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百年之結十八

第90章 百年之結十八

兩人一招一式都是動了真格。

好一個月侍。月嵐內心憤恨。興許是未料到阿木真的會不顧月謠來殺他。

月嵐嘲諷道:「你就不擔心月領主會被暗算?」

回答他的,是阿木的冷笑。

月嵐更加憤怒了。他看向月謠,那些身上纏著蛇的兀族人已是離她越來越近,被毒蛇咬死的族人越來越多地倒在地上。身為月侍的阿木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

他再次分心去看月謠。他看到所有的族人都無法真正靠近她,若有蛇想要靠近也會被族人死死制住,哪怕那族人的手臂已經被蛇咬得鮮血淋漓。

月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意識到自己失算了。

為什麼?為什麼那些兀族人會被月謠控制?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竟然全然沒有發現。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未知的陷阱里,無名的恐慌感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阿木迅捷的攻擊讓月嵐無法細思。月嵐一再分心去看月謠,終於被阿木抓住了破綻。

阿木一記橫踢將他掃倒。月嵐狠狠撞在了牆上,他似毫無知覺一般,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準備支身站起之時,阿木冰冷的細鐮已經貼在了他的脖頸。

月嵐背貼著牆上,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瞬詫異。他驚訝阿木為何沒有立刻殺他。月謠的命令是殺了他,以月侍的執行力,不可能給他留有喘息的餘地,更不可能刀已在他脖子上卻沒有見血。

「你不殺我?」月嵐抬眼看著阿木問。

「解藥。」阿木身上的殺氣依然在,他沒有打算讓月嵐活下去。但是他必須要到解藥,月謠還身中蛇毒。

月嵐微微眯眼,瞥了一眼遠處的月謠。由於人群的遮擋,他並不看不到月謠腳上的傷,他能看到的只有月謠慘白的臉,那是瀕死之人才會有的面容。

他一瞬間便明白了中毒的是月謠,並且中了蛇毒。而連他們兩人都無能為力的蛇毒,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人能做到……

他突然咧嘴一笑,將先前所有的恐慌一掃而空。

那不帶半點邪佞與張狂,似乎只是單純的滿足。幾乎可以讓人誤以為這個青年只是個無辜的青年,他沒有惡毒的心腸,沒有險惡的心機,更沒有滿手的血腥背叛。

阿木自然不會被他的笑所欺騙,月嵐的笑只讓他本能的覺得危險。他手上的銀鐮死死地壓在月嵐的命脈上。

「月侍大人,你要命我有,可你要解藥……」月嵐直起腰,毫不避諱地直視阿木的雙眼,打趣地說道,「我可沒有。」

阿木默然不語。他看得出,月嵐並沒有撒謊。若是月嵐有解藥,他絕對不會放棄這麼一個可以要挾月謠的機會,即便他不可能會真正將解藥給月謠。但是為何他會如此實誠地說出自己沒有解藥?莫不是有炸?

「我這爛命留著也沒有什麼用,月侍大人不如早點動手,好去為你領主找解藥,嗯?」月嵐說著,抬手按住了那把壓在自己脈上的銀鐮,企圖讓銀鐮劃開他的脈搏。

此舉出乎阿木的意料。一個不慎,竟真被月嵐按下了銀鐮,雪白的薄刃已經嵌入月嵐的肌膚,阿木立即抽手拔出銀鐮。

現下月嵐興許知道關於腹中蛇的事情,輕易讓他死了並沒有好處。

月嵐捂住脖頸,大笑不止。他被阿木單手揪住領口抵在牆上,可他還是笑著。阿木明明恨他入骨卻不能殺他的樣子真是太可笑了。

「你根本沒打算活著離開這裡。」阿木狠言說。

「哈哈哈哈哈哈。月侍大人真是聰明,但你只說對了一半。」月嵐笑著垂下手,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法子,方才被銀鐮傷到的地方竟然恢復了原樣,毫髮無損。

阿木瞪大了眼,他無法相信月嵐竟然還有這種本事。

月嵐確實沒打算活著離開永邑。不論月謠到來與否,他終究會死在這裡。但,不是現在。

「你猜猜,兀族還剩多少人?」月嵐若無其事地問。

阿木心下一冷,不答。他雖不知曉,但在心裡十分清楚,所剩的族人數量定然是遠不如前。

「我來告訴你好了,還剩十萬。」月嵐繼續道,「這十萬人不死,我怎能先死?不亡兀族,我絕不罷休!」

阿木忍無可忍,直接揮手出鐮。既然月嵐死不悔改,他又何必手下留情。還真不如按他所言,早些殺了他去另尋解藥。

論近戰,月嵐始終不是阿木的對手。不出多時,月嵐就再次落在下風。他以笛為刃擋下了阿木的攻擊,用笛端抵住阿木的手腕。阿木反手避開,握著銀鐮又逼近了幾分。

「你的月領主快要不行了,你不去看看么?」月嵐挑眉問道。

阿木不敢有半點分神。月嵐太過狡詐,他現下分神也只會讓月嵐得逞。

他盯著月嵐的眼睛,雙手持鐮的他沒有半點猶豫,將本打算伸向月嵐脖頸的銀鐮轉了一個方向。那本是用來抵住阿木用以拉開距離的笛子,在阿木眼中成了月嵐最大的弱點。兩把鐮刀緊緊挾住笛身。

