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一線

鬧出這麼一個岔子，宴會最終在猶爾森面對子爵掌握的證據和指控無從狡辯當場承認罪行，並被押走後虎頭蛇尾地結束了。不過呢，客人們倒也不能說是鎩興而歸，畢竟是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場別開生面而且十足難遇的「公開處刑」。只不過那些先前可勁跪舔猶爾森的傢伙們就十分難堪了，紛紛開始計劃該怎樣抹掉關係。而孟炎他們三人吃飽喝足，賞罷好戲，便回到各自的房間里準備休息，畢竟明天清晨就要起床動身。孟炎雖然喝的不多，但微醺之態也是有的，躺在城堡里還算舒適的大床上，他帶著愜意很快就入睡了。

朦朧深夜裡，天地入眠萬籟俱寂。虛無的黑暗中孟炎突然感覺到一絲溫暖，緊接著亮光從臉前緩緩浮現，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出現。但它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也越來越亮，照得孟炎渾身難受——於是他睜開了眼，眼前一盞火燭近在咫尺，正是這燃燒的蠟燭將他從睡眠中喚醒。孟炎還正迷糊著，火燭已經被吹滅，同時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湊到自己脖子上，細嫩皮膚在那鋒利物體的接觸下頓時感到疼痛——是冒著寒光的劍刃。

「不許隨意出聲，不然別怪我一個手抖割開你喉嚨。」床旁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命令道。而孟炎所有睡意和倦意頓時消散一空，冷汗從他額頭冒出。「唔嗯…」孟炎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因為喉嚨在劍刃壓迫下動也不敢動，所以想要說出的話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很好。現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不過那個聲音顯然明白了孟炎想要表達的意思，於是劍刃稍稍從孟炎脖子上離開了一點。這一絲距離頓時讓孟炎如釋重負，方才那種已經身在鬼門關里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緊接著他眼前因為剛剛的極度緊張而冒出一片金星。緩過來后他稍稍側目看向旁邊，瞄到床邊有兩個黑影，借著月光孟炎看到他們一個手持利劍，一個提著燭台。

「什，什麼問題…」孟炎顫抖著回問道，聲音中帶著些許嘶啞。他的大腦則在飛速運轉，試圖在劇本中搜索相關的事件和可能性，但是…沒有任何線索。

「你叫孟炎對吧。」

「對。」

「知道我們來找你的原因嗎？」

「不知道。」

「仔細想想，跟你的身份有關。」

話說到這裡，孟炎好像明白了什麼。墨衣衛！面前的這兩人很可能就是貨真價實的墨衣衛！

「我明白了…」於是孟炎緩緩道。「你們是怎麼知道…」

「注意你的角色。」刀又向孟炎脖子上靠近了几絲，孟炎則趕忙閉上嘴。「我問你，按照墨衣衛的規矩，發現冒充者，該如何處置。」那黑影一字一句地發問。

毫無疑問，孟炎知道他們是在檢驗自己的身份。而若是答錯一個地方…那絕對就是萬劫不復。「下黑獄。」孟炎大腦飛速運轉著，果斷地給出了答案。

「瀟瀟夜雨入竹林。」拿著燭台的黑影突然開口道。

「凄凄殘月掛山頭。」孟炎回道，這是墨衣衛的暗語，之一。

「黑衣夜行。」

「龍袍安榻。」

「墨衣載身不離手。」

「袋內乾坤暗印兜。」

這三個暗語一對完，黑衣人的語氣頓時變了些許。「既然如此…可否拿出你的暗印讓我們確認一下。」

孟炎強作鎮靜地回道：「我毀掉了，連同其他所有物件…」

「人存物存，物毀人毀。」黑衣人打斷道。「毀掉印記等同於宣布自殺。逃兵的下場，你應當知道。對不住了朋友。」

「慢著！我身攜的是欽命任務，特殊情況下可以無視墨規！」

「欽命任務？！…你可有證明？」持劍的黑衣人方才正想取孟炎性命，此刻倒是停頓下來。

「我有四象密鑰！」孟炎感到自己的心臟就快要撲出胸膛了，大腦更是急速運轉著。「暗夜無陽，大地浸雨，青龍出世；一步一朝，甲子輪迴，天下大吉。」

「…」聽罷那黑衣人一時沉默了，孟炎感到他好像有點困惑。

「原來是張大人的手下。」沒過一會，卻是拿著燭台的黑衣人開口了。無論他的聲音還是語氣也跟之前有了明顯不同。「收回劍吧，是自己人。」他拍了拍持劍的黑衣人，後者緩緩將劍從孟炎脖子跟前拿開，而孟炎則感覺好像是搬走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頓時從極度緊張中緩解過來，渾身軟癱兩眼直冒金星。

「難怪沒有收到上面派人來的消息，原來閣下帶著張大人的欽命任務來的。」那黑衣人重新點亮了燭台，微弱的火光將房間照亮了小半。「不過你已經走漏消息了，朋友。我建議你暫時避一避風頭。」

「實際上，沒有這個必要。」此時孟炎已經緩過來了，他點點頭回道，接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消息是我故意走漏的。」

「故意？」黑衣人一愣。「難道你是為了…」

「沒錯，正是為了能讓你們親自登門一趟。這樣我才能拿到一些必要物品，那先前被我銷毀了的東西。」孟炎面不改色，經過之前和哈倫子爵的談判，現在他扯謊的能力和定力可以說是有了質的飛躍。他當然不是故意走漏的風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墨衣衛的身份是被誰通過何種方式傳出去的，更是從未想到過會被兩個真正的墨衣衛找上門來，差點枉死在床上。不過既然他們都來了…那當然只能將計就計了。

