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重地

「如何，你考慮的怎麼樣？想好要選哪一樣了嘛？」

三長老這會兒倒是難得的有了些耐心。

「鰥寡孤獨殘，權財命，這裡面權和財，你都是不能舍的。」

他點著手指，慢慢地給眼前這個少年人分析著：

「一來，你是掌門弟子，也就是接任教門的人選，雖說如今核心弟子凋零，但在外面依舊有龐大的外圍勢力，以及世俗界的影響力，徐氏一脈在新嶺一郡十三縣內，輕易就能影響百萬人的衣食住行。」

「你從這裡出去之後，就是家主，權財都有，這不能舍，舍了會出大亂子。」

「命，牽扯到命格福緣，還有壽元，本來就受到煞氣影響，大約是有缺的，再舍一下豈不是要少年早夭？」

「那你就只能從五弊之中選一個。」

「鰥寡都不錯，不過寡是女子克夫，鰥夫喪妻或者無妻，孤獨很好理解，殘就是殘疾·······事實上，你最好還是選孤獨，除非你樂意做個殘疾人。」

「殘可不僅僅值得是肢體殘缺，而是更深層次，會影響到你未來道途的選擇，哪怕是純陽元神凝就，那也一樣要殘掉，這可是會大大影響你的顏值的！」

「我看你眉清目秀，體態風流，顏值起碼能打八十六分以上，這要是領了殘字·····可就不好看了！」

「你們這些年輕人，不都整天說，帥是一輩子的事嘛，如果你覺得無所謂，那我也無所謂·········」

蘇素聽了這些話，心中無動於衷。

你問的是徐氏土著徐長蘇，跟我虛空旅客蘇素有什麼關係？

署名的是徐長蘇，掌門弟子也是徐長蘇，好處誰得了自然誰背鍋。

不過這會兒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這畢竟屬於私人事務，還是要去問詢當事人的意見。

一點神意，向內而去，落入身軀之中。

小小的白色靈體，蜷縮在一點微塵般的斑點之中，透著淡淡的白色微光。

方才傳承之中，大部分力量都遺留在身軀之中，被蘇素截留，但依舊放開了些許，滋潤了徐長蘇本身的靈體。

儘管只是分潤了些許，也已經擺脫了凡靈的桎梏，靈體本身透出微弱的白光。

蘇素的陰神，顯化出一輪滿月之輪，高有一丈高大，陽氣充盈，只有不到兩成的部分還留有陰質。

純陽無陰謂之陽神，純陰無陽謂之鬼物，兩者之間則為陰神。

陰神顯化出少年模樣，整個籠罩在月輪之中，看不清面目和衣服，只能看到一個散發著清輝的一丈高大月輪，緩緩降下。

黑暗瞬間被驅逐，絲絲陽和之氣，帶來一些暖意。

八陽二陰的陰神，已經具備了陽神的部分特徵，陽氣相對濃郁，靠近了會有暖流。

徐長蘇緩緩拜下，白光中的靈體顯得有些單薄透明，尤其是在月輪皎潔的清輝之下，更顯得黯淡。

他誠惶誠恐地拜倒：

「仙人。」

「徐長蘇，外面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該怎麼選，你自家拿個主意吧。」

蘇素不想多浪費時間。

「嗯，這個······」

徐長蘇明顯流露出幾分踟躕。

他在內里，大部分時候還是待遇不錯的。

蘇素也沒虧待他。

偶爾還會給他指點一些修行上的迷惑。

雖然讓出了身體的控制權，但靈體依舊可以修持。

「我·····我選殘！」

月光之中，蘇素帶著幾分驚訝地問道：

「為何？你不是不知道吧？這個殘，可不僅僅只是肢體殘缺，哪怕日後你修成陽神，也得對應此相。」

「正如你家長老所說，帥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你再好好考慮清楚！」

徐長蘇搖了搖頭，堅定道：

「不必了······我不能選擇鰥寡孤獨，因為我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有個家。」

