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號令萬獸（中）

我又見到了珀伽索斯，以精神體的形態，不同的是這一次我能夠看見自己了。與上一回相比，珀伽索斯附著的那羅盤光澤似乎變淡了些許，鎖鏈也貌似少了幾根，他說這封印禁錮不了他多久，現在看來所言不假，但這對我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從知道他的名字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莫明就自動跳出一段信息：天地六道之中，不知何時衍生出了另外一道——永生道。

而珀伽索斯，就是從永生道中孕育出來的怪物。他不在五行之中，超脫於六道之外，不老不死，永生不滅。

這段信息讓我有一種錯覺，我似乎曾經經歷了珀伽索斯的誕生，也經歷了他被封印的那一個瞬間，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我不敢，甚至拒絕去相信和猜測因緣深處的那個可能性，就彷彿冥冥之中有誰在阻止我去探究一般。

珀伽索斯對我的再次到來倒是表現得一副早有所知的樣子，他不說話，獨獨一雙妖冶的眼睛，帶著促狹，粘在了我的身上。

我盤膝而坐，任憑自己的身體在這片空間里隨意的飄蕩。這裡沒有重力，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我只能像上一次一樣，等待著自行離開的時刻。

「小東西，你現在看起來倒是挺悠閑，就是不知道等會兒醒來后發生的那件事，還能不能讓你這麼悠閑了……」

我眼皮動了動，沒有睜開。「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很快，你就不會這麼想了。」珀伽索斯唇邊的笑容越來越蠱惑，幽魅的嗓音裊裊回蕩。

「很快，你就會發現，憑你自己什麼都辦不到。不過，真到那時你可以來求我，我就在你的靈魂深處，如果是我，便可以替你辦到所有你辦不到的事……」

而代價，則是獻上靈魂。

這一點，即便他沒有強調，我也心知肚明。

珀伽索斯的實力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他的強大絕對毋庸置疑，早在我見到他的第一眼，便深深認可了這個事實。

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我望向那雙妖冶的魔瞳，這個盤踞在我的靈魂中，因緣巧合被我發現，冥冥之中被我喚醒，說會取代我，帶給我毀滅和絕望的男子，究竟和我有怎樣的淵源？

我開始旁敲側擊地想要問出一些有關他的訊息，每一個問題都是在試探，可這些小心機小套路在這個活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老怪物眼中似乎都顯得太過幼稚。珀伽索斯揭穿了我的激將法，對我的問題表現得興緻缺缺。

大抵是活的太久了，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漫不經心的人，那些曾經的恩恩怨怨已經再也無法讓他提起回首的興緻。

珀伽索斯半斂著眉眼，天生性感的五官使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散發出一種邪氣與慵懶，他俯瞰著我，看我的眼神如同暗夜的帝王在看夜色中微不足道的一縷夜翳。

見我對他的實力半信半疑，珀伽索斯勾著唇，和我打了一個賭。

「天道，是你們這些凡人崇敬所向之道吧。總有人耗盡終生想要證道，想知天命，逆天行，但對我來說，天道，不過也在六道之中，天地六道皆為我手中雲雨，翻雲覆雨不過彈指一揮間……就比如……」

珀伽索斯臉上的笑讓我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心裡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我接下來就可以告訴你所謂的天命。你的命緣線有數條正在漸漸變淡，其中幾條已經有了要斷裂的趨勢。很快，你就要失去那些不能失去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珀伽索斯的笑容逐漸擴大，他眼中的那個我面色也越來越沉。

「你的摯友，你的心上人，你的父親、母親，還是你的——姐姐……」

狂濤怒海在我的眼底醞釀，而珀伽索斯似乎很樂意看到我這副模樣，他的聲音放得更輕，更具蠱惑性。

「不要總以為自己很強，可以改天換命，你對天道來說不過是一記浮塵，生死早已註定。湮世，你啊，命中帶煞，你的命格會影響很多人，害死很多人，也會有人多人，想要你死！」

我抬起雙眸，目光冰冷如斯。

這樣的目光讓珀伽索斯露出愉悅的神色，他的雙手猝然獲得解放，虛空中的封印更加搖搖欲墜。

邪肆的男人朝我張開雙臂，像是擁抱，像是邀請，像是締結一個不能違背的契約。

「不過，誰讓你是我的容器呢。當某一天，你想要逆天而行，想要唯我獨尊的時候，記住代價，就來找我。我會幫你掃除一切障礙，不歸血路，你的殺障，有我來報。」

珀伽索斯的聲音落盡，安靜的靈魂世界中，傳來我的一聲嗤笑。

我向前走了一步，瞬息出現的身影伴隨著一柄天藍色的冰劍出現在珀伽索斯的眼前。他稍稍訝異，視線下移瞥過那把插入他胸膛的利劍，挑眉蔑笑。

「你我現為一體，怎麼，你還想殺我……？！」

劍傳來的觸感，珀伽索斯，沒有心臟。不過也不奇怪，畢竟連軀體都要搶我的。

而這一劍，只是代表我的立場。

「我永遠不會讓自己無路可走，就算有，那條路也一定是我自己選的！」

我湊近珀伽索斯的面前，藍瞳直視血瞳，虛空中彷彿也展開了兩道氣場的針鋒相對。

「珀伽索斯，你活了那麼久，見過奇迹嗎？就算我的命就是這樣不幸，可我也相信奇迹的存在，相信奇迹是由人創造的意外。所以，我不會有求你的那一天的，我的命，我自己扛。」

珀伽索斯禁不住大笑，「凡人，總是寄希望於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是想告訴我，你能創造奇迹？！」

「我能。」

收回冰穹，我背過身，回頭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小光點。只要我沿著這條道走，就能離開這裡，醒來。

珀伽索斯還在用仙鶴看蜉蝣一般的目光打量著我，我沒有再回視他，邁步向光點走去，聲音卻堅定而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邊。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絕對，珀伽索斯，我也和你打一個賭吧，你說你是永生不死不滅的，那我，會殺死你，作為唯一的那個人，我會讓你死在我的手裡。」

我站在光的盡頭，回眸望向珀伽索斯，是純粹而深刻的目光。

身影消失的前一秒，彷彿錯覺般，珀伽索斯的眼裡流露了別樣的情緒。

我只有兩次在他的臉上看見除了散漫和邪魅之外的表情，第一次是他說起那個死對頭的時候，第二次是現在，那樣的眼神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痴戀。

他在痴戀誰？

但，不論是誰，都絕不會是我。

珀伽索斯對著熟悉的暗夜，這困了他不知多少年的景象，竟破天荒的在他眼中變得生動了起來。

「我怎麼會，覺得她們倆有點像……」

他苦笑笑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