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號令萬獸(上)
對面站著的,那是我的敵人。而我最信任的人,此刻正走向敵方的陣營。
我合攏掌心,垂頭不語,視線掃向那些里三圈外三圈包圍著我們的人。
十殿長老滿意的看著順從地向他走來的湮琉霜,鬍鬚微挑,似乎為她做出這個決定感到莫大的欣慰。而背在身後的一隻手,卻暗中凝聚著力量,老謀深算的眼睛里按耐著精光。
他掐著湮琉霜的步子計算著距離,從面像上完全看不出那心裡的算盤。剛剛打算下黑手的前一秒,哪知,先被湮琉霜給了一個出其不意——
金光掠過,金杓從靈獸空間中躍出,蒼勁有力的獸爪直接將始料未及的十殿長老給直挺挺地撲倒。
解除擬化后的禁忌靈獸,五米多長的身軀魁梧矯健,仰首獸吼中所散發出來的壓倒性氣勢,生生震得長老周邊的一眾弟子,紛紛被懾得後退了幾步。
以往在天上天時他們無一不曾見識過金杓的破壞力,心中還有著那份破壞所殘留下來的陰影,如今,陰影作祟。哪怕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英弟子,一時間面對這等威力無窮的龐然大物,也都下意識的失了反應。
緊接著,便是一陣龍吟和吃痛的哀嚎聲。
就在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已被金杓牽制的空檔,我召喚冰龍瞄準一處包圍薄弱點,掃開了一個缺口。靈師的身體本就羸弱,在不釋放靈力護體和召喚獸助陣的情況下,冰系靈物王的猛力一擊是那些弟子們都無法防禦的。
冰龍破防之後,我坐在它的龍身上,用手接住向我飛來的一條白綾,往前一扯,握著白綾另一端的湮琉霜騰空飛來,穩穩噹噹的坐在了我身後的位置上,金杓化為一道流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識海中。
「少主——!」
七殿長老注視著湮琉霜遠去的目光,似乎已經看懂了她的選擇。從湮琉霜不反抗的走過來時,他就感覺到不對勁,等把從金杓十殿長老身上趕下去后,他立刻抬眼尋找剛才被圍在人群中的那兩個女孩,卻被迎面掃來的一條巨大龍尾扇得連連後退。
冰龍上坐著的,就有他們天上天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培養出來的好少主,真是……令人嘆息啊!
「少主,你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冰龍駕著兩道身影,乘風而去,留下身後一眾懊惱的視線。
十殿長老陰狠道:「追!」
皎皎藍天下,雲層中劃過一道藍色的線,朝著一個方向快速的前進。
「配合得不錯~」
身後想起姐姐誇讚的聲音,我摩挲了一下掌心,唇線微揚。在甩開我的手之前,她在我的手心寫下了一個字,只是一個字,我便也知道了她想要做什麼。
「畢竟,我是你的妹妹呀。」
我笑了一笑,很快又皺起了眉頭。
對方人數眾多,其中肯定不乏擁有飛行靈獸的人在。冰龍的攻擊力雖強,但飛行速度在靈獸中只能算作中等,拉開的距離或許很快就會被追上。而且,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戰力的差距可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
我不安的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天空,暫時還沒有追兵追上。「姐姐,那些闖入者的實力如何?」
「就算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是無法硬碰硬的。先且不提那兩位長老,天上天這次居然出動了半數以上的精英閣弟子。那些都是宗門天賦極佳的人才,非緊急任務是絕不會動用的。經過剛才金杓的挑釁,他們一定認真了起來。為今之計,逃,是最好的選擇!」
