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憐憫之心
「將軍…」刀疤又驚又喜。
「你的兵?」薩麥爾也仔細打量著章節,搖了搖頭,「不對,你不在詛咒的因果之中。」
「世間萬物,因果循環,若不以心生心,何妨萬事圍繞。」李淳風高聲打斷了二人,帶著方岩走了過來。他對章節擺了擺手,意思是讓我來處理。
章節點了點頭,轉身去看刀疤的傷勢。這遍地的血污肢體都是曾經兄弟的遺骸,他必須要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若不以心生心,何妨萬事圍繞…」薩麥爾喃喃自語,句中深意讓他不禁沉思起來。華夏大地數千年來都在糾結這因果之事,真要辯論起來別說是個墮落天使,便是真神魔王來了也不好使。
「原來是您,好久不見。」薩麥爾並沒有在哲學問題里糾纏太久,他對李淳風施了一個誇張而又繁複的躬身禮,「道士,用西方話來說就是追求真理的修士。為什麼您的話里充滿哲理,可聽起來卻又像個無信者。」
「哲理……不過是把兩桶水倒來倒去的車軲轆話,既無用又無聊,偏偏有人進得去出不來,還自以為是在思考天地真理。道士求的是大道,神靈不過是大道的顯化,所以我求道但不信神。」老道背著雙手做仙風道骨狀,兩隻手卻在背後連捏數道法訣,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反應!
背後的方岩看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禁疑惑。幽霾散去后這山頂再無任何異常,完全沒有干擾道法的東西,為什麼道法會失靈?
「您是掌管東方教廷秘密的大祭祀,卻不信神…這倒真的讓我意外。」看起來薩麥爾很願意跟李淳風聊天,其實他也在抓緊時間吸收蠆蠱的黑暗力量。在正常世界里黑暗力量是極其難得的,這種積蓄已久、邪惡無比黑暗完全能讓他脫胎換骨。
「我可不是什麼大祭祀,叫我李道長便是。這些日子始終追查不到你的蹤跡,卻在此處遇見,老道我也真有些意外。莫非你們泰西也會看風水,覺得這山是大凶之地?」
「這座山黑暗且邪惡,讓我感覺很熟悉,本能就會向這裡靠近,畢竟我是司職死亡的墮落天使。」降臨在東方不過旬月時間,薩麥爾恢復的力量極為有限,是冥冥中的黑暗力量喚起了他的本能。
從風水上來看這山峰是渾天孤神絕,是至凶之地,但要說隔得老遠就能看到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畢竟就連羅盤都偵測不到,這薩麥爾果然有些邪門本事。
李淳風微微一哂,「我有件事不太明白,前些日子你還被我追的如喪家之犬,今天怎麼就如此自信?」
「想必李道長已經發現,在這個山頂是無法施法的。這種地方在我們西方被稱為詛咒之地,是被神遺棄的地方,在這裡不但正常法術不能使用,而黑暗法術會極大增強。」
「你泰西道法果然粗淺,道理講不清了就說什麼被神遺棄,當真可笑。」李淳風滿臉不屑,「此地的風水喚作渾天孤神絕。孤神是說此山突兀而起,與周邊氣運不通;渾天說的是自天俯瞰,這裡與龍虎山氣脈相通,是龍虎山抽取天地元氣后的一個空井。」
「多謝李道長,你用東方的魔法理論解釋了一個西方的謬誤,非常感謝。」薩米爾沉思片刻,竟然對著李淳風深施一禮,然後指著刀疤,「不過現在,我必須要干點正事了。這個古老的詛咒想要有真正的力量必須完美無缺,現在就缺他一個人了。」
「什麼詛咒?」刀疤似懂非懂,隱隱覺得自己和兄弟們的遭遇並非偶然。
「還是請您來解釋吧,我說的他也許聽不懂。」薩麥爾對李淳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迦樓羅軍到了今天的地步,是中了蠱。」李淳風看了看刀疤,從眼神里確定他知道蠱是什麼,然後道:「這個蠱是來自遠古的一股惡意,他讓數萬迦樓羅軍自相殘殺來滋養自己,最後剩下的一個人背負所有的惡,化身成為魔王。」
刀疤聞言臉色陰晴不定,憤怒、恐懼、怨毒、悔恨等表情一一浮在臉色,甚至還有一絲竊喜。
「這惡意是你們的因,你們也是這惡意的因。所以你不必憤怒怨恨,想想你當初吃人的時候,心中可有憐憫之心?」李淳風搖了搖頭,「你更不必竊喜,魔王不是你想象里的存在,你也不可能成為魔王,你不過是堆成這座塔的最後一顆沙子而已。」
「你說的容易!你試過一年只吃草和樹皮嗎?你知道為什麼逮到一隻老鼠就要活著吞下去嗎?因為別人會來搶!」刀疤開始聲音很小,然後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憐憫之心?你說的輕巧。我不吃別人,別人就來吃我!別人拿刀捅我脖子的時候,我問他你有憐憫之心嗎,他就不吃我了?」
薩麥爾指了指刀疤,對著李淳風三人笑了,那意思是:看看,這就是你們要救的人?
然後他轉頭沖著刀疤道,「別著急,李道長只說了一半。包括你們來到這座山上,以及你們自己都明白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其實都是因為這個詛咒。抱歉李道長,我還是不太習慣用蠱這個詞。」「詛咒通常是定向、死板的,但這個偉大的詛咒卻是能成長的、有生命的,它不斷的吞食同類直到融合成一個身體,然後出現獨立的靈魂,這時就會變成一個強大的存在,也就是所謂的魔王!我當然不能等它變成魔王,到時候我就吞不下了,所以我現在就要吞食它,讓它在我體內成長,讓他的力量成為我的力量,讓我的思想成為它的思想。」
這些話有些繞,刀疤一時沒反應過來,便抬頭看向李淳風,希望得到解釋。
「人蔘娃娃的故事聽說過嗎?他的意思就是,人蔘他能吃,長成娃娃他就抓不住,也吃不下了。」李淳風沒好氣的說。
「你的命運已經這樣了,還不如把命給我,讓我殺死百萬、千萬的人,這樣你也算沒白死。而且,你們的靈魂其實都還在!」薩麥爾伸手一指,一個黑色的小圓球落到地上的一團血肉上。
這血肉居然向一灘會動的泥水般動了起來,不斷彙集血肉越來越大,終於呼的一下站起身來,各種殘缺肢體組成了一個古怪的人形!一顆還算完整的頭顱出現在頭的位置,張嘴發出嘶嘶的聲音,「刀疤,我是老熊,其他兄弟們也在!」
刀疤嚇得倒退幾步,「不、不可能,你被他吃了,我親眼看到的!」
「在石頭城的時候你看上了一個穿青衣的娘們兒,不但不吃,還護著她,兄弟們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幾天以後才動的手?你狗日的身上一直戴著那娘們兒的香囊?說實話,那娘們兒瘦的跟劈柴一樣,有什麼好…」
「住嘴!別說了,你是老熊,是老熊嗎,我知道!」刀疤聲嘶力竭的大喊。
「你有憐憫之心。」方岩突然在一旁低聲道,眾人聞言都一愣,連刀疤都不解的看著他,「你有憐憫之心,只是缺乏勇氣。還記得趙毅嗎,他是個有勇氣的人」
刀疤也愣了,方岩怎麼會認識那個三腳踹不出個屁的傢伙,還有勇氣。
「趙毅托我帶句話:永遠有路可走…」方岩緊盯刀疤,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