蘇素沉默了。

這就沒辦法了。

想和自己愛的人廝守一生，鰥寡孤獨確實一個都不能沾。

「罷了，你自家的取捨，你自家決定。」

蘇素淡淡的回答著。

「另外順便告訴你一句，再過不久，你的身體就還給你。」

算算時日，老天那邊的第一波支援，差不多也該到了。

自家的道性，在這段時日對這方天地的適應，進度比原先的預計還要快一些。

普通的鬥法，已經不會暴露外來者的身份了。

換句話說，不需要再以徐長蘇的身份掩飾自己。

話已說盡，蘇素的神意撤去，這片虛幻的黑暗空間，頓時恢復了過往的寂靜。

外間。

在老人眼中，面前的這名很有主見的少年人，僅僅只是一個愣神，猶豫了一下而已。

隨即就沉穩地應道：

「我選殘。」

不等驚訝的老人發問，這名少年就以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冷靜，堵上了他的嘴：

「鰥寡孤獨，沾染一個都不利成家，而我不願意捨棄未來可能有的和睦家庭。」

「所以，我只能選殘。」

「等到這一陣子過後，我自己會補上法壇盟誓，安心，我不會拿自家小命開玩笑。」

老人啞口無言，半晌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沒你這份果決······」

「後生可畏，吾衰矣·······」

接下來的行程，就泛善可陳了。

在一處水墨線條構成的河道邊上，兩人看到一艘水墨烏篷船。

「上船！」

船上僅僅只能容納兩人並排。

蘇素站在甲板上，就聽到潺潺的水聲。

河水都是墨汁，蜿蜒而下。

接著，這艘無人駕駛的烏篷船，緩緩逆著水流上行。

漸漸地，越行越高，而河面漸漸抬升。

最後，甚至抬升到空中，通往天之極高之處。

這艘一條通天的墨河。

意識到這一點時，周圍已經是白茫茫一片的雲海。

哈了一下，呼出的蒸汽，化作絲絲縷縷，匯入了周圍。

然而卻顯得格格不入。

「這裡的雲氣，都是畫出來的，幻化的空氣、空霧，不是水汽凝結而成，只是樣子好看罷了。」

注意到他的行為的老人，慢條斯理地解釋著。

「原來如此，這是幻化而出的景象。」

頓時索然無味。

烏篷船緩緩上升，逆著這不知來由的墨河，終於出了雲海。

大片的陽光，猛地刺入眼中。

雙眼微眯，蘇素看到了一輪太陽。

太陽驟變，簇擁著大片的雲彩。

火紅色的、金色的、黑色的，其中尤其以黑云為多，佔據了足足七成以上的天空。

其次是金色的雲氣，吉祥喜慶，瑞氣層層，距離太陽最近。

夾雜在兩者之間的火燒雲，則彷彿真的有火在燒一般，不時有大片大片的火焰向下濺落。

下方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樹林之中，生長著許多樹冠龐大的參天古木。

濃郁的清新之氣散發出來，青翠欲滴的綠葉透著別樣的生機。

「這就是功德林了！」

「那上面濺落火星的，就是正在爆發的煞氣，烏雲則是潛伏，被鎮壓住的災禍，未來也會逐漸爆發出來。」

「只有那些金黃色的雲氣，才是教門積累下的氣運願力，靠著這些，才能勉強抵擋住煞氣的反撲，不使得局勢惡化。」

三長老指著下方一處，被火焰灼燒，葉片脫水，有焦黑跡象的一顆古木：

「這是功德林，每一顆樹都代表教門過去積累下的一份功德，一顆這樣規模的大約是一千五到兩千左右之數。」

「煞氣發作，成火燒雲，漫天火雨，燒功德林········原先，這片功德林，那是一眼都望不到邊際的，現在·······」

他搖了搖頭，嘆道：

「火已經燒了六十多年，如今還存在的林木，也不過就剩下這麼一點了。」

蘇素一眼望去，估算了下，大約還有一兩萬畝地的林地。

如此看來，這段時日，已經被消磨掉的煞氣為數不少。

在他眼中，伴隨著一顆顆古木被灼燒，原先的火燒雲本身，是確實地在折損力量。

燒的是功德，燃料本身卻是煞氣。

相當於用功德抵消煞氣。

當然，因果本身不可能憑空消失，還是需要結合實際，才能轉化煞氣，使之不能為害。

即便是自然規律，也不是會憑空變出能量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報應本身，也是一種力量，不過是負面的推動力。

小舟停靠在一處泉水之前。

汩汩流淌的泉水，處在一片深潭邊上。

大量的靈液，翻滾而上，略顯渾濁的黃黑色液體，好似油脂一般，非常濃稠。

「渾濁的地脈靈力，這處境界納入了外面的地脈。」

不知從空中何處而來的白色、金色霧氣降下，匯入水中。

「還有就是香火願力，不會錯了，這是一處靈池！」

大量的墨汁順流而下，而清澈透明的無色液體，則緩緩凝滯下沉。

這一譚水，竟然都是無色透明的靈液。

「地脈靈液，香火願力，在這裡被降解轉化了，渣滓流出，形成墨汁，用於維持境界本身的運行，只留下清澈的靈液········這是構建境界最大秘密，絕對的宗門重地！」

蘇素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傳承重地。

這裡，或許會有他想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