「明白了,希望能夠趕在那些人之前,給父親他們通風報信。」
我望向腳下的林海,從這裡到木屋的距離已經不算太遠了。熟悉的場景讓我心裡泛起絲絲不舍,但又在下一秒化成了釋然。危險面前,沒有這麼多的多愁善感。
「如果天上天要抓我的話,那麼萬花谷的位置已經暴露,這兒已經不能久留了。那些人一定是通過瀑布之下的那條水路進來的,我們走那條路肯定是行不通,但是按父親的性格,一定還在萬花谷留有後門,只要我們能夠先一步匯合就能離開這裡了……」
我的話未說完,便聽見一陣撕破天穹的鳴嘀。一隻渾身燃燒著火焰的畢方鳥從虛空下方扶搖而上,它的羽毛拍打著空氣,雙翅大開,氣浪裹挾著滾滾熱氣向我們襲來。
「七殿長老的三堇畢方鳥……」
湮琉霜的眸子里映照出那片火紅的色彩,轉過頭時,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後方站在鬼蝶上面的七殿長老和十殿長老,還有若干名擁有飛行靈獸的精英弟子。
「還真是糾纏不休,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我讓姐姐抱穩抓好,然後指揮著冰龍纏繞上那隻三堇畢方鳥。這隻靈獸是火屬性的,雖然是和我的冰龍相剋,但也不過是至尊級別而已,在等級上面完全不是冰系靈物王的對手。
可仗著鳥類在天空中靈活的優勢,三堇畢方鳥躲開了冰龍的重重攻擊,它不正面對敵,卻又始終阻礙著我們的前進。這樣進進退退,明顯是在拖延時間。等到後面的那些人真的追上來,我們想要再脫身,那就難了。
我站起身,召喚出冰穹,腳尖踏著龍的鱗片,蜻蜓點水般飛掠向前。風刮過耳膜的聲音,彷彿是為我一人而奏響的號角。
冰龍修長的身軀蜿蜒攀附上畢方鳥的翅膀,而它的尖喙也適時咬住了冰龍的龍頭。糾纏之中,一道身影踏著龍角飛躍而起,冰藍色的劍光在三堇畢方鳥赤紅的火焰中斬開一條冰霜之路。
三堇畢方鳥斷了一隻翅膀,哀嚎著向地面重重跌去。我的身體也隨著它一同墜落,又在半空中被冰龍穩穩接住,姐姐抓住我的手,帶著我重新做回了龍背之上。
卻不料因為這個小插曲,我們到底,還是被追上了……
七殿長老召回他的三堇畢方鳥,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怨懟。對面黑壓壓的人群和獸潮幾乎佔據了我視野中的絕大部分天空,帶著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仿若天塹一般擋在我和姐姐的面前。他們的身後是生,而我們被擋在了絕路的這一面。
我下意識的拽緊了拳頭,只是一個照面,我也能感覺到兩位長老所乘的那隻靈獸的威力,千面鬼蝶,少說也是禁忌級別了。更何況他們的身後還有那麼多的弟子,此路,難過了!
冰龍顯然也感覺到了此間針鋒相對的氣場,作為靈物王的驕傲卻不允許它退縮。一聲比一聲更加嘹亮高亢的龍吟直衝九霄,彷彿宣戰,彷彿挑釁。
靈獸之間的好勝心絲毫不輸於人類,千面鬼蝶似乎接下了這份挑戰,它撲棱著翅膀,磷粉爍爍而下,一同釋放的還有那屬於禁忌靈獸的絕強威壓。
這一陣威壓下,坐在冰龍身上的我瞬間感覺到了一股搖搖欲墜之勢。不行,冰系靈物王根本就不敵這隻千面鬼蝶。
「混蛋——!是誰?是誰敢在藍瀾面前釋放威壓,這麼囂張?!」
一個水藍色的精靈糰子從我的識海中蹦了出來,圓首圓腳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小糰子,卻在它出現的一瞬間,以更強的氣勢將那股威壓頂了回去。
在看清對面人多勢眾的情形后,藍瀾瞬間化成戰鬥形態,身上的氣勢有增無減,只是它這一隻小小的靈獸,似乎就已經蓋過了對面的千軍萬馬。對於無禁級別的藍瀾來說,車輪戰是已經完全沒有意義的了,因為幾乎沒有靈獸能夠站著來到它的面前。
無禁一出,誰與爭鋒!
