蘇。

「幹嘛？」小蘇雙手捏著刀，有些緊張。

勿成非雙手摁住鹿的頸部，防止它掙扎，隨後他命令道：「動手，別讓它痛苦。」

小蘇漂亮的瞳孔湧現出一股陰霾，她微微張開嘴，迷茫地看著勿成非，直到勿成非再一次加大了聲音重複道：「小蘇，動手！」

小蘇拚命地搖著頭，當她注意到勿成非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刀之時，慌忙將手中的刀藏起來。但是勿成非的速度顯然比她更快。勿成非強有力的手搶先一步握住了小蘇的手，然後用力強迫著小蘇的手握住刀慢慢朝著小鹿的脖子靠近，最終，引導著小蘇用手中的黑色小刀插入鹿的脖子。

鹿發出哀痛的悲鳴，劇烈地抽動了一下身體，痛苦地掙扎著。小蘇瞳孔中的陰霾開始升起，化作淚滴從臉頰滑落。忽然，她瞥見了鹿轉動著的晶瑩眼珠……勿成非的手了鬆了開來，注視著小蘇緩緩將刀送入鹿的脖子里。

「如果不是因為我，它是不是不用這麼承受這麼多的痛苦？」小蘇木然地問道，她回過頭望著勿成非，他的表情趨近於冷漠，「你的善良並不適用它。」

小蘇心裡彷彿被扔進了一塊冰塊，她從未見過這個慵懶散漫的年輕男人有這樣一面。小蘇收起了刀，撅起了嘴，強硬地反駁道：「我爺爺說過，人若無善心，與畜生何異？」

勿成非楞了一下，極不適應地摸了摸自己的頭，憋了大半天之後終於回了一句，「等我一下，我把鹿的皮剝了我們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