月嵐猛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麼,臉上果然露出了方寸全亂的神情。阿木絲毫不給他反應的餘地,一個猛力下去,笛子便已被砍出兩道細細的紋縫。

阿木略微蹙眉。這笛子竟出乎他意料的堅硬,憑藉他的本事,就算是鐵也該被他削去一半了。

無盡的憤怒與悲痛讓月嵐瞬間扭曲了面孔。

阿木從未見過月嵐這般恐怖的神情。即便是方才他屢次威脅到月嵐的生命,他都沒有露出這幅面孔。阿木察覺到了危險,立時抽身。

「你竟敢……」月嵐怒極,神情更是駭人。

月嵐握緊了笛子,隨即與阿木拉開數丈距離,躍身翻上屋頂。

他掏出了一隻獨特的短哨握在手中,道:「我本想再給你們些時間,是你們不識好歹,一再挑戰我的耐性。」

一聲清脆響亮的哨音過後,月嵐陰鷙一笑,又恢復了穩操勝券之態。月嵐鬆開握著短哨的手時,只飄下些許粉末而不見哨。

阿木立刻朝著月謠那處望了一眼。月謠身邊並沒有任何變化,那哨聲似乎對她毫無影響。

不過短暫的一望,阿木立刻追上月嵐,繼續廝打。

月嵐似孤注一擲般與阿木玩命,招招陰狠。兩人一路從東巷打到了西街。

月謠一人在巷中蹙眉思考。她亦不知哨音是作何用處,她僅知那是月嵐的吹出的。

他究竟有何目的?月謠心中暗思。其實她早已不在乎自己這毒究竟能不能解,若是能救下族人,完成自己作為月領主的使命,死有何懼?她真正擔心的,是月嵐有什麼陰謀詭計在她意料之外,這遠比現下的狀況要可怕得多。

又一個族人倒在地上,巷子里的族人越來越少。族人死去后,神蠱並不會立即失效,它會在之後一時辰內漸漸變弱,直至完全消失。因此幫她擋蛇的多數是已死的族人。

就算月嵐不知曉神蠱,看到如此明顯的情形,也該發現她能操控族人了。可他為何沒有動靜,只吹了一聲哨?他是要找援手?

一股鑽心地疼痛打斷了她的思考。月謠全身疼地厲害,一陣陣複發的蛇毒讓她痛苦不堪。從最早的腿腳麻痹腫痛,到後來的頭暈腦脹,以至現在忽冷忽熱,渾身發疼。

她喘了口氣,摸索著坐在了地上。現在還不能死,不能死……

意識在離她遠去,眼前一片漆黑。她掙扎著想要清醒過來,然而卻無濟於事。所有的思緒陷入洪流之中,被衝散,被淹沒。任何的掙扎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終是心力不支倒在了地上,無法動彈。周圍的蛇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動作,隨後一條條扭動蛇身,朝著同一個方向離去。

阿木……阿木在哪?她動了動嘴唇,連聲音都發不出。她甚至連自己給阿木下了命令,眼下他正在追殺月嵐都忘了。

在即將墜入永無止境的黑暗前,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好像盡在耳旁,又好像遠在天邊。她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麼,只感覺那人很急很悲傷。

好像有滾燙的水珠砸在了她的臉上,她知道那人一定是哭了,她的心再次抽搐地疼痛。張口想喚一聲那人的名字也做不到。

阿木,別哭了,我只是睡會……

話在心中,月謠緩緩閉上了眼。

「月謠!月謠!」

看著月謠一點點沒了聲息,阿木無法抑制內心的痛苦與悲傷。彷彿再次回到了兀原大火的那夜,他沖入火海看到奄奄一息的月謠時,那心如刀割的感覺。

「我終於把那畜生殺了,月謠,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

阿木僵跪在地上緊緊抱著月謠。懷中之人已死的事實讓他無法接受。

他是不是又錯了?他明知道月謠下令要他殺月嵐就已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他卻也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執行她的命令。如果在一開始就帶著月謠去尋醫問葯,會不會尚有一線活的可能?

他所受的訓練只教他一味地忠於月領主,執行月領主的命令。現在他卻開始懷疑這一信條是否正確。只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

如果她不是月領主,他不是月侍,那該有多好……

清淚再度落下,懷中人早已聽不見他的聲音。

永邑城的另一頭,兀族人悄然集結。他們以暗哨為信號,哨聲響起之時,便是對南江發起進攻之時。他們動手偷襲藏匿在永邑的南江軍隊。南江軍隊對此早有防備,可仍然寡不敵眾。將士頑強抵抗三日後,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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