天空中,因為承受不住藍瀾威壓的靈獸一隻一隻的往下掉,彷彿下起了一場獸雨。騎在那些靈獸身上的弟子們,也接二連三的來了一場高空蹦極。就連方才十分囂張的那隻千面鬼蝶,也有些支撐不住的在空中左搖右晃,級別的差距,難以逾越。
十殿長老沒有站穩險些跌倒,好在他旁邊的七殿長老及時扶了他一把,才保住了他作為一方長老的面子。兩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緊鎖著藍瀾,又驚訝、又貪婪、又嫉妒。
十殿長老摸了一下臉上的鬼面紋路,如果這次能夠抓住這個女孩,一定要把她的靈獸給搞到手,成長期的無禁靈獸,這樣的瑰寶,哪怕是殺人奪核也在所不惜。殊不知,他身邊的七殿長老想的也是同樣的事,而且想得比他更深。
「小妮子,你很不錯……」
十殿長老肯定的看著我,但那樣的目光卻並不像是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打量一個待價而沽的易碎品。「在逐鹿會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你了,年紀輕輕就有這樣高的天賦,契約了靈物王和無禁靈獸,很不錯。能夠把我逼到動用雪王的地步,也很不錯……」
聽到那兩個字的一剎那,湮琉霜的瞳孔猛地一縮,「你敢!雪王是宗門的底牌,那是天上天生死存亡的時候才用到的,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十殿長老滿不在意的一笑,「再強大的底牌,那也只是工具而已,工具就是應該在正確的時候使用,只要我的目的達到了,誰管那麼多——」
傳送符開啟了時空之門,空氣中飄散著漩渦般的顆粒,然後,便是從漩渦的另一端傳過來的,一股我從未感受過的酷寒。
這樣冷到極致的溫度,似乎能將人從心臟到血液,在一瞬間都凍成血塊,這才是真正的、讓人無法反抗的極寒!
我腳下的冰龍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先前那些跌到地面的靈獸們此刻都像可憐蟲一樣,瑟瑟發抖著連頭都不敢抬。即便是藍瀾,也有些不適的停在我的肩上,萎了幾分神氣。
連藍瀾都這樣,我的心裡不禁打起了鼓,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能夠擁有這樣可怕的力量?
緊接著,我看到了一張精靈模樣的臉龐從漩渦的另一端出現,然後是胳膊、腰、雙腿……
全身上下都纏繞著繃帶的女子彷彿是剛剛睡醒,清純的眉眼還帶著幾分迷茫的打量著這個世界。在看到藍天和白雲時,她的眼中浮起一抹眷戀,很快又演變成滄桑。
「好久沒有見過了,外面的世界……」
女子的目光淡淡的,明明是那樣年輕的容貌,那樣美麗的一雙眼睛,卻早早的有了落日的影子。
我原以為出來的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怪物,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位美麗而脆弱的女子,心裡的緊張感不知為何削弱了幾分。和我不同,湮琉霜的神情中更多的是戒備和惋惜。
「咦,你……」
雪王盯著我,眨了幾下眼睛,好似發現了新奇的事物一般。
「這小丫頭,長的和漠兒有點像啊。唔,不對,好像和夜兒更像一點~」
漠兒?夜兒?
她說的,是我的父親和母親嗎……
未有多想,十殿長老的命令撕開了空氣中虛假的平靜。
「雪王,少說廢話,快抓住她們——」
這命令下達得鏗鏘有力,雪王的餘光卻是輕描淡寫。她對天上天的這些長老可謂是深惡痛絕,若不是自己被囚禁,命脈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她絕對會一個不留地把這些長老們全部殺掉,即便如此,也平復不了心中的怨恨。
此刻,更談何幫他們?
「糟老頭子,你記住,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命令我!」
白色的緞帶在空中翩飛,方才還清純如蓮的女子,下一秒變得攻氣十足。她沒有錦衣華服,沒有珠寶首飾,身上只掛著連衣服都算不上的白緞帶,卻又一舉一動間都流淌著王的風華。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王者姿態吧!
「雪王,你還真當自己是以前那個雪王呢……我再說一遍,抓住她們,別自討苦吃!」
十殿長老惱怒威脅道,雪王是天上天的底牌,卻也是一個最不可控的因素。
「哈哈哈——千百年了,你們的招數還是這麼低級。我被你們囚禁的千百年,命都已經無所謂了,你覺得,我還會怕這份痛嗎……?!」雪王歇斯底里地諷笑,強烈的情緒波動連天氣都受到了影響。
是,她是被天上天所囚禁,但卻從來沒有低下過自己的頭顱,放下過自己的尊嚴。
她的王冠,依舊戴在自己的頭上!
雪王的忤逆似乎激起了十殿長老的掌控欲,我趁機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形,剛才那些弟子摔得不輕,大多都還沒有緩過來,這些靈獸們也在藍瀾和雪王這兩大巔峰級別的威壓下難以動彈。
是個逃跑的好時機!