「原來如此。」拿著燭台的黑衣人緩緩點了點頭，接著將頭套取下來，露出原本的容顏。看到他的樣子孟炎忽然感到有些熟悉…緊接著孟炎回想起來了。「方先生！」他語氣中帶著十足的驚訝，這個中年人毫無疑問就是先前宴會上那個游宋大同商會駐南陲城的行首！「原來是你啊。」孟炎甚至感到了一絲親切。

「我的一個身份是這裡大同商會的行首，另一份身份則是南陲城墨衣衛的總領方得石。當然算上我這裡一共也就三個兄弟其實。」名叫方得石的墨衣衛如是道。而持劍稍微退開到一旁的那位顯然是他手下之一了。

「我叫孟炎，張大人的欽衛。」相比之下，孟炎的自我介紹就簡潔得多。

「幸會幸會。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方得石向孟炎抱了個拳，接著重新將頭套帶上。而孟炎也抱拳回敬。「哪裡的事，倒是我要抱歉，方才宴會之上舉止不妥，還望兄弟海涵。」他接著抱歉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方統領擺了擺手。「你說需要我們給你提供東西，具體指的是…」

「極樂丸，催命散。」孟炎回道。「我既然身攜欽命任務，那麼自然肯定要帶上極樂丸。」孟炎如是說。至於極樂丸是什麼…顧名思義就是危急時刻自己吃下去便可以很快榮升極樂的東西。「另外你應該也已知道我不是神授者，手無縛雞之力。所以若有特殊情況需要取人性命也只能通過其他手段，因此還望兄弟能給我一份催命散以備不時之需，等級越高越好。另外如多有備用的墨印…也可以額外再給我一個，日後好更加方便行事。」孟炎繼續著鬼扯。實際上他真正的目標是墨印，如果能拿到的話便可以真正坐實自己的身份，就像拿到預言家金水的狼人一般。不過他知道也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於是便先說了其他的權當引子。

「沒問題。」方統領點了點頭。「這三樣都可以給你，明天早上來大同商會，我會給你準備好。不過催命散我手中最高只有40級的貨，不知道夠不夠兄弟用。」

「有總比沒有好。」孟炎則如是回道。40級的毒藥，自然意味著可以毒殺40級以下的個體。而像南陲城這種只有三個人的偏遠小據點，顯然上頭也不會給多好的資源。不過真要說自然也有用。「謝謝兄弟。」於是孟炎用力作了個揖。

這時方統領卻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其實我曾經也是張大人的手下，只可惜…哎。」

「嗯？」這突如其來的變數讓孟炎有些驚訝。「這…張大人性情喜怒無常，難不成是兄弟不小心惹怒了他老人家？」略一思考，孟炎接著回道。

「算是吧…說起來也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兄弟我在這裡有個小小的請求，等閣下下次回天京見到張大人的時候，麻煩替我說句話，就說：『虎牙已經尋得，方得石願用生命為代價把它找回來交還給大人。』。」

「...好。」孟炎點了點頭。雖然他暫時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很明顯其中必有很深淵源。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見到張天生張大人，但他相信肯定能，所以這個承諾，孟炎就接下來了。

「有人！」就在這時持劍的墨衣衛突然開口了，他話音還未落人就已經閃到窗邊，打開窗戶讓方得石先竄了出去，緊接著自己向孟炎抱拳作揖，然後縱身向外躍去。與此同時「嘭」的一聲房門被撞開，瑪蘭手持長劍沖了進來，正好看到那黑影轉身鑽出消失在夜色中。

「你沒事吧，孟炎？」瑪蘭急忙去尋孟炎，發現他還正一臉懵逼著呢。「太好了，我剛才起床感到有些不對勁，在窗口看到你屋裡有些許火光，就趕忙過來看看。」她如是道。這時被聲音吸引而來的衛兵也到了，他們手中的火炬照亮了屋內，孟炎這才發現瑪蘭一身布衣提著把劍，明顯是急忙趕過來的樣子。

「我沒事，只是遇到了幾個同行而已。」孟炎笑了笑，臉上掛著一副釋然的神情，畢竟這可真是…劫後餘生了。

「同行？」瑪蘭眉頭一皺。「難道說是…」

「咳咳。」孟炎清清嗓子，轉身打發走了巡邏的衛兵，接著關上門點點頭小聲道：「沒錯，剛才是墨衣衛來找我了。」

「難怪，剛才那黑衣人實力深不可測…」瑪蘭回道。最後時刻她和那個翻窗走掉的黑衣人對視了一眼，頓時感到對方絕對實力不俗。

「是挺危險的…」孟炎內心想道，接著說：「總之沒事了，他們已經被我打發走了。」

「打發走？！」這個說法讓瑪蘭更疑惑了。「等一下，你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啊…」先前瑪蘭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孟炎的偽裝，但現在，她自己反而又不確定了。

「秘密呀。」孟炎哈哈一笑。

「……罷了罷了。」瑪蘭嘆一口氣，擺了擺手。「離天明還有段時間，再睡會吧。我就在這陪你好了。」反正是沒事兒了，多的瑪蘭暫時也不想費腦去思考。於是便收回劍一屁股坐定在了沙發上。另一邊孟炎嘴張了張欲言又止，他躺回床上，卻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一絲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