我和湮琉霜交換了一個眼神,天上不行,那我們就走地上。冰龍慢慢地降低高度,湮琉霜的光系靈物王借著林葉的遮掩悄悄的向我們的方向靠攏,只待我一收回冰龍,它就立刻載著我們跑向林中。
哪知,虛空中驟然傳來一股強烈的震蕩——是雪王在極力反抗。
也不知天上天到底是用怎樣的一種方法囚禁住了她,此時的她明顯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四溢的力量,毫無章法的攻擊著周圍的一切物質。
冰龍終於承受不住,落葉一般的重重撞向地面。一些級別不那麼高的靈獸甚至直接吐出了血來,生生被震碎了獸核。就連藍瀾也化為一道流光逃進了我的靈獸空間中來躲避這股震蕩,它用心語告訴我,這是一隻成年的無禁靈獸,估計在這整個大陸上,也沒有幾隻靈獸可以和她對抗。
雲海翻滾,空氣凝結,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都彷彿要在這股力量終回到最原始的起點。直到雪王被漩渦門傳送回去之後,那股讓人呼吸不了,連空氣都凍結了的絕對零度才慢慢的消減。
我用風系靈力穩住自己和姐姐,安全著陸,視線看著那道被匆匆送走的身影,也情不自禁地染上了渴望。
從冰龍身上摔落的那一刻,我忽然深深地明白了靈師對靈獸的執念從何而來。
這樣強大到毀天滅地的存在,太誘惑了……
明知道她危險,我卻無法控制的去想:如果,我能擁有她……
十殿長老狼狽的整理著自己的著裝,剛才的衝擊將他也轟到了地上,若不是及時將雪王給傳送了回去,估計她暴走的力量真能在一剎那間要了他的命。
「可惡,這個孽障,還是那麼的難以控制……」
七殿長老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的神色中又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所以來之前我不是就叮囑過你不要打雪王的主意了嗎?她若好拿捏,就不是統御大地的冰雪女王了。」
「算了,不靠她,我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還拿不下兩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眾人的視線重新聚焦到我和姐姐的身上,剛才的事情雖然給雙方都造成了一定影響,但卻依舊沒有改變敵眾我寡的局面。
我和姐姐彷彿落入了狼群之中,我們背靠著背,身前是危險,身後是信任。
七殿長老對湮琉霜下達了最後的通碟,真正撕破臉時,他們不會在乎她少主的身份。湮琉霜只是無所謂的挑眉,她勾起我的尾指,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我的大拇指按下了印章。
「我的小世,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
前世被困狼群,她是這樣說的;今生身陷囹圄,她亦是這樣做的。
我的眼眶在發燙,天大的危險在這一秒彷彿都變得輕描淡寫。
談和破裂,天上天的眾人對湮琉霜的身份再也沒有了顧忌。混沌的空氣里裹挾著硝煙的氣息,弟子們繃緊神經,就等著長老們發話便團攻而上。
七殿長老舉手示意,剛要下達口令,十殿長老的懷中忽然飛出一串通石,石頭髮紅髮亮,一道人影出現在亮起的光幕中。
湮琉霜瞬間便認出了那人,那是她的父親。
「旭安,你為何擅自帶走我族那麼多精英弟子,還私自動用了雪王?」
旭安是十殿長老的名字,天上天中能夠直接稱呼這個名字的人寥寥無幾,湮琉霜的父親便是其中一位。
「還不是為了抓捕天上天十多年前潛逃在外的那兩個孽子,湮蒼海你看看,他們兩個的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個地方的……」
十殿長老將示意的眼神投向我這邊,「我擅自行動的過錯之後會自行向宗門承擔的,但是現在,還得要你幫幫忙,勸說勸說你的好女兒,別老想著胳膊肘往外拐!」
湮蒼海只往我這邊瞧了一眼,然後就眉頭緊蹙地盯著姐姐。「琉霜,你過來,不要打擾長老們執行任務。」
「任務,什麼任務……」湮琉霜苦笑著搖了搖頭,「父親,天上天暗中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我把小世交給你們,她會有怎樣的下場,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湮蒼海嚴肅的目光中短暫地流露出幾秒遲疑,然後嘆了口氣。這些事情,湮琉霜作為少主遲早要知道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湮琉霜現在的抵觸他能夠理解,他也曾經接受不了,最後還是對著宗門妥協。天上天的每一個人與宗門都是綁定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她以後就會明白。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如果你不想失去少主這個身份的庇護,那就乖乖的站過來。」
「為什麼,我不明白!」湮琉霜有些焦急和失望的與這個自己曾經最敬重的男人對峙著,「父親,天上天要殺的,是你的兄弟啊!小世,小世她是你的侄女,你怎麼能把她交給……」
「湮琉霜——!」
男人沉穩的嗓音提高了幾度,更顯得銳利。粗黑的濃眉之下,一雙眼睛犀利如鷹,即便只是靜靜的不說,也給人一種含怒的感覺。
「我應該很早就教過你,成王者,不可感情用事。」
他又把目光移向我,是嫌棄的、厭惡的、鄙夷的。「況且,那種人,才不是我的兄弟!我沒有那種和自己名義上的妹妹亂倫的兄弟,沒有對培育自己的家族恩將仇報的兄弟,這個女孩也不過是個骯髒的賤種而已,她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我的侄女,根本沒資格和我們沾親帶故……」
我的嘴唇幾次張合,好幾次話到嘴邊又被我吞了回去。這種人,我也不屑認他作叔叔,可他偏偏是我姐姐的父親,我最珍視的姐姐的父親。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始終忍著沒說什麼。
湮琉霜也一言不發的沉默著,我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比不上這個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父親。如果她迫於父母的壓力放棄了我,那我該怎麼辦呀?
我有勇氣,對她舉起手中的劍嗎……
好在,我的姐姐,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父親,我曾經很敬重你,但我絕對不會活成你的樣子。」
湮琉霜摸向自己的心臟,眼神溫柔又堅定,就像那裡藏著她的寶藏。「你可以放棄的東西,我放棄不了!」
短暫而又漫長的沉默過後,湮蒼海只留下了一句話:「你不要後悔。」
通信關閉,十殿長老咂著舌頭,他施施然走向被前仆後繼的靈獸圍攻和困在各種靈力狂潮當中的我們。
千面鬼蝶釋放出沉睡孢子,那些孢子會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鑽進人的身體里,只要千面鬼蝶發出特殊的信號,吸入這些孢子的人或獸就會立刻睡死過去。反之,只要不觸發,這些孢子過一會兒就會自行消散。
處於接連不斷的戰鬥中,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吸入了這些無色無味的透明孢子,等察覺到不對勁時,身上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
好睏……
靈魂深處湧上來的疲倦感,讓我想要不管不顧的,就這樣永遠睡過去。我看向一旁的姐姐,她已經倒下來了,可是為什麼對面和我們戰鬥的那些人,卻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受到?
我努力地維持著清醒,視野卻越來越混沌。
這樣的情形好熟悉啊,不久前我就是這樣倒在擂台上的,那個時候我的腦海里最後想的是光的謫仙身影,現在也是,可是我知道,他不會來到我身邊了……
「終於倒下了。」
十殿長老慢悠悠的踱步到我的身邊,試探了一下,確認我是真的昏睡過去后,才把我一把扛在了肩上。「不愧是那兩個傢伙的女兒,要抓住你還真得費我一番功夫。」
七殿長老則抱起了湮琉霜,兩人一番合計,決定先由十殿長老把我們帶回天上天,免得多生事端。
「湮蒼漠和湮夜璃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不過就算他們兩個再狠,現在這小東西在我們手裡,量他們也翻不起多大花浪。抓住了小的,還怕引不來大的嗎?」
十殿長老頗為得意,踏著他的千面鬼蝶正要啟程,天空突然劈下一道劍氣,劍氣與大地相撞,直接將地面劈開一道百尺溝壑。
深坑之下,塵埃散盡,一柄寒光冽冽的長斧靜靜地宣洩著極道的霸氣。
「狂神的戰斧……是他!」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這柄長斧,十殿長老和七殿長老還是忍不住心悸,那個男人曾經是那般風光霽月到讓他們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今,從塵埃後走出來的那個人,帶著不輸當年的狂傲與漠然,依舊無比真實的讓他們感覺到,他,無可戰勝!
「想要抓著我的女兒,你們——經